她同林缜分析道:“看上去,最有嫌疑的那个人是骠骑将军刘禅,毕竟他讨厌我嘛,我也知道当初我到长安叙职弹劾我的人就是他。但是我又觉得,他倒也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她掰着手指跟林缜历数:“裴桓之的话,我觉得更不可能了,他是个文官,没法亲自上阵杀敌,如果有我在,他才能坐得稳镇国大将军的位置,按照我的身份,我也不可能跟他抢大将的位置。陶沉机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这人可清高了,和你有点像”
林缜本来安安静静地听着,待听到这句“有点像”,不由拉平了嘴角。
李清凰立刻识相地改了口:“是那股清高的书生气和你有点像,其实也是不一样的,为人处世就完全没法跟你比。你林相,接人待物又沉稳又斯文,哪里是他这倔驴能比的?”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说,看来看去,我觉得每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林缜嗯了一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这回牡丹花会,五城巡司和禁军都会出动。所以他们三个人之中,陶沉机肯定会在场。”她忽然翻了个身,趴在林缜胸口,“你说,我把他悄悄弄晕了带到僻静处,再装神弄鬼一番怎么样?”
林缜抚摸着她的背脊,简略地答道:“不怎么样。”
还是个馊主意。
先不说她怎么把陶沉机从这么多守备士兵眼皮子底下带走,带走之后怎么套话也是难题,更重要的是,还得把屁股擦干净,别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清凰气闷地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好办法你先说!”
“我已经调阅到兵部卷宗,先把事情了解清楚再看吧。”说着说着,他开始有点困了,又摸着她的脸颊,“好了,早点歇息好不好。”
李清凰顿时气结,看看,这就是男人!不久之前还一副爱重她的模样,现在就觉得她这主意不好,那主意也不好了,她幽幽道:“本宫已经心如死灰……”
当然,纵然是心如死灰,该睡还是要睡,该吃的也要吃。
她不但睡得好,第二天还打着拉进邻里之间关系的旗号又去裴家坐了一阵子。她送了几回点心,又和裴桓之的姨娘崔氏聊过几回,彼此之间有来有往,已经很是相熟。崔氏一见到她,就主动邀请她去相国寺上香:“近来天气难得晴好,寺里的牡丹也到了花期,林夫人可是想要同我一道去相国寺敬香?”
李清凰呆了一下,有点没想到,昨日她还缠着林缜想要说服他带着自己一道去,折腾了半晌还没有个准话,可是崔氏却直接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好,不知道是何时?”
“我是打算明日出发,直接住在相国寺里,住满十日才回。”崔氏见她答应得这样爽快,对她更有好感,“据说这两日有位大善人要去相国寺布施,我也想去帮点忙沾点光,为我……那个傻孩子积攒点福气。”她苦笑道:“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指望她能好起来,只希望她不要再吃苦就好。”
李清凰和崔氏聊过几回,知道崔氏其实并非是分家出来,而是被欺负得实在受不了,裴桓之才直接分了家,出来单过。
正妻和妾的地位是天差地别,妾不过是个玩物,可卖可欺,崔氏算是个贵妾,也得受着磋磨。
其实严格说来,李清凰的亲生母亲谢珝也是个贵妾,但她母亲根本就不是一般人,不但斗倒了皇后,整垮了萧淑妃,顺便还把丈夫的皇位也一道抢了过来,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裴九姑娘虽然神志未开,可是她特别喜欢李清凰,一见到她来做客,就要拉着她玩一会儿。李清凰也顺着小姑娘的心意,随她带着走。裴桓之平日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裴家分家,每隔十天半月都会回来探望姨娘和妹妹。今日裴桓之就不在,裴九姑娘把她给拉进了书房,竖着一根手指小心翼翼道:“哥哥今天不在,我才敢带你来玩的。你可不要告诉哥哥哦。”
李清凰暗自好笑,她现在跟裴桓之等于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告诉他?
于是她一脸认真地回答:“保证不告诉你哥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裴九姑娘咯咯笑起来,还同她拉了拉勾,神神秘秘道:“书房里有很多画,都是哥哥画的,我从来没带人来偷看,就是娘都不知道。我就只带你来。”
李清凰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有点古怪起来,她刚和崔氏攀上交情的时候,裴九姑娘有一回说漏嘴,说她哥哥总给一个女子画像,还说那画像的人像她,她那时候没当一回事,可是现在旧事重提,她就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自己似乎正要去偷窥裴桓之的秘密……这不太好。
裴九姑娘顺门熟路地在墙上摸了半天,找到了藏在书法卷轴下面的机关,只听咔擦一声,书架后面的墙面翻开,露出里面的一间静室。她偷偷地笑了两声:“我有一回看到哥哥进了书架里面去,怎么都找不到他,吓得我要死,原来他是藏在这后面呢。”
静室内昏暗,李清凰就点了一盏油灯,步入室内。只见静室的三面白墙,通统都挂满了画像,而那画像李清凰立刻就惊呆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自恋的人,也不像李叶原那样在意有多少世家子弟拜倒在自己的裙下,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这整整三面墙的画像里画得全都是她!
有攀折花枝细嗅香气的,有她在校场点兵的,还有她骑马冲杀在战场上的……每一幅,画得都是她!
甚至,画上的人不知道被美化了多少,反正比她本人还要好看得多!
李清凰尴尬万分,只得问裴九这小姑娘:“这些画……画了多久?”
光是挂在墙上的这几幅成品,都有二十多张了,肯定还有之前练手用的。这个数字,光是想想,她都有点头皮发麻。她倒不像一般闺阁女子,觉得自己被人偷偷画了画像还挂在墙上观赏很是屈辱,而是觉得,裴桓之这做法也太毛骨悚然了吧,一个人关起门偷偷摸摸画了这么多,还挂满了三面的白墙,只要一抬头一转身就能看到,他难道就不觉得瘆得慌?
……反正她是觉得不太好了。
裴九姑娘扳了扳手指,数了几个数字,又开始摇头:“……说不好。”她又从桌子底下拖出两个大箱子,献宝一样地推到她面前:“这里面还有!”
李清凰一点都不想打开箱子去看这些画像,甚至还有点后悔跟着她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