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窄的墓道两边的墓墙上裂纹正在不断蔓延，陈聆海双眼前出现的却不是墓道，而是不断展现出旋转拼叠覆盖的古埃及壁画图案；耳中响起的不是墓道崩裂的响声，而是祭祀高声唱诵的听不懂的圣歌。

她看不到也听不到墓道中真实的情况，只能用手和脚摸索着前行。

这下托大了，狮心会副会长折在一个古墓里，而不是死在和龙或者死侍交战的站场上，下了地府死去的前辈们都要羞于与她为伍。下一任会长还没开始投票呢，不会真让楚天骄那小子当上会长吧，有没有人帮我投反对票。

但是那个猎人应该逃出去了吧，也好，死之前好歹算救了個人，不至于亏到姥姥家。陈聆海深呼吸，心里想着。

就在她继续向前摸索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前方的墓道出现，将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墓中真实情况的陈聆海狠狠一撞，两个人倒在地上，墓道顶上坠落的巨石触及地面后崩裂的碎石如雨一样砸在他们身上。

“张承礼？是你？你回来干什么？”陈聆海拽住身上人的衣服。

“虽然你现在听不见，但是我还是要说。我想过了，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我要救你出去。”张承礼扒开自己背上的小石块，蹲下身，将陈聆海扛在背上。

“见鬼，你放开我，你是不是有病，我说了我出不去了。这个墓不想让我出去，它是有意识的，它选中了我。你带着我只会让你也出不去！”陈聆海自然听不见张承礼说了什么，她捶打张承礼的肩膀，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你听不到，很好，否则我都不敢说。我知道你是谁，陈聆海，狮心会副会长，你在混血种社会很有名。”张承礼背着人，哪怕被打得趔趄了一下他也没把陈聆海放下，“我其实注意你很久了，虽然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小猎人。三年前在中国，抓低级混血种去试药的某个堕落家族那里，你就救过我一次。”

“张承礼！到底是你听不见还是我听不见，我叫你把我放下来！你不要以为靠你的血统可以离开这里，我的言灵是钥匙，我比你懂！”陈聆海还在努力试图说服背着她的张承礼，甚至搬出了自己的言灵。

混血种的言灵和血统阶级算是个人最重要的两个秘密，前者的私密性还在血统阶级之上。毕竟混血种之间也不乏私斗，隐藏言灵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救命武器的效果。

而陈聆海的言灵哪怕在学院内也是S级绝密，因为她的言灵一旦暴露，容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言灵·钥匙的存在可以打开世界上一切的锁，传说历史上第一位觉醒钥匙的混血种甚至可以用鲜血打开次代种贵族的尼伯龙根，那是所有炼金术师的梦想之地。但哪怕有言灵·钥匙，陈聆海还是被这个墓困住了，代表的含义不言自明。

这下总能让这个猎人放弃自己了吧，反正也要死了，死人的言灵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陈聆海心道。

但张承礼却只是把她往身上一掂，咬住牙，“是，你的言灵和血统足够高才让这个墓困住了你。我只要放下你，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随便出去。我一直都很嫉妒你，因为你血统比莪高，能力比我强，明明是个女人，但是靠自己成为了狮心会副会长，有无数天之骄子追捧你。但我不一样，我连自己的温饱都不能保证，三年前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我查过你，虽然很难，还被卡塞尔学院发现了。那个来警告我的人说自己叫楚天骄，是你的学弟。他说我差得太远了，没有希望的暗恋还是断了算了，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我，换别人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走的时候还请我吃了顿饭，说毕竟都是在异乡的中国人。”

“我该庆幸楚天骄不喜欢你吗，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那样的人争。我没见过龙，但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他和神话里的龙没有什么区别。我当时就想，如果那么威风的说出离陈聆海远一点的男人是我就好了，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如果是我，我就把所有觊觎你的人的腿打断，手砍掉，眼睛和舌头都割了。”张承礼仗着陈聆海听不见，喋喋不休的说。

他心中有些难以言明的阴暗窃喜，现在不管是手眼通天的卡塞尔学院，还是仿佛人形巨龙一样的楚天骄，此时都救不了陈聆海啊。陈聆海能靠的只有自己。

哪怕他们在这里死了，卡塞尔的天鹅也是和他这只癞蛤蟆死在一起了，那些雄狮猛虎一样的男生又能把他怎么样的，挫骨扬灰吗，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强如卡塞尔的天之骄子们，也会有和自己一样无能为力的时候。

碎裂的墓道内，跟着这个组合走了一路的某个灵体最终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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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西里斯停顿，这就是他与陈承礼，不，张承礼和陈聆海的初见。

“你选宿主这么随便？不考察一下心性品质什么的？你好歹有自己的意识，又不是个傻缺送buff和道具的系统。”林枫瞪大了眼，虽然某种程度来说尼奥尔德选他的时候也没什么考察，莫非这就是龙族选人的常态，不管三七二十一选了再说。

“其实我的墓一开始困住的是陈聆海，心性品质考验的也是陈聆海，也就是说最合适的宿主是她，但我不相信我的墓选了一个女孩，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我将张承礼的折返当成了命运给我的指示，在陈聆海和张承礼之间选择了张承礼。”

奥西里斯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又继续道：“而陈聆海认为是为了救她才让张承礼被我附身了，她害了张承礼。所以她与他结婚，试图帮助张承礼控制我这个恶鬼，过于感性害了她。”

“至少你的墓是有眼光的，陈聆海才是那个正确的选择，至于你，奥西里斯，你只是个失败的随身老爷爷，下次建议你不要自作主张。”林枫冷冷地嘲讽。奥西里斯这眼光，堪比让药老二选一，选了他那个背刺老师的大徒弟而不选小炎子。

“不，选错也是一种命运，殿下，命运其实只是看你如何去解读。”

“和你们这种宿命论党没什么好说的。那楚天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和奥丁的合作又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别想着蒙混过关。”

奥西里斯竖起手指，审判的意志降临，站在林枫身边的楚子航身躯一晃，“接下来要说的事就不适合你听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当然，作为补偿，我会给你一场好梦。”

无数洁白的羽毛被奥西里斯召唤出来，这些轻柔的白羽围绕着楚子航，在楚子航身边构成一个羽球。收到林枫安慰地眨眼示意后，楚子航合上双眼，羽球裹着他上升，消失在天平空间里。仿佛埃及神话中描述的场景，被奥西里斯用羽称称量过后，正直的灵魂会被祂送往雅卢。

在楚子航离开此处空间后，奥西里斯慢悠悠地开口：“我，张承礼，楚天骄和奥丁之间的故事可以简单的用一个词来概括。”

他停顿了一下，口中吐出的语言换成了龙语，仿佛命运下达了审判，那句龙语被获得了尼奥尔德记忆的林枫快速地翻译了出来，那是

——封神之路。

“奥西里斯，你确实是走完了封神之路的人，但你我都知道，封神之路已经断了。现在试图走上这条路的任何人，都只会堕落为死侍。”林枫说出了尼奥尔德所知的事。

所谓封神之路，就是人类进化为龙类的道路，这是龙族最大的秘密之一，仅有寥寥的知情者。而所有的知情者都被太古盟约束缚，即使想要说出这个秘密，也无法准确的表达。所以才会有《翠玉录》上让人摸不着头脑，怎么解释似乎都有道理的话。奥西里斯刚才请走了楚子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我的复活离不开陛下，但陛下已死，封神之路已断。”奥西里斯点头，祂“复活”的实质其实是“血统进化”，祂是从人类进化为龙的神祇。这也是祂的墓会替祂选择人类作为宿主的原因，奥西里斯上万年岁月中的数十任宿主都是人类，比起龙躯祂一直更偏爱保持人类形貌。

“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好折腾的，总不会是想复活那位吧。”

奥西里斯摇头，“陛下的苏醒无法被推迟，也无法被提前。祂只在祂选定之日苏醒，我们怎么能左右祂的苏醒呢。但契机发生在十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楚天骄遇到的一件事，让我发现了封神之路重启的征兆。为此我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包括让渡我对这个身体的主导权，去隐瞒这件事。当然，这件事最终并没有瞒过奥丁殿下。反而让奥丁获得了要挟我的把柄，祂要求我在陈承礼出卖楚天骄一事中保持沉默。”

“原来楚天骄那么多年的合作伙伴并不是陈承礼，而是你。你这么说是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林枫眉头一跳。

“一个秘密同时告诉分属两方的两位殿下，我同时被两方要挟，那么扭曲的天平就能回到原点。奥丁殿下可以用这个把柄要挟我，您同样也可以用这个把柄要挟我。那么你们两方其实就都无法再与我合作了，因为你们都会担心我究竟会选择哪一方，欺骗另一方。作为审判之神，我喜欢这样的局势。”

“你真是个立场灵活的审判之神，奥西里斯。奥丁知道你这么会玩吗？”林枫被祂这套理论说服了，“老板”怎么会想知道祂的立场呢，这位大长老压根就没有立场这种东西啊，祂巴不得两边一起吹风，这样墙头草就能屹立不倒了。

“奥丁殿下知道，但祂来不及阻止了，半年前祂已经改过一次世界线了，短时间内祂都很难再做更多事，何况我想您会保护我的。”奥西里斯含笑回答，祂算准了时间，这个时间点正好是祂为隐藏秘密付出的代价到期，从陈承礼手中拿回主导权的时间，也是奥丁来不及阻止的时间。

“好吧，我准备好要挟你了，现在，说出那个秘密，开始你的表演。”林枫将刀往地上一插，双手抱胸，准备看看还有什么能让他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