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身消散,一团团光团四散飘飞,落入一户户与它有因果关系的百姓家中。
一家烧饼铺子前,有对夫妇拉着自己孩子,望着天空异相愣愣出神。
夫妇二人岁数已经不小,满脸皱纹,看其外貌最少五十有余,但他们的孩子却只有十多岁。
因为,这是两人的第三个孩子,前两个孩子都在很多年前的某個夜里,突然失踪。
找肯定是找了,夫妇二人足迹踏遍整个金阳,结果除了遇到一些同样找孩子的家长外,一无所获。
“爹娘,这就是龙吗?感觉不是很厉害啊。”孩子指着天空中化为光点的红龙,稚声问道。
“啊...这...”汉子想要回答,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眼前所见,不管是龙,还是斩龙之人,都已超出一位卖饼匠的眼界。
就在这时,天空中有两个光团向他们飞来。
光团仿佛有灵性,非常有目的性,绕开路上其他百姓,直接来到夫妇二人身前。
“咿咿呀呀。”光团内竟发出奶声奶气的孩童声音。
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妇人却率先捂住嘴巴,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
“怎么了娘子?”汉子焦急询问,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光团觉得莫名亲切。
“呜呜...他们...好像是我的孩子!”妇人说着话,人已经向那两团光团扑去。
光团似乎也很开心,叫嚷着投入妇人怀中。
“孩子?他们是我之前的那两个孩子?”汉子也反应过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个五十多岁,卖了一辈子烧饼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哭得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一个光团飘向他,不断碰撞汉子脑袋,像是在安慰。
“爹爹没哭,爹爹很开心!”汉子感受到光团想要表达的意思,一边哭,一边笑,张开双臂拥抱光团。
随着夫妇二人的动作,两个光团仿佛找到回家的路,一点点融入爹娘的身体之中。
然后,
两位五十多岁的夫妇,脸上皱纹一点点褪去,妇人皮肤泛起光泽,卖饼汉感觉浑身舒适,他那随时都会酸痛的腰部,此时竟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好似身体重新回到二三十岁的状态,精力充沛。
“孩子我的孩子呢!”妇人完全不管自身有什么变化,她脑袋左右转动,不断寻找刚才的两个光团。
看着自己老婆怅然若失的模样,汉子将妇人搂在怀中,语气温柔:“我们的孩子都在这呢。”
他一手拉着脚边的小不点,一手指着自己胸口。
妇人随着自家相公的动作,双手捂住胸口,等她再抬起头时,笑地梨花带雨:“是啊,我们孩子回来了。”
天上有其他光团飞出,路过夫妇二人时,时不时就有“叽呀”声传出,仿佛在为朋友找到家人感到开心。
妇人看着天空的光团,眼神全是溺爱:“你们也赶紧回家,家人等着呢。”
于是,光团们打闹着,叫喊着,飞向千家万户。
城内某处豪宅,有位誉满京都的教书先生,坐在自家院中,低头望着梨树发呆,这是他每日都会做的事情。
因为这棵树下,埋着两件衣服,一个是亡妻的一个是自己失踪的孩子的。
就在这时,有一颗光团飞来,教书先生看着光团,就这么呆了。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家书抵万金,家书抵万金啊!”
不仅是凡人,甚至仙人也不例外。
城中某位下五境修士,这会浑身气机涟漪震荡,手指触摸着身前不停跳跃的光团,他明白过来一切。
这一瞬间这位法家修士只觉得念头通达,无数年的积郁一消而散,然后他的修为就这么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来到中五境,水到渠成。
法家修士将光团拥入怀中,然后看着空中的那位白衣男子:“感恩先生大恩,没齿难忘。”
易宁也注视到了这边,与修士点头致意后,向着宣和殿方向一飞而去。
法家修士对着远去的白衣拜了三拜,而后飞到空中,大声高喊。
“各位父老乡亲,修士道友,是那孽龙吃了我们孩子,是那白衣前辈帮我们报了仇!”
“如今前辈已往皇宫而去,想来罪魁祸首不止孽龙,诸位可愿与在下一起,闯一闯皇宫,助前辈一臂之力?!”
他四处飞掠,重复上述话语,不断呐喊。
随着他的声音,百姓们也明白过来种种,拿起趁手武器,向皇宫行去。
路上遇到衙门捕快,遇到守城士兵,这些本是朝廷的人,居然不仅不阻止,反而有些还加入游行的百姓中,声势浩大!
而法家修士身后跟着的修士也越来越多,有些是受害者,有些是受害者亲友。
他们一路急掠,向着皇宫推进,许多修士不过刚到入门境界,但他们眸子通红,心中只有四个字,一往无前!
哪怕前面挡着的是金丹强者,哪怕没有那位白衣前辈开路。
他们也会来到皇宫,质问当今天子,我孩子为什么会被国家供奉的孽龙所食!
一时间,整个芈悦城都传着“问罪皇帝”的呐喊。
这要放一小时前,谁敢想象,但如今这会,就是理所当然,就应如此才对!
而这些都算好的。
天空中还有许多光团正向着城外飞掠,他们的爹娘并不是金阳城居民。
可,如今这个国家,鼠疫泛滥,死亡人数太多,所以这些光团大都迷了方向。
有些像是无头苍蝇四处游荡,却不知“家”在何处。
有些落到某处万人坟前,不停转悠不肯离去。
自然,会有心存歹心的修士,想要捕捉这些迷路的光团。
只是,一旦他们生起这个念头,光团之中就有一道剑光劈出,剑光猛烈势不可挡,不管什么修为的修士,在这一剑之前,也挡不住哪怕一下。
剑光正是之前易宁斩红龙时,所使的剑指余威。
他虽仁慈,虽敬畏生命,但对于当杀之人,易宁从不姑息,也从不会手软半点!
......
新也城,郡守衙门。
衙门广场内铺满了各类草药,袁礼行走在广场中,对着整理草药的士兵不断叮嘱。
“小心点小心点,这植物叫药草,可是童前辈辛苦采来的!”
“有没有记住这个药草样子,记住就赶紧去多采点!”
“不是这样晾晒的,来,你看我!”
袁礼四处乱跑,一颗颗汗水不断滴下,但眼睛却分外明亮,他的眼眸中有希望的光芒闪动。
一身黑衣的童钱摸着亭午牛头,靠在广场一角,感受着风声,沉默不语。
昨晚她便带着土地爷返回,直接找到袁礼,由土地一一介绍每种草药功效,使用方式。
袁礼记录地格外认真,待土地走后,他先是对童钱道谢,然后又拿着一颗颗草药仔细比对自己的笔记,专心致志。
“哞!”
这时,亭午突然抬头看向空中。
童钱亦是如此,即便她看不到,但还是能感受到一颗颗光团的气息,以及光团中那一抹熟悉感。
那是师父的气息!
“走吧去找师父。”童钱翻身一跃来到亭午身上。
“哞!”亭午牛蹄摆动,向着京都方向,一往无前。
袁礼看着离去的一人一牛,笑意和善,他询问身后师爷:“画好了吗?”
“好了!”师爷一手持卷册,一手持笔,说着这话时,刚好勾勒完最后一笔。
袁礼侧头看去,只见卷册之上画着两人一牛,惟妙惟肖,正是易宁师徒与亭午。
“师爷画技还是这般出神入化。”袁礼赞叹,非常满意,然后又道,“将画册抄录千份,免费发给城中各家各户。”
“那位不在乎,但我新也城不能失了礼节,要让全城百姓都得知道,是谁救了他们!”
.......
宣和殿中。
易宁身形坠落,重新回到大殿门口。
他轻轻一点身前光幕破碎,失去光幕的遮蔽,殿中众人也都出现在视野之中。
震惊非常的张志诚,小声讨论各怀鬼胎的百官与皇子,以及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的张亥。
将一切收入眼底后,易宁迈步跨入宣和殿,这个象征着芈悦无上威严的大殿,这会就如同他的后花园一般。
随着易宁走入,原本议论纷纷的百官与皇子瞬间安静,他们看着那一袭白袍,心中不断猜测对方身份,对方要干嘛,对方敢干嘛。
而易宁却无视这些种种,他只是来到张志诚身边,将他扶起:“志诚兄,想的如何?”
“什么...如何?”
“我想让你当这皇帝,如何?”
“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志诚兄且问本心,且想想芈悦诸多百姓,想想各郡县生灵涂炭之相!”
“我...我...”
张志诚并非不想,只是只觉这一切太过突然,他看了眼眉头紧锁的三弟,又看了眼殿上瘫软在地的父皇。
最后实话实说,“我当这皇帝,百官不服,父皇也对我并不喜爱,且父皇还在世,这不符合礼仪。”
“那好办,你父皇马上就死了。”
易宁拍拍对方肩膀,登上象征着万人之上的皇阶,一步步向着张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