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啊不，霸王乌贼马车在海底隔着一段距离悬浮在巨大的金红色裂隙上方，沿着这道裂隙的走向前进。

迪里雅斯特号上环绕整个深潜器的观察窗都已经打开了，路明非趴在窗边，向下俯瞰那条不断流出金色血液的地球伤痕。

这道巨大的裂隙恐怕有上千里长，岩浆在裂隙内翻滚出金红色的浪花，与绯色的海水相接，像是西天的红日和晚霞交汇，分界线显得有些模糊。

不断有闷雷一般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以致于路明非不得不加大了声音，“为什么海底会打雷？”

“那是温度较低的海水和高温岩浆接触，剧烈汽化引发的蒸汽爆炸声。但在极渊这样的超高压环境下，水蒸气还来不及离开裂隙表面，就会被高压还原为液体，所以你不会看到气泡。”楚子航也大声回应。

他瞥了一眼深度表，目前迪里雅斯特号的深度是8500米。

“我想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古龙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孵化了。”恺撒大声地说。

他的话不仅引来了路明非和楚子航的注视，就连坐在深潜器顶端的林枫都低下了头，要不是不好暴露自己，他都想直接伸头去问恺撒你的脑洞又怎么开了？

“你们觉不觉得这条裂隙很像北欧神话里的金伦加鸿沟？北欧神话里说在世界被创造出来之前，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在一片浓雾中横亘着金伦加鸿沟，从中诞生了原初的生命尤弥尔。”

“你是想说沉船上的那个胚胎可能是尤弥尔？”楚子航问。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想说既然在神话里这里诞生了最初的生命，恐怕就是想暗指龙族是在极渊这样的地方诞生的。”恺撒摇摇头。

“确实有这個可能。”楚子航点点头，“北欧神话是扭曲后的龙族历史，既然奥丁都是真实存在的龙，我想尤弥尔应该也是存在的。”

“师兄，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学术讨论的精神真是令人感动，我要是校长我就给你们龙族谱系学满分！但你们真的不觉得热吗？只有我觉得热吗？！”

路明非抹去额头上的汗，他不是被恺撒和楚子航的学术精神闹得满头大汗，他是真的热出汗了。

“外部水温现在是224度，虽然迪里雅斯特号有隔热层，但也不可能把高热完全隔绝，而且装备部特制的作战服还有保温功能。”恺撒一边说一边开始把身上的衣服脱掉。

“见鬼，居然是保温功能，我说怎么越来越热！”路明非看了一眼顺着恺撒的胸肌沟流下的汗水，再低头看看自己对比恺撒只能形容为一马平川的胸，只能安慰自己老大的胸比夏弥夏师妹还大，胜过自己很正常，输给恺撒不丢人。

楚子航也脱去了作战服，“极渊的资料太少了，装备部误以为极渊底下是低温环境。”

三个人在深潜器里堪称坦诚相见，而坐在深潜器顶部的林枫则站了起来。

他当然不是要脱衣服，毕竟这个温度就连前面裹着鳞片的几只龙类亚种都没感觉，他当然不会有感觉，何况他脱衣服也没人能看到，起不到一点炫耀的作用。

他站起来只是因为目的地就要到了。

林枫金红色的眼瞳中，一抹黑影慢慢浮现。

一座黑色巨塔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尽头，它就矗立在裂隙旁边的一个缓坡上，黝黑的塔身靠近缝隙的一侧被金红色的岩浆映得通红，仿佛是被铁匠刚刚烧热的铁胚。

深潜器里的插科打诨停了下来，通讯频道里也一片静默，从下潜小组到须弥座上的源稚生再到学院本部图书馆里的几位值班教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眼中闪过震撼、迷惑、恐惧等等复杂的情绪。

“极渊里居然会有一座塔···”路明非看着那座塔喃喃，即使是以他的神经大条此时也反应过来了，那座塔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

“不只是一座塔，那是一座城。”在此情此景面前，就连恺撒和楚子航都像是第一次看到橱窗里展示的精致玩具的孩童那样趴在了窗户上，向黑塔所在之地极目望去。

一个古老的城市如同画卷一般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它以那座巨大的黑色高塔为中心，与岩浆长河为邻，一半已经滑入了岩浆河，另一半也只剩下倒塌的废墟。

人类历史上曾有无数著名的建筑，但对比起面前的这座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城市，却仍像是萤火与皓月争辉。走遍世界上所有的文明遗迹都不可能找到能与面前的城市相提并论的建筑，但那些已经毁灭了的古老文明又都继承了这座城市恢宏的建筑风格的只鳞片爪。

哪怕是已经塌陷的建筑物也仍如小山一般，山形屋顶上铺着残破的黑色瓦片，瓦片上依稀可见雕工细腻的卷云和龙兽。悬挂在建筑物上的数百米长的锁链在海水中起起伏伏，悬挂在锁链间的青铜风铃摇摆，演奏着无声的乐曲。

这座古城的森严和华美穿越岁月的长河，尽数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在这样的古城面前，深潜器里的三人甚至都顾不上管为他们拉车的“南瓜精灵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楚子航在纸上做速写，绘制古城的地图；恺撒按下操作台上的数个按钮，让迪里雅斯特号从城市边缘向城市中心缓缓靠近；路明非则操纵深潜器外的摄像设备，按照耳机里施耐德教授的指示将古城的每一丝细节都记录下来。

林枫站在迪里雅斯特号的顶部，看着那个巨大的黑塔上蛇形曲线组成的扭曲文字，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碎片般的画面。

在漆黑的天穹和白色冰原之间呼啸的风雪，风雪中擎天彻地的青铜柱，青铜柱上金色的扭曲的树形花纹，以及从树上飞出的白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好像在他面前组成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形？

“你今天要来和我讲什么？”那个白茫茫的或许能称之为人的东西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这是尼奥尔德的记忆？我之前从高天原离开的时候好像并不会被这座黑塔触发记忆，可现在是为什么···

而且，那个人是谁？我怎么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林枫按住额头，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野兽要冲破桎梏，被手挡住的瞳孔如同蛇眼那样紧缩成一条竖纹。

一只素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上，林枫猛地一挥手，将那只手甩开，黄金龙瞳携带着王威灌入背后人的脑中。

即使是已经打了血清，酒德麻衣还是不由得在这样的重压下嘴角溢出红色的血珠，血珠很快就因为海水的盐分破裂，消失在了被地裂染得本就红色的海水里。

无尘之地的领域在深潜器表面张开，海水被挤开，为站在深潜器顶端的两人留出了一个不大的空间。

“你没事吧？”林枫扶住了酒德麻衣。

“没事，我看殿下你才有事吧。”刚从迪里雅斯特号的狭窄舱室里爬出的酒德麻衣摆了摆手，站直身体。

“我有什么——”林枫的话顿在了他看到酒德麻衣那双剔透的眼睛的瞬间，女生脸上两颗漂亮的黑珍珠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卧槽！我怎么变白毛了？！”林枫惊恐地长大了嘴，酒德麻衣眼睛里倒映出的白发男生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