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种东西，对于高三学子基本等于不存在，哪怕是楚子航，也只能给自己争取到周六一天的假期。当然如果不是为了特训，他估计也不太会主动争取假期。

林枫同学就不同了，因为他不是高三生，他是高二生，他还有快乐的周末生活。而且他不是楚子航那种老实人，他坚决对所有占用周末时间的补课说我拒绝。比起卷学习，他宁愿去卷屠龙。

“佟姨，有什么好拿在路上吃的东西吗，随便给我装点，我马上要出去。”早上十点，林枫走到厨房门口，虽然他不上课，但他今天有别的事需要出门。

“早上做了几个三明治，本来准备给子航的，但子航说他约了别的同学在学校吃，你要是要，我帮你热热装起来。”佟姨停下处理牛排的工作，脱掉手套。

“行，那几个三明治您都帮我装起来。”

单肩背着装有便当盒的包，林枫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出了门。

林枫在某個老住宅区门口下了车，进去后顺着复杂的巷子七扭八转地找到一个开着的房门，往里面是数排拥挤摆放的电脑和亮着光的电脑屏幕后各形各色的人。

这是个驻扎在老旧小区内部的黑网吧，倒不是林枫付不起正规网吧的钱，而是钱再多，正规网吧也会和你说未成年人滚滚滚，别碍着我做生意。而他和今天他要找的人，都未成年。

“路明非。”他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人。

“林枫师兄。”路明非头也没抬，他的游戏正进行到决胜负的关键时候。

“来得比我还早，被你婶婶教训了？”林枫问，“吃过早餐了吗？”

“没，趁着家里没起溜出来的。路鸣泽那家伙，巴不得借机使劲损我，婶婶大发雷霆骂了我一整天。”在对面发来GG后，路明非切出了游戏，接过林枫递过来的便当盒，里面是两个三明治。

“只有一个是给你的。”林枫补充，他浏览了一遍电脑桌面的各种游戏，点开了英雄联盟。林枫并不擅长玩游戏，和路明非这种用红点打星际争霸，不屠龙原地就能去当职业选手的神人不一样，林枫是个手残。玩英雄联盟他只敢开solo，因为他怕坑队友。

从龙的角度来看这是很不寻常的事，因为龙类的脑神经比人类更为发达，不论是动态视觉还是反应力，对四肢的操控等等方面都要远远强于人类。

夏弥随便打打，偶尔开个皮套直播就成为著名的操作主播了，一群宅男对这个声音好听操作又强爱说烂话，唯一缺点只有皮套把胸捏得太大了，容易让人视觉重点错误的主播爱得死去活来。

哪怕是楚子航这种与游戏堪称绝缘的人，发挥混血种优势，用一天学习游戏规则和常用辅助英雄技能后，也能被夏弥拉去双排了，夏弥ad他辅助，十分钟推下路二塔。

但林枫作为一只龙，玩不会游戏。他和夏弥楚子航三排，坑得连带夏弥楚子航一起挨骂。这让信心满满能二带一的夏弥也很震惊，表示尼奥尔德你一定是茧化的时候把脑子扔海里了。林枫对此没有反应，反正骂的是尼奥尔德，关我林枫什么事？

虽然不擅长玩游戏，但林枫已经做好了今天全胜的准备，因为他今天有人肉外挂。

路明非熟练地林枫换了座位，嘴里叼着三明治，进入游戏。虽然他更喜欢星际争霸，但林师兄会出钱，出钱的是老大。林师兄爱玩什么他就玩什么，林师兄说东他绝对不会说西。

“林师兄，咱们的代打合同是签到下个月。”英雄选取的时候路明非说道。

路明非至今都忘不了那天在手机qq上收到来自林枫消息时候的场景。

仕兰中学导航社有个群，主要是楚子航的迷妹们混在一起讨论。而路明非，路明非是个伪装成女生混进去的。

因为那天班里有女生闲聊的时候说好像在导航社的群里看到了陈雯雯，陈雯雯可能喜欢楚子航这事，吓得路明非当天就用小号“夕阳的刻痕”申请加了导航社的群，还好他并没有在群里看见陈雯雯。

但就在他长舒一口气，准备退群的时候，群管理员给他发了消息，“路明非？我是林枫，考虑做我的游戏代练吗。”

路明非至今也没敢问林枫师兄为什么会是群管理，为什么可以通过小号把他认出来，就像他也没敢问自己在林枫师兄眼里是个啥形象，会不会是觊觎我哥的衰仔之类的。

“我记得，但你现在欠我一双盗版鞋，抵半个月代练费了。别走神，快补刀，那边漏兵了。”林枫手拍在路明非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的脑袋上。

“对了我今天有朋友要来，待会看到人别傻乎乎的。”一局游戏结束后，林枫手机弹出信息，他等的人要来了。

“林枫师兄的朋友？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女生，你不认识。”

“不会是女朋友吧！是仕兰的吗？”路明非瞬间来了精神。

“不是女朋友，人家妹子就是我网友，俄罗斯人，来咱们省玩，路过滨海市了就约着见一面。再说了，有女朋友专门带出来见你？你是我谁啊，不会是我老爹吧？”

路明非肃然起敬，林枫师兄又高又硬，已经不满足于国内妹子，开始往国外发展了，看来那些暗恋林师兄的同学都错付了，林师兄喜欢欧美挂的，“林枫师兄你还认识俄罗斯人啊，那你们平时用什么语言交流？英语吗？一个中国人和一个俄罗斯人用英语交流是不是很奇怪？”

“中文，我们用中文交流。”有人替林枫回答了路明非的问题。

走进网吧的少女身材娇小，穿着浅灰色的大衣，戴着毛茸茸的围巾，下身是厚绒高筒袜勾勒出的一双纤长的腿和大衣下摆漏出的一点点蕾丝繁复的裙边，她有着近乎纯白的金发，编成发髻扎在头顶，面庞稚嫩但表情冰冷。

她像是从洞开的天堂之门落入这个烟雾缭绕吵闹脏乱的房间的天使，耀眼得网吧里的所有人都被她的光芒震慑到不敢呼吸。但天使并不温暖，她带着西伯利亚的雪，贝加尔湖的风。

女孩走到路明非身边，无视这个角落乱七八糟的环境，淡定落座。

“张哥，我朋友，加台电脑，算我账上。”林枫朝门边一动不动的网管招呼一声，同时伸出手在路明非面前一收，像是捏住了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一样放到路明非头顶，“魂兮归来，路明非，魂兮归来。”

“你好，零。”金发女孩朝两人伸出手。

“初次见面，林枫。”林枫伸出手握了一下零的手。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林枫恨铁不成钢，他搭上伸出手之后就抓着人不放的路明非的肩膀，头一歪，靠近路明非压低了声音从牙齿缝中挤出话来，“别傻杵着了。当着人家外国友人的面耍流氓，像什么话！快撒手，然后自莪介绍。”

“不，不，不，不好意思。我是路明非。”路明非触电一般松开女孩的手，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他愣住也不是因为想耍流氓，他只是觉得这女生手好冰，冰得好像整个人是雪做的。

“路明非，我知道你。”零的发言出人意料。

“呃，林枫师兄还和你提过我？”路明非不知道该吐槽林师兄和妹子聊天也没忘记他这个小弟，还是该问，林枫描述里的自己，是不是一个假扮女生偷偷加林枫哥哥粉丝群的变态。

但零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她点开一部电影就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没有戴上网吧那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耳机，也没有外放。她来这里似乎就只是为了见林枫一面，见到了，就结束了。

路明非装作调座椅，偷偷瞥了一眼，零在看《他是龙》。这片不用声音也能看？路明非心下嘀咕。

林枫倒是没有路明非这么谨小慎微，他拿着便当盒绕过路明非，递给零的同时探身看了眼零的屏幕，“这片子不错哎，男主角很帅，他变成龙的时候的特效也不错。要来点吗，家里做的。”

“谢谢。”零伸出手，从便当盒中拿起一个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咬，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分辨率并不高的屏幕，即使在路明非看来林枫的话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的搭讪了，但零也没有交流的兴趣。

—师兄哪里认识那么漂亮的女生，就是太冷了吧，比楚师兄还高冷，我都要不敢呼吸了。

路明非点开qq发送消息。

—你不敢呼吸但是你敢吐槽，说明她没真的吓到你。

林枫打字回复。

—我是越要死的时候越会使劲吐槽的类型。师兄你还给妹子带三明治，你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那个三明治主要是给你带的，我给你带的东西多了，你怎么不怀疑我对你有意思？打你的游戏去，别乱点鸳鸯谱。

路明非果然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他只是在林枫看不到的地方把椅子挪得离林枫远了一点。一时间角落里只有路明非敲键盘的声音。

“谢谢招待，那我先走了。”大概在路明非打完第三把游戏刚开始第四把时，零将便当盒递回给林枫，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慢走不送。”林枫看了一眼便当盒白色餐巾下微微凸起的东西，朝零点了点头，自然地把盒子塞回包里。

少女走了，她来的时候像一阵冬天的风，走的时候则像白雪消融。她一走，网吧不大的空间再次喧哗起来，劣质香烟和带着口音的游戏语音以及吆喝重新充斥在空气里，好像刚刚女孩在时被按下的暂停结束了，老电影在破旧的放映机咯吱乱响中重新启动。

“这就走了？”路明非拉下头上的耳机，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好像还能嗅到一点女孩身上那风雪一样的凛冽，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人家说了见一面那就是来见一面啊，酷酷的女孩子都这样。”林枫耸肩。

“约在这种地方见一面？林枫师兄，不是我说你，至少也得是米其林三星吧？”

“她说要来见我，我说我已经和人有约了，在网吧，她要是不介意就来，然后她来了，这不是很简单很合理的事吗？没准人家外国友人也想看看中国网吧长什么样。”

路明非深受感动，他双手搭在林枫肩上，认真地说，“林师兄，你对我的好我记住了，下次如果你先约了我，即使陈雯雯同时约我，我也不会鸽你的。”

“陈雯雯不会约你，所以这个情况不存在，你可以放心。”

“师兄，人艰不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