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如何掩盖,都无法描述他内心那一丝无法改变的空虚迷茫。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是痛苦的,紧张的。
他在害怕,害怕某一天突然就变了样。
皇帝那边是他的心病,如果一日皇帝不死,一日这么地平静,没有对刘家采取任何行动。
他就会莫名地觉得,对方是不是在算计他。
“老爷,天已经晚了,歇息去吧。”管家细心地提议了一声,刘大人才平静地站起来,返回内室。
清晨,雪停了,天边一缕曙光缓缓落在山头。
风铃儿整了整衣裙,叫来了齐木,他准备这会儿去见一个人。
郡王府门口。
“司主要见世子么?”齐木眼神古怪。特别是在他听到了长公主和司主的谈话后,便确定,眼前的这位司主,不再是锦州首富之女蒋依依,而是风侯爷的养女风铃儿。
南荣世子爱慕风侯爷的女儿,这在京城,并非什么大秘密。
不过,齐木为此查探,也只是因为他关心风铃儿的安危。
风铃儿没有想那么多。
……
此刻。
风铃儿亲自来到郡王府,他害怕打草惊蛇,故而有此一问。
“不,我是来见郡王爷和王妃的!”风铃儿整了整衣袖,上得台阶,准备敲门。
砰砰砰……
门声响动,里间小厮将门开了。
“请通报郡王爷,就说我们小姐求见!”齐木看着小厮,有礼地说了一句。
那小厮看了两人一眼,奔进府里禀报了。
不多时,二人就成功入得了郡王府。
郡王爷坐在大厅,王妃于氏也好奇,一同陪伴在侧。
起初,二人还以为是来找他们的儿子,南荣青尺的。
不料风铃儿言笑晏晏,开口称,是来找郡王爷和王妃的,可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王妃于氏聪慧,盯着风铃儿转了一圈。
“姑娘是……什么人?”
风铃儿笑答,“故人!”
她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谁。但是她来到郡王府的目的,却没有忘记。
“郡王爷,我知道,你同风侯爷是好友,他的夫人和王妃还是亲姐妹。当初侯爷为了冯家,殿前请命而死。这一点儿毋庸置疑。眼下,既然有了机会,为冯家洗刷冤屈,证明风侯爷当日的举动是正确的。您……还是不愿意么?”
“莫非你是……风家后人?”王妃于氏眼神揶揄,紧紧地看了风铃儿一眼。
风铃儿微笑地回答,“王妃聪慧。我的确是风家后人。所以按道理来说,王妃同晚辈还有着很大的关系。”她嘴角微眯,“现在。郡王爷答应帮忙了么?”
“可是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王妃于氏果然是一个护家的人。
风铃儿却为此心凉,“此事儿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而且,这件事儿成功以后,新皇登基,你们就是最大的功臣。”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悠悠地转了转,“另外,对王妃今日所说的话,我感到十分心寒。侯爷于夫人难道对于王妃而言,只是一个没必要的存在么,她的死,王妃从来没有想过?”
这句甚似诘问的话,让王妃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大好。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皇帝生性多疑,这种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就会抄家丢命,本妃不希望看到,无法改变的事实,让一家人丢了命。”王妃于氏烦心地提醒了一句。
风铃儿表示理解,“好吧,亲兄弟都明算账,王妃心系自己的家人,也是人之常情。”
在郡王府里来回游说了很久,风铃儿才说通对方。离开时,从走廊里出去,却撞见了院子里养鸡的南荣青尺。
那鸡不是普通的鸡,是山鸡。虽然在南荣青尺的喂养下,它变得很胖。但她的毛色和外形,风铃儿却十分清楚。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山鸡,是她和自己的丈夫,曾经在田水村的山里捉到的。
而且,她记得,当初买下山鸡的介绍人,就是南荣青尺。
她想过南荣青尺会吃,会卖,却总也没有想过,南荣青尺会喂养一只。
甚至喂养得如此胖。
风铃儿盯着这一幕,有些说不出的感动。眼角泛着泪光。
步子也停了下来。
带路的丫鬟发现不对劲儿,催促道,“姑娘,这边请。”
“我知道。”风铃儿点头,刚硬下心,转过头,离开。
冷不丁地被突然转头的南荣青尺瞧见。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铃妹。”
那两个字,风铃儿顿住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齐木却听得真真切切。
到得跟前,南荣青尺微笑着问对方,“你……来府中是为了?”
“和郡王爷商量些事儿。”风铃儿眨巴着眼睛,看着身后笼子里的山鸡,“喂养得不错嘛,什么时候宰了当下酒菜?”
山鸡仿佛也了解了,迅速钻回笼子,在笼子里来回地跳了两下,极力反抗。
风铃儿吐吐舌头,打趣道,“瞧,它还生气了。这山里的野鸡,就是活泼。”
南荣青尺话里带话,“喂养了这么久,突然将它杀掉,我也舍不得。依依姑娘……”
突然转变成这个称呼,齐木有些晕头转向,却不敢问。
“世子,等到这个冬天过去,咱们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吧。”风铃儿畅快地提议了一句。
南荣青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
这个邀请,他等得太久。风铃儿这里,也觉得太久。
以前,在她还没想起前世的时候,风铃儿和自己的丈夫楚晨汐幸福地待在一块,世子南荣青尺这个合作伙伴的加入,也都不成问题。
然而现在,见面都成了奢侈。每天所思所想,除了复仇,还是复仇。
现在,感觉马上就会苦尽甘来了,风铃儿心里头,唯一希望地,就是在复仇过后,和自己喜欢的人,返回那个让他夫君换得的山中田园。
那里的人,有淳朴的,有刁钻的,也有实诚的,但无论如何,都是可以对付的。
并且,山中有美味,田里有蔬果,可以喂养那好看又活泼的狗狗二白,可以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做些其乐融融的事儿。
“那么,下次再会!”风铃儿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话说,便笑着点头,迈开步子,转身走了。
丫鬟继续带路,齐木跟在身侧。
走到府外,齐木这边忍不住打听道,“司主同世子是旧相识?”
风铃儿没有隐瞒,“没错,是旧相识。”
齐木没有预料到,风铃儿全未隐瞒,如此真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世子很喜欢司主!”
“这个问题很无聊!”风铃儿一口否决,“无论他喜欢与否,我心里都只会住着一个人。”
齐木被怼地无话可说。
没错,从风铃儿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她喜欢地,是那日大晚上前来为她看病的年轻男子。
他依稀记得,风铃儿在睡梦中,呼唤着他的名字。
也依稀记得,楚晨汐看风铃儿的眼神,是那么地缱绻温柔。
其实,已经不用怀疑,那个男人同自己司主的关系了。
不过,风铃儿倒是出奇地询问了一番,“那天晚上,你是在哪里请来的大夫?”
齐木恭敬地回答道,“是她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风铃儿吃惊地看着对方,“怎么会?”
晨汐怎么会清楚自己那天晚上生病了。
这个问题,困惑着风铃儿。
“他是我的夫君!”风铃儿实话说道,“以后,你若见到他,就替我叫住他,好久没见他了,怪想念的。”
突如其来的撒狗、娘,齐木脸红了红,恳切地点了下头,“司主放心,齐木记住了。”
“哦,对了。最近仓户司的弟兄们都怎么样?”
“都应司主的意思,在放松心情!”齐木比较简洁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随后一本正经地看着风铃儿,提问道,“司主接二连三地见了刘大人和南荣郡王,是希望……”
“当初冯老将军含冤时,那些大臣们没有现身搭救。如今,逼迫皇帝重审旧案,他们就必须发挥自己的力量。”风铃儿让齐木试想一下,在京銮大殿上,所有的朝廷大臣全部跪在地上,向皇帝请求重审冯远老将军的案子,皇帝会怎么样?
就算一日不答应,但诸位朝臣天天这么上书,他也会烦心。有的可能一天都忍耐不下去。
只要皇帝那边答应重审这个案子,风铃儿立马就会收集证明冯远老将军清白的证据,收集好,再迅速递上去。
齐木听了,觉得大好,可又有些焦虑,“但是,司主,如果皇帝不肯答应呢,哪怕是死,也不愿意重审此案呢?”
风铃儿瞥过头,望着对方,“他这么……顽固不化?”
“属下只是为此事儿烦心。”齐木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再说吧!”风铃儿被对方的一种可能性震撼到了。
骨子里有些说不得的畏惧。
说起来,老皇帝宁死也不愿意重审,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风铃儿没敢往这方面想,可是在殿堂上,刘家这边的朝臣和长公主那边的朝臣,以及郡王爷同时为冯远老将军请命时,老皇帝却是装病退朝。
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二天依旧如此。
得知消息的齐木把这事儿迅速告诉给了风铃儿,风铃儿听得头痛,反问道,“那狗、皇帝就是头疼装病?”
齐木点点头,“听司中弟兄说,皇帝这几日都是装病。”
刘大人和长公主纷纷因为此事儿,让人来传过口信,大致的意思就是向风铃儿询问解决的办法。
风铃儿听得头疼,手指揉着太阳穴,恼羞成怒地下了命令,“好,书信回他们,让他们继续上书,我就不相信皇帝能一直装病。”
齐木听了风铃儿的做法,知道她已经在开始厌烦了。内心有些不安,也有些反感。
同时,还有些心累。
然而,这毕竟是司主的命令,她不能违抗。
可惜,皇帝狡猾。
前三天装病后,发现没有效果,后面就一直称病在床,无法上朝了。
风铃儿被这老奸巨猾的皇帝气地吐血。
“这狗皇帝……”
她骂了一声,决定亲自入得皇宫。
当天晚上,她翻身入了宫墙,先行去见了长公主。
由长公主庇佑,到得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坐在书房里,正悠闲地和自己的嫔妃下棋。
遗憾地是,那嫔妃棋艺不好,屡次输。
风铃儿为了进去,打扮成底下不曾见过皇帝真容的嫔妃,入得了殿中。
容颜俏丽,肤色洁白,皇帝一眼相中,加之风铃儿前世棋艺不错,故而,皇帝更是喜欢得紧。
“爱妃,该你落子了。”皇帝催促了一声。
风铃儿握着棋子,一眼看到棋局的漏洞,她提醒道,“陛下,小心了。”
子落,皇帝的路全部被截断了。
骄傲好强的皇帝不希望自己被一个女人赢了棋局,露出凶狠的一面,“爱妃可知,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嫔妃赢过朕,除了……死人?”
风铃儿得意地卖弄,“可惜,陛下,今日我赢了,所以我将成为唯一赢过皇帝的女人,不过,我不会死,因为……我不是你的妃子。”
皇帝一听,动怒道,“你……你是谁?”
“陛下真是狡猾啊!”风铃儿站起来,围绕着皇帝,转了一圈,“为了逃避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数日称病,甚至无视诸位大臣所请,躲在这里和自己的妃子悠闲地下棋。”
皇帝退后两句,吓地站起来,“你……你是什么人?”
“陛下不必担心我是什么人,事实上,今日,我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让陛下写一封诏书,就说把冯远老将军的案子,交由大理寺查办!”风铃儿声音冰冷,威胁道,“怎么样,想清楚了么?”
“若朕不依呢?!”皇帝冷笑一声,对着宫外大喊。
因着宫外的丫鬟早就被风铃儿的人撤换过,故而那皇帝歇斯底里地叫了好几遍,外面的兄弟都只当听不见。
风铃儿步步紧逼,皇帝心中大叫不好,身体前倾,首先桎梏住了风铃儿的脖子。
“说,你到底是谁?”
皇帝发狠地问道。
风铃儿轻轻一笑,袖子里的匕首率先扎入了皇帝的手臂。
一种莫名的痛意袭上心头。
偏头看去,皇帝的手臂被扎伤了。
趁着这机会,风铃儿胳膊肘一捅,对方张开手,风铃儿顺利逃开。
不过,逃开时,那匕首却再次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陛下可想清楚了?”风铃儿看着皇帝难受的表情,得意地在掌心吹了一阵风,“是下圣旨呢,还是……现在就死呢?”
皇帝刚开始不相信,但看到自己流血的手臂时,恐惧地答应了下来。
“就算要写圣旨,也得让朕过去,不是么?”皇帝朝着案头示意了下。
“那好。”风铃儿在拿开匕首时,先行给对方喂了一颗药,“这药持续的时间短,只要陛下有其他的心思,那你就算引火烧身!”
“你给朕吃了什么?”
风铃儿摩挲着指甲,“很简单,要命的药。”她惬意地收回匕首的样子,让皇帝不得不相信。
最终,皇帝写下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