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在最后的突击前发出了怒吼。
战马的鼻腔冒着热气,扑扑作响。
刘升之纵马在前,看着两军不断进退的步兵阵列,扬起长槊。
青天下,人沸马嘶,最后的决战来临。
身骑白马的马云禄换回了一身羌族少女的装扮,她有力的手臂,紧握着西凉长矛,纵马来到刘云身边,完美无瑕的侧脸上,满是即将投入战斗的兴奋。
“云禄!”
“我知道。”
少女偏过头去,吐了吐舌头,好看的眸子里,满是绵延的情愫。
“跟在你身后,不要离你太远。”
“我都会背了。”
刘云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槊在掌中,命在弦上,战意在心中。
激烈的战场,满是血腥腐臭之味。
血淋淋的大地上,每一寸阵线的交锋,都将尸骸如山。
他深呼了口气,第一次面对这样十几万人交锋的大场面,他的肾上腺素不断飙升。
鲜血被狂风暴雨吹散,在滚滚向南的浪庄河中,混着数不尽的英雄血。
弱冠之年,一介闾左,八尺微命。
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乞儿,居然成长为了左右整个河西局势,乃至雍凉局势的执剑人!
能比肩霍去病的功勋,近在眼前。
只要击败来犯的二十万卢水胡,刘升之的大名将屹立在华夏民族的丰碑之中,永垂不朽!
“西羌骑兵!西凉铁骑!”
“出阵!”
砰砰砰!
三声擂鼓震天响!
风云嚎呼暴雨来!
七千余骑兵一路驱步而前,穿越卢水胡人那些被打穿的层层叠叠的军阵。
在汉川鬼卒势如破竹的冲锋攻势过后。
骑兵如同一把利刃一般,从鬼卒左右分头出击,直捣黄龙!
大地在颤抖……
听到西凉骑兵的嚎呼过后。
正在和鬼卒拼死交锋的卢水胡人全军震恐。
他们昂起头来,只能看到地平线上,一群身穿绛甲的骑兵人头涌动。
惊惧至极的胡兵早已胆寒。
时间像是静止在了骑兵冲锋的画面。
所向无前,势不可挡,摧山跨海的骑兵满眼战意,所过之处,天地震动。
挡道的胡人,尽数被长矛刺穿,战马踏遍。
缓慢流逝的时间,随着骑兵冲锋的势头,越来越快。
直到一匹黑马迎面杀来!千军万马踏破迷梦!
“杀!”
马上的骑手挥舞着长槊,直接冲开胡兵的侧翼,横扫千军,如入无人之境。
“啊啊啊……”
西凉骑兵持矛突刺,在高速的冲击下,侧面的胡兵瞬间被骑兵冲跨。
散乱的阵型,迎接了北伐军骑兵的迅猛攻势过后,宛若风吹墙头草。
遍地瓦解,人尽悲鸣,一片片的战死,被马蹄踩踏者不计其数。
被战马撞飞的胡兵倒射而出。
还不等站起身来,混着泥浆的马蹄瞬间踩碎了他们的胸腔。
血染大地。
钻入敌阵的骑手迅速掉头切割,将胡兵的阵线打的四分五裂。
庞德的骑兵小队一路横穿两万胡人,用骑兵潮截断了敌军后路。
在骑兵与步兵的包夹配合打击之下,无路可走的胡人被推攘着退向浪庄河。
噗通!
噗通!
噗通!
坠入河水中的马匹和胡兵又被滚滚黄沙卷入河底,淹死者不计其数。
“啊……别挤我。”
“掉河里了,拉我一把。”
治无戴满是血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好啊!”
“来人,送他们一程,放箭!”
咻咻咻!
鲜血染红浪庄河。
……
紧随着汉军骑兵冲入卢水胡的军阵。
伊健妓妾敏锐的察觉到了刘升之的身影。
那异域美眸之中的青年俊杰,人如孤月,飒沓流星。
所过之处,人马俱灭。
“好個俊俏的生口!”
“此人便是刘升之!”
“孤独部、盖楼部,生擒此人,为我生口!”
孤独、盖楼部落的两名豪帅策马奔驰。
两杆长槊齐声朝着刘云身后刺来。
陷入混战的刘云未曾察觉身后的敌人。
他扬起马蹄,一槊朝着前方的胡兵刺去。
血淋淋的长槊穿胸而过。
正待此时,骑兵从后杀至。
“护军,小心背后!”
庞德将长矛丢掷而出。
咻的一声巨响,矛头瞬间刺入盖楼豪帅的左腰。
吃痛的胡人狼狈大呼,跌下马来。
这一声,引起了刘云的注意。
“找死!”
他迅速拨转马头,还不等那盖楼起身,战马飞奔骑脸,后蹄踏破胸膛。
眼见盖楼部的豪帅身死,暴怒之下孤独部豪帅横槊刺来。
呼啸的锋芒掠过刘云的发梢。
青年侧身闪避,旋即一手握住长槊。
雄浑的力道挟持着敌人的武器,让这胡兵豪帅动弹不得。
“走也。”
豪帅惊讶之余,连忙丢下长槊朝后退去。
还不等走上两步,从他身后急速突刺而来的庞德闪电般的挥出一刀,一刀割喉。
人已经坠马而死。
战马却在战场上无序狂奔。
“护军,你虽猛虎,却仍得小心后背啊。”
庞德已经不是第一次保护刘云免遭突袭了。
只要他一直跟在身后,刘云就从不担心敌人能伤害到自己。
“令明,你也是!”
刘云将夺来的长槊飞掷而出,擦着庞德的脸颊径直奔去。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庞德擦了擦脸上的血水,扭过头去一看,正要突袭的胡兵被贯穿头颅,摔落马下。
庞德心下虚惊,在回头之际,刘云三度杀入战围。
“护军,等我!”
汉军攻势如虹。
最前方的封赏和伊健妓妾的部众凋零,大部溃散。
眼见刘升之在乱军阵中越杀越猛。
连折两员大将的伊健妓妾紧握着腰间寒刀,扬鞭飞奔。
“汉人小儿,老老实实当我生口!”
“做梦!”
一杆长矛从伊健妓妾的身侧刺来。
女胡王抽刀拨开长矛,却只见那长矛上的装饰物用凉州草书写着一个马字。
“西凉马家的女人?”
马云禄横矛掠过伊健妓妾的头顶,转手用矛身舞花过背,左手换右手。
“不仅是西凉马家的女子。”
“还是西海女国的苏毗!”
“你是王,我也是王!”
伊健妓妾见马云禄满脸战意,魅惑的嘴角微微勾起。
“好啊,王对王!”
“我也不介意调教完刘升之后,在好好玩弄玩弄你这样的小美人。”
“胡言乱语!”满脸愠怒的马云禄拨马上前。
“老女人,你也配对我的金聚有非分之想?”
长矛如暴雨梨花,角度刁钻,一连三次刺向了伊健妓妾的身体。
这胡王边退边打,手中的径路刀锵的一声被扫到半空。
矛头距离她的脸颊就只有一寸。
伊健妓妾紧握着武器,面色狰狞的与少女角力。
鲜血顺着月氏美人的脸缓缓落下,她舔了舔嘴角。
血液混着雨水的味道,寡淡无味。
“是我自己的血。”
“你是第一个伤到我的女人。”
“小丫头,你惹火我了。”
伊健妓妾一把丢开长矛,稍退两步,回身从地面拔起一根长戟。
赶上前的马云禄与这女胡王连对数合。
两匹近乎平行的战马,沿着破碎的阵线狂奔,直达浪庄河岸。
电光火石之间,极其愤怒的马云禄,一矛压向长戟。
全力防守的伊健妓妾,还来不及反应。
轻如玄燕的小马,便用出了当初对战刘升之的那招绝技。
她不在操控缰绳,左脚借力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丢开长槊,掏出手戟直接刺向伊健妓妾的喉间。
“贱人!”
心脏狂跳的小月氏女王,急忙向后闪避。
却不料,少女却收回手戟,修长浑圆且有力的一腿又迎着她的胸膛横扫而去。
“去死!”
砰的一声巨响。
女胡王瞬间落马,仰头掉入了波涛滚滚的浪庄河中,再不见踪影。
“哼。”
马云禄骄傲的挺起胸膛,慢慢收起手戟,翻身上马。
她一把挑起凉州月的旗帜,高呼道。
“胡王,伊健妓妾,败北!”
……
全军震动!
随着前线的兵马不断战败,惶恐的情绪在整支卢水胡的阵营中激起千层浪。
退路被断,正面打不过。
令居塞还拿不下。
“完了!”
“我军败矣!”
随着伊健妓妾的败亡,越来越多的小种部落作鸟兽散,爬山渡河,以求自保。
眼见部众越发溃散。
治元多满心不甘。
“十万大军啊。”
“就是十万头猪,他们也啃不下来啊。”
“你们在怕什么?”
“给我还击!还击!”
治元多一刀斩杀了逃跑的溃兵,拎起那人的尸体狠狠地丢在溃兵面前。
“汉人把南山口堵住了,你们跑不了!”
“是死是活,就看今日!”
“你们是大匈奴的别部,是大单于的子孙,勇气去哪了?”
满面羞愧的卢水胡人刚要掉头坚守。
却只听,后队传来一声呼号。
“南山口的汉人撤了。”
“兄弟们,逃吧!”
石破天惊!
本来全无生机的卢水胡人听到这般喜报,再也顾不得阵型。
全军向后掉头,一路狂奔。
汉军故意放出了一个缺口,就是要让胡人阵型散乱,全军崩溃。
胡王们知道这是汉人的诡计。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给你让出一条路,你还能不走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人想死!
胡王管控不住情绪失控的部落。
他们飞奔狂撤。
从令居塞到金城障的绵延谷地间,到处都是溃逃的敌兵。
人马践踏,互相挤压,血肉成泥。
溺死于河水者不计其数。
天塌了!
治元多从不认为自己会输!
他坚定地相信着十万精锐南下令居,哪怕是吓都能吓死汉人。
再不济,短期拿不下令居塞,也能趁势包围城池,派主力席卷金城各县。
可没想到……刘升之欲擒故纵,就是等着他把十万人全部投入死地。
数量远超他们想想的北伐军,堵死了浪庄河谷,让胡人进退维谷。
打不赢,就得走,走不了,就得死!
刘升之制定了一个完美的杀局,对付这群不谙兵略,且四分五裂的卢水胡,如屠猪犬!
接下来,一边倒的屠杀开始了。
治元多和封赏根本控制不住局势,只能顺势向北逃窜。
“罢了!罢了!”
“天不助我啊!”
“射雕手,护我离去!”
胡王走了。
“敌军败了!”
“全军反攻!”
“杀啊!”
已经不知身受几处刀伤的治无戴和唐蹏,互相搀扶着起身,他们满眼惊喜,发出了慷慨的怒吼。
北伐军全军咆哮,奋勇追击。
顷刻间全线突破。
士气崩溃的卢水胡,西线溃败。
在东面围困令居塞的胡兵见大势已去,竞相败走。
被堵在后部山谷中的胡兵还没来得及加入战场,便在汉军骑兵的冲锋下,随同溃兵一同被冲散。
十万人,足够多。
可是,尔虞我诈的三部胡王,根本没有周详的计略和部署,十万人,在这样得河谷战场中根本发挥不出来兵力优势。
反观联军之中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胡人为利益而战,而联军为自己的家乡血亲而战。
他们爆发出的可怕战斗力,让每一个胡人赶到胆寒。
“追杀胡王!”
“走啊!逃啊!”
不幸被乱兵撞下马来的封赏,糊的满脸泥浆,他身后到处都是西羌骑兵,封赏顾不得责备那些胡人。
他没有时间去痛骂,刚一起身,便满面哭腔的逃向北方。
他步履蹒跚,却又急于攀山越岭,刚想翻越山头,却被身后的绳索捆住喉咙。
骑在马上的支富,全力拽回绳索。
扑通一声,那胡王封赏便从山坡上翻滚而下,摔得满脸是血。
“将军,这便是卢水胡王——封赏。”
封赏……也不知汉魏史官,怎么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胡王一见刘升之,连忙匍匐在地,身子一抖一抖的抱着刘云的战马,莫敢仰视。
却不料,那黑马也嫌弃卑膝奴颜的胡人,直接将马腿从他的身上踏过。
疼的封赏满脸狰狞,狼狈的丢开马蹄。
“哎哟哟,将军的马,跟将军一样神勇无敌啊,您瞧瞧这大腿肉,真结实啊。”
刘云冷喝一声:“少说废话!封赏,你知死吗?”
胡王满脸流涕道。
“下官,是张掖属国卢水部归义胡侯,和将军一样都是汉军啊!”
“我等的部落永远是大汉的忠犬,岂敢冒犯将军神威。”
“是那该死的治元多,威逼利诱,拿刀逼着在下反抗大汉,他还辱骂将军獐头鼠目,要踏平令居塞,拿你当生口。”
好个转移矛盾,封赏在三部胡王中,最喜欢干这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活儿。
多亏了他屡次挑拨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搞得胡人内部不和。
若不然,按照伊健妓妾提前派轻骑南下扫略金城的计划。
北伐军也无法拥有足够的时间重修金城障。
这封赏,还是个大功臣呢。
刘云冷笑道:
“卢水胡二十万大军南下,来时何其风光?”
“败北时,何其颓废?”
“有你这种废物当胡王,别说二十万了。”
“就是二百万,又有何用?”
封赏连忙接话道:“对对对,我是个废物。”
“我就是飞将军永远的忠犬啊!”
“别杀我……别杀我。”
看着被吓得涕泪横流,屎尿乱滚的胡王。
刘云满脸厌恶。
“大汉不需要你这种反复无常的狗。”
“来人,拉出去,枭首祭旗!”
“啊啊啊啊……”
“将军,别杀莪。”
“我是大汉朝的忠犬啊……”
“啊!!”
血淋漓人头落下,三大胡王的彻底落败,宣告着卢水胡全军崩溃……
压抑在河湟上空的压力全部消散。
汉军的辉煌胜利,将永垂史册。
刘升之在西北打下的功名,纵观三国,无人可及。
二十万卢水胡人的败亡,将他从一流将领的序列,直接抬高到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军事家的行列。
诸葛亮再也不能将刘升之简单的比作和张郃同一档次的将领了。
他踏破高原路,在羌中翻山越岭,横扫洮西!
他剑指河湟,威震诸羌,斩烧当,灭麹演,三战三捷!
他兵至令居,大破胡兵二十万!声震河右!
在关西,刘升之成为了让整个西北为之颤抖的神将,虎步关右,无人能挡!
……
遥远的金城障中。
比铜姜始终不明白,明明已经将卢水胡的主力堵住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放出个缺口。
“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王平扭头看向烧何部的羌兵们,解释道:“护军吩咐我们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用意。”
“不用怀疑,护军从不出错。”
张嶷多少读过几本书,他解释道:“兵法云:围师必阙。”
“胡人在此处的兵力是我军的两倍之多。”
“如果一点希望都不给他们留,他们将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被逼到极限的胡人,发了疯,会做出什么,没人能预料。”
王平又补充道:“况且,护军只下令,让我军放一个缺口,可没说把他们放走。”
“看着吧……这些人一个都走不掉。”
“该走了,我们还有别的任务。”
……
因为争抢道路而陷入混乱的卢水胡为了逃命已经不顾一切。
他们拼命砍杀着挡道的友军。
骑兵则直接冲开步兵,杀出一条血路。
从清晨战到黑夜。
经历了磅礴大雨的洗礼后,士气衰竭,精疲力尽的卢水胡人一路从令居塞狂撤到金城障。
沿途又遭到汉军烽燧城障守军的袭击。
各部混乱,因恐惧、饥饿而投降者不计其数。
意外的是,汉军没有追击。
刘升之下令在令居塞犒赏三军,收编俘虏,躲避暴雨。
待全军修整一夜后,翌日天明。
穿好蓑衣,带好雨具的北伐军主力才不紧不慢的朝着乌鞘岭进发。
蛾遮塞和治无戴都觉得奇怪。
“将军,现在追击会不会太晚了?”
“晚了?”
刘云望着满天的暴雨,大雨席卷河谷,涤荡人间。
这场暴雨带来的降水,也将为这场战争彻底收尾。
他笑道:“不晚,不晚,现在正好。”
刘云表情冰冷,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孤高王座,似乎在向他招手。
“我说过,只要胡人敢南下,我必会让卢水胡从人类的历史中彻底消失!”
“令明!”
大将庞德振奋道:“末将在!”
“全军追击!”
“灭卢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