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六章 封号“坤宁”(正文完结)(1 / 1)一两春风穿堂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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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之时,赵知更正在回禀这几日京中纵火一案调查结果,听到文氏派人雇佣武馆之人将重物堆砌在桑府侧门之时,文永昌背上冷汗淋漓。

高座之上,皇帝一言不发,直到赵知更将所有调查结果回禀,文永昌直接跪在地上,以额触地,表明文氏与此事绝无关系!但赵知更既然能在朝会之上回禀皇帝,自然是证据确凿。

“文大人。”苏瓷开口,他语气一如既往带着几分温和,但文永昌却不知为何听得背脊发凉,“你女儿呢?”

苏瓷这一问,让文永昌心下一滞,顾不得此时还在跪拜,一脸疑惑地看向皇帝。

赵知更继续道,应当是未见到镇北军按预期出现,文书意扮作走商之人出城时被天昭堂的人抓获,如今已经关押。

此前文书意自作聪明找上郑平南,彼时郑平南已经有了营救厉帝的打算,但却碍于上京的监视,不敢轻易动手,于是潜入了韶清宫,正巧遇上了文书意。若非郑平南的人搞定了护卫,文书意哪能那么轻易进入韶清宫内接近厉帝。

文书意原本也因心生怨怼,欲借厉帝之事,广布新帝得位不正,祸害先帝的流言,再请厉帝旧部出面造势。

所以郑平南将计就计拿到了文书意手中厉帝的手谕,借以调动镇北军中厉帝的旧部,他骗文书意镇北军的目的是上京,只需拖延三日,待到镇北军一到,上京便可重立旧主,届时她便是护主有功,许以上位。这才让文书意哄得言子盛那傻子在京中到处纵火,转移了上京的注意力。

而如今皇帝回归,京机营与皇城卫联合执掌上京,文书意此时方才意识到,镇北军根本不会出现在上京。

直至被关押,文书意依旧嚷嚷着文氏有从龙之功,刑部不可对她无礼,最后被衙役掌捆至双颊红肿方才消停。

文永昌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文书意所做足以让文氏满门皆被斩首,那是叛国的罪。

但皇帝敬重文老太傅,而文家此次显然并不知晓文书意所谋,到底要怎么判,赵知更也在看皇帝的态度。朝会之上,众人沉默,却听殿外传唤,殿前将军、昭宁郡主到。

苏瓷微抬眼眸,却见殿外,阿宁一袭青山踏雪服,与一袭卫月锦服的秋南一同进殿参拜。

“可伤着?”

群臣一愣,相互看了一眼,而后看向高座之上的皇帝,却听殿中女子浅声道:“先帝已经平安送回了韶清宫,未敢有伤。郑平南已被殿前将军亲自斩杀。”

苏瓷问的是阿宁,阿宁答的是厉帝,虽是答非所问,但却和时宜。

“君上,进殿之时正巧听闻文氏烧我宅邸,伤我家人之事,作为苦主,我可否向文家主索赔?”

阿宁看了一眼苏瓷,并未等他回话,而是对文永昌道:“你文氏一脉无甚东西值得我瞻顾,不如就将文渊阁赔给我如何?”

阿宁此话一出,众人默然。文氏三十年铸造一个文渊阁,是文氏根基所在,大渊学府之首,但阿宁一开口便要文氏的文渊阁,未免狮子大开口。但皇帝并未呵斥,众人亦不敢多言。

阿宁知晓,苏瓷对文氏多少是有顾念之意的,大渊学府虽有百花待放的态势,如今仍旧是文氏的文渊阁最大,但文渊已逝,文氏之中无苏瓷全然信任之人,尤其如今还出了文书意这等背主之人,若是文渊阁仍在文氏手中,君心怕是难安。

而阿宁这话,也是给了文永昌乃至文氏一线生机。文永昌心领神会,低首朝皇帝叩拜,高呼,文氏失德,教养出这样的子女,不配再为天下学子之师,文氏愿将文渊阁交予朝廷,文氏从此只有协理之责,无治理之实。

殿中群臣这才看懂阿宁那番行为的含义,不由感叹这昭宁郡主对君心的了解,如此一来,既罚了文氏,又收回了文渊阁,更是留下了文氏众人的性命,一举三得。

但苏瓷却并未因此而显得有多高兴,而是看向阿宁,问道:“桑府众人如何?”

阿宁拱手,道:“无碍。”

桑老夫人与宴清安休息了几日,已然无大碍,烧的最厉害的还是那宅邸,不过那是官家的宅邸,修缮不由他们处理。

不过她也知晓为何苏瓷此时会问起桑府,那日在茶楼的话,他终究是听了进去,苏瓷是怕阿宁责怪他未能守好桑家之人。不过,她的家人她会护好。

阿宁未再多言,而是静静地看着百官之上坐着的苏瓷,九龙正服,着华青冠,却依旧透着骨子里的灼灼如华之感。阿宁仿似能看到,他那皇位的背后,是白家祠堂林立的牌位和数十载不灭的烛火。

江山王权她可轻视,但白氏之恩她不能无视。况且上京这一场火让她看到,大渊这江山历经多年争斗,有太多未知之数,如今唯有苏瓷能坐得定。她亦不愿这大渊百姓落得一个兴亡皆苦的下场。

回上京的路上,阿宁想了许多,看了许多,也念了许多,终究化作大殿之上朗声的一句:“此前的赌约可还算数?”

苏瓷愣了愣,如今局势初定,本不该谈这些,但苏瓷却道:“自然算。”

高位之上,重权在握,他依旧答她那让他放弃一切的赌约算数,阿宁敛了敛眉目。

“文史执笔可在?”

众人不知阿宁究竟要做什么,但殿旁一直在记录皇帝言行的文史执笔弱弱地答了一声“在”。上一次遇上阿宁,还是苏瓷给她那面令牌之时,大渊的执笔不止一人,但今日还是他。想到这里,那执笔摸了摸额头的虚汗。

皇帝并未阻止阿宁,那文史执笔便抬着自己的矮几到了殿前。

“吾……”

苏瓷以为阿宁是要他践行承诺,正要开口,却听阿宁朗声问道:“我此番救回先帝,是否有功?”

苏瓷不知她要做什么,答道:“是。”

“可该论功行赏?”

群臣倒是头一次见有人敢在百官朝会之上向皇帝讨赏的,而百官之前的张之栋已经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苏瓷微微愣了愣,问道:“你当真要文渊阁?”

皇帝这话,吓得那文史执笔的手抖了抖。

阿宁笑得张扬,当着大渊百官的面,道:“我桑宁求嫁大渊之主,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殿上一片寂静,百官微垂着头颅,却又想偷瞄几眼,全都不自觉拜弯了身子,看向殿前那明媚而张扬的女子。

高座之上,苏瓷神色微动,他看着那锦服女子,在天光之下,她的笑容如同旷野的风,肆意而昂扬。

苏瓷笑道:“好。”

此时一名臣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但我要你在百官之前,在文史执笔之前应我三件事。”

苏瓷看向阿宁,听她道:“第一,我不坐后宫,这帝宫关不得我;第二,我不朝皇帝,我见你无需跪拜;第三,若来日君心有变,再有佳人入宫之时,你不得阻我离去。”

三个条件既出,震荡殿堂之上,文史执笔的手一个劲地抖,这里面哪一条放在从前不是僭越之罪。然而百官之前,皇帝却似无半分犹豫,一双眉眼笑若春三月的暖阳,“好,我应你。”

说得是一个“我”而非“吾”,那是皇帝对桑宁的尊重。

阿宁看向殿前大气不敢喘的群臣,道:“我知你们认为我出身不高,坐不得你们的后位,我对于中宫要担的那些职责也毫无兴趣。”

说着她看向一旁承礼司的礼官,问道:“中宫之下,还有何位?”

苏瓷知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阿宁,此事……”

阿宁看了他一眼,复又问那礼官,“还请回我。”

那礼官见皇帝并不阻止,答道:“大渊礼制规定,中宫之下最贵者属贵妃。”

“那便贵妃吧。”

阿宁这话说得太过清浅,那礼官惊愕地看向她,又看了看皇帝,却见苏瓷道:“阿宁,你想好了?”

阿宁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眉眼,浅笑道:“想好了。”

阿宁并非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若来日中宫有主,便是她离去之时。

今日这朝会,倒是千百年未遇,桑府之女求嫁皇帝,还自己给自己选了个封位。桑宁之能群臣见证,对于她要入宫,前朝无人反对。氏族之中亦得姑苏来信,白氏教养之女,不失氏族颜面。不过几日光景,阿宁便将自己的终身之事定了下来。

春来三月惊雀,上京城十里红妆,虽是封妃,但皇帝却以帝后之礼迎娶桑府嫡女,在太祀见证之下,封位贵妃。

上京之喜,喜在天家。皇帝以九凤九冠之礼迎娶桑家嫡女。

太祀礼殿之内,皇帝着九龙朝天服与贵妃携手共入礼殿,桑氏虽封贵妃,却得皇帝授意,着凤傲九天服,于万民之前结天赐之缘。大渊嫁女通常以扇覆面,以显女子恬静、婉约之态,但这场天家的典礼之上,贵妃却弃扇露面,她与苏瓷笑着对视一眼,明亮如玉的双眸直视着大渊的礼制,直视着万民百姓。

一场典礼,贵妃自始至终未曾与任何人屈膝,只因皇帝许她可不朝天子,这大渊上下,又有谁能贵比国君。

阿宁看着与自己比肩而立的那人,从六岁至今,几番辗转,还是与他一同站在了这里。

身前的礼官还在宣唱着祖制,阿宁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低头,对那人道:“从前你告诉我,择夫君要择宜室宜家之人,为何?”

阿宁出走两年,也曾试着去寻找这样的男子,她原本想,自己所有该能养活一家人,便也无需夫君再这般辛苦,但辗转人群,她发现,男子该有高昂的志向,有家国的情怀,这是大渊礼制对男子的要求,因此她要找的那种夫君,莫说淮南,整个大渊都难寻。

苏瓷浅笑着看了阿宁一眼,却是不答这话。

有些缘分是天赐之福,有些缘分却是蓄谋已久。阿宁大概是未曾想到,身旁之人此生唯谋两件事,一者为家族而谋,一者为本心而谋。

人生渺渺,得真心所求何其艰难,苏瓷并未提过,他这一生谋求万千,真心所求唯一人尔。

宁贵妃封妃之后,多次代表大渊出使大陆各国,广建商贸关系,帮助徽帝以商为道为大渊百年强盛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桑氏阿宁,不坐帝宫,不朝皇帝,创大渊帝妃先河,记入文史之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徽帝五年,皇长子出生,太祀念中宫无主,求皇帝立后之言均被无视;徽帝八年,皇长女与皇次子出生,太祀再求立后,皇帝再次无视。皇帝须立继承之人,但若无皇后,便非嫡子,不得封东宫,太祀最后无法,求皇帝立宁妃为后,未想到,此言不出三日便得帝宫回应,太祀终是妥协。

徽帝十年,宁妃主中宫之位,封号“坤宁”。徽帝一生仅此皇后一人,直至生死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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