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当染了个发好了，我的身体倒是没出什么问题。”林枫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暂时将追究之前那些零落的记忆片段的心压了下去。

即使要考虑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也该找个别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

他看向酒德麻衣，“你出现在这里的话，看来迪里雅斯特号是被蛇岐八家做手脚了？”

“α粒子严重超标，迪里雅斯特号根本就是颗行走的核弹，蛇岐八家是想借这次深潜的机会把这里炸掉。”酒德麻衣从随身的防水包里将一個盖革计数器掏了出来。

“你应该有办法拆掉引爆装置吧。”林枫朝酒德麻衣打开的包看去，里面的装备相当齐全，显然酒德麻衣做了充足的准备。

“有，但是我拆除引爆装置的话，电路自检会报错，须弥座上的人会发现问题。”酒德麻衣点头，“我本来是打算制造一场事故的，但殿下你直接把迪里雅斯特号带到海底来了，我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做什么了，总不能让深潜器掉到岩浆间隙里去吧。”

“没事，你直接拆就行了。”林枫看向脚下的古城，“我去帮你找个借口。”

言灵·冥照发动，林枫消失在了迪里雅斯特号的表面，下一瞬他就站在了古城一条悬挂着风铃的锁链之上。

本就跟随海水的流动而微微晃动的风铃在他踏上锁链之时巨震，不只是他脚下的这条锁链，整个古城所有的风铃都一起以某种固定的频率摇动，人耳所无法听到的沉重而古奥的声音在极渊中回荡。

和寂寥至极的铃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另一个声音，极沉雄、极强劲，极具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像是战场之上被垒响的巨鼓。

整座古城都随着这声音而微微震颤起来，地面上的碎石在海水里弹跳起来，锁链如同被飓风吹动那样晃荡。

“海底地震？”恺撒的脸色瞬间变了，“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你们监测到地震了吗？”

通讯频道里一片静默。

“我就知道日本人肯定会掉链子！呼叫本部，呼叫本部！”恺撒手按耳机大喊，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是电流故障！在这个深度，我们没办法通过无线电波和须弥座通讯，我们是靠和安全索并行的通讯电缆与须弥座还有本部进行通讯的！但现在整个迪里雅斯特号和外界的通讯电路出了问题！”楚子航反应了过来。

他快速在操作台上按下几个按钮，“还好，除了通讯电缆之外，我们的其他设备没什么大问题，我切换到滑翔模式了，不管底下是海底地震还是别的什么，先和海底保持距离比较好。”

“看来我们目前只能靠自己了。真奇怪，装备部出品不是只会爆炸吗，怎么还会出电路故障！”恺撒皱起眉。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看向下方的古城，“其实我们并不是第一个在海底遇到电流故障而导致通讯失灵的小组。”

“你难道是说，多年前的格陵兰计划？对哦，当初计划的负责人施耐德教授是你的指导老师！”恺撒睁大了眼睛。

“你早知道会遇到电路故障？施耐德你疯了吗？我没有按照弗罗斯特的指示叫停龙渊计划是因为我信任你和校长，你就这么对待我的信任！”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中控室里，曼施坦因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冲着对面的施耐德怒吼。

“冷静！曼施坦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想办法恢复和恺撒小组的通讯，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内讧！”曼斯赶紧拉住了激动的曼施坦因，他怕万一曼施坦因克制不住上去给施耐德两拳。

虽然施耐德看起来比曼施坦因壮不少，但实际上被龙血严重侵蚀的施耐德就是个花架子，真要被曼施坦因来上两拳，今晚就得躺校医院去。

“几位教授，我无意打断你们的‘交谈’，但曼斯教授说得对，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恢复和恺撒小组的联络。如果施耐德教授您知道电流故障的发生原因，还请您先告知我，我好让岩流研究所试试看能不能抢修。”

源稚生焦急的声音从中控室电脑里传来。

“传说古龙在孵化的过程中会展开某种特殊的领域保护自己，踏入其领域的人都会出现致命的幻觉。从生物学上来说，幻觉其实就是大脑皮层被电流刺激了，古龙在胚胎阶段就能控制电流。

多年前的格陵兰计划里，我也曾和水下小组因为强大的电流干扰而失去联络。会中断通讯，说明迪里雅斯特号已经进入胚胎的领域了，他们恐怕现在就在胚胎的上方。”

“你既然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恺撒小组和装备部？”被曼斯拉着的曼施坦因低吼。

“告诉装备部有什么用？八公里长的极渊，不靠电缆我们还有什么其他技术可以进行通讯？至于不告诉恺撒小组，那是因为知道这些只会增加没必要的恐惧。我们只是借用他们的血统，血统最优秀的人足以反抗电流领域的干扰。”施耐德冷冷地说。

“你这不过是在赌！万一你赌输了呢，万一胚胎提前苏醒呢？结果就是另一个格陵兰计划！你多年前把自己的一批学生送走，现在又把一批新的学生送上祭台！装备部是不懂生命的神经病，你们执行部是漠视生命的疯子！”

曼施坦因的眼睛紧紧盯着施耐德。

施耐德也毫不回避地和曼施坦因对视，“那就让我这个疯子来问你这个正常人一个问题好了，曼施坦因。在铁路分岔的地方，一边的铁轨上竖着警示牌，告知所有人列车会从这边通过，而那一边废弃的铁轨上则没有。

现在火车就要来了，你站在岔道边，火车要经过的铁轨上有一百个孩子正在玩，他们完全没理会警示牌，而有个听话的孩子则在废弃的铁轨上玩。你可以扳动岔道，你扳不扳呢？”

“这是个诡辩问题，莪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你辩论这个！”

“不，这个问题就是我们目前所面对的情况。我确实把恺撒小组置于了危险之中，但这是不得已的选择，能够改变那么多海底生物的血统，那个胚胎必然是次代种以上的怪物，一旦祂孵化，牺牲的人绝对不止三个。这是人类和龙类的战场。战场就是如此，无谓的仁慈只会害死更多人。”

“只有龙类才会嘲笑人类无谓的仁慈！这样子就算你赢了又如何，这到底是人类的胜利还是龙类的胜利？”曼施坦因推开了曼斯，快步上前拽住施耐德的衣领，他身高并不高，但他此时的气势却压制住了学院里著名的冷面教授施耐德。

整个图书馆中控室陷入了静默。

须弥座里，源稚生用手撑着桌子，头垂了下来。不只是曼施坦因在问施耐德，他记忆里那个说要做正义的朋友的孩子也在问他。

如果为了胜利就能牺牲一切，那么胜利的到底是龙类，还是人类呢。

就在整个通讯频道里一片沉寂时，原本一片雪花点的屏幕突然恢复了，一个青黑色的倾斜建筑出现在了屏幕中，那个建筑的结构并不复杂，是用两根青铜柱子支撑起同样金属质地的横梁和枋，只是极大，而且似乎是一体浇筑而成的。

“哇哦，这玩意看起来真像个超大号鸟居。”恺撒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它的横梁上面好像有画和文字，我靠过去看看，楚子航你赶紧做个速写。”

“我在画。这个建筑上的图案好像是日本的神鬼图风格，有点像之前猎人网站里‘太子’公布的那几张图。”相比恺撒，楚子航的声音倒是和往常一样冷静而清晰。

“象龟那个混蛋果然没老实交代！这座古城的日本风味很重，蛇岐八家大概率是知道这底下有这个古城的，所以他们才派这么多人来做后勤。

他该不会在我们上去的时候把我们灭口吧？那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上去之后立刻把他套麻袋，少主在我们手上，蛇岐八家肯定投鼠忌器！”路明非的声音恶狠狠的。

“这主意倒是不错，但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叫源稚生象龟了？”恺撒奇怪地问。

“老大你都叫了，我身为学生会的一员，当然是要及时跟上会长的脚步。”

“那个，通讯恢复了，各位。”源稚生相当惊讶自己居然还能以这么平和的态度说话。

说来也真奇怪，他听到这几个神经病的对话时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油然而生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