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三人来到化龙国境内。
这是易宁第一次带着人以法则挪移,其中的难度,比他想象得要高出许多。
也正是因此,才会用时如此之久,也不知道要是带着一群人挪移,自己能不能办到。
只是他不知,如今这般挪移对于田老是多么震撼。
法则之道不像力量那般具体,一直都是你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别人帮不了一点。
可如今,易宁居然带着两人融入法则中挪移,田老自己还好,毕竟也懂规则,可曲风连金身境都未到,如何能接触法则,如何能融入法则。
可事实就是让易前辈成功了,田老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暗自说一句:“半圣榜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提前接触法则之力的曲风,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与伏历都是那种战斗狂人,对力量有着偏执爱好的修士,只是伏历的目标是登顶最高处,不让心中再有不平事。
曲风则要更纯粹,对于习武,对于修炼他就只是爱好,享受自己变强的那种感觉。
因此这会,曲风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只是盯着自己掌心,看着手掌的纹路,似乎摸到一些什么。
如果再给他感悟一会法则之力,或许便能抓到那丝契机。
而易宁之所以会停下,没有直接抵达来安城,还是因为身前多出的倩影。
渤江水神娘娘挂着她那幅木讷表情,裹挟聚灵大阵的威势拦在天幕处,只是当她看到那一袭白袍后,才将身上气势收起。
“陈道友好。”易宁拱手。
田老亦是行礼:“农家田万子见过水神江神娘娘。”
“我知道你,农家第一人田万子,比三教记载中的要强。”陈妙说道。
“有些进步,还要感谢易前辈。”
“的确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修士擅入渤江附近,是大罪。”
陈妙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直至她看向易宁,这位表情木讷,生性无趣只爱睡觉的江神娘娘脸上开始浮现出表情。
犹如万年积雪的雪山被旭日之光融化。
她与沈寇是旧识,如果将陈妙的修行天赋放到其他时期,绝对是闪耀天下的天骄。
可惜,她与沈寇生在同一时期,陈妙的天赋宛如日光下的烛光,被沈寇这个日光照得毫不显眼。
直至沈寇被道尊收为弟子,闭关于白玉京,渐渐淡出人们视线,其他天之骄子才得以喘息。
这种想法不止是陈妙,那個时期所有天骄,都是这般度过了早期修行生涯。
也是如此,她才深知沈寇有多么厉害。
也是如此,陈妙才比大多数修士都要明白,眼前这个一脸和善笑容的白衣,有多恐怖。
这是一个可以踩在沈寇头顶,摘得桂冠的男人。
“怎么办到的?你是什么样的人?”陈妙语气也不再平淡,带着好奇与惊讶。
“会些医术,略懂拳脚。”易宁笑着回答,然后转移话题,“带两个人进去没关系吧。”
“什么人?我没看到,府中还有客人,我先走了,近期我可能会来拜访你。”
陈妙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然后身影化为一颗颗水珠,消失不见。
待渤江水神离去后,田老才说道:“这渤江水神出了名的不通世故,也就只有前辈能让她网开一面了。”
“三圣为她定理的规矩是防止修士作乱,她愿意放我们进去,也不算网开一面,只是信任罢了。”
易宁解释,然后继续看了眼还在发呆的曲风,拉着他俩继续挪移。
这一次,他故意将速度慢下来,让这个武道天才慢慢感受法则流淌的变化。
......
......
云朵偷喝了太阳藏在阁楼的酒,脸变的通红。
一片又一片的火烧云,把天空织成美丽的锦缎。
海浪吹着风的软,黄昏裹着烟的轻。
易宁一行人于黄昏时刻,踩在来安城的青砖上。
也就在此时,曲风爆发出一声狂喜地喊叫声:“我成了!我成了!”
他站在街道正中央歇斯底里,像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子,吓得街上百姓离的老远。
要不是这些百姓看到了“疯子”身边的易大侠,才打消去通知官府的打算。
曲风才没管这么多,他消瘦的脸庞不再冷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喜悦,而后向前方递出一拳。
这一拳很轻,很慢,但易宁与田老却看得眼前一亮,特别是田老忍不住感叹:“这莽夫除了蛮力,总算有些东西了!”
易宁微微点头:“未来可期。”
刚才曲风的一拳,虽然还谈不上运用天地法则,但却也模仿到一丝神韵,简简单单的一拳直接击打在了路过的法则上。
这也是易宁吃惊的地方,毕竟法则之力凭曲风的境界,根本无法看到。
所以对方是在刚才挪移中,记住了法则的流淌规律,然后靠记忆打在那个规律的节拍上。
这种天姿,确实当得一起一句“未来可期”。
“师父!”
这时一声呐喊声从街道远处传来,一道身影速度极快,瞬间便来到街角。
易宁伸手抵住童钱想要靠上来的脑壳:“都大姑娘了还这般,以后嫁不出去的。”
“不嫁就不嫁,早知道早些习武,就可以不长大了...”
童钱小声嘀咕,如果按凡人的岁数算,她如今年纪孩子都可以上学了。
只是自从习武后,特别是迈入武夫第二大阶段后,外貌就老得格外缓慢,这会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非常不和谐的响起:“姑娘好身手,切磋一番?”
曲风盯着童钱,回忆着刚才对方抵达的身手,眼中战意浓浓。
果然得出来活动,这才走了多久就遇到一个伏历,这会又一个看样子不逊于伏历的女子。
可惜,他说得豪迈,只是回应他的只有市井之中的吵闹声。
童钱依旧与易宁说说笑笑,完全将曲风无视。
“赵前辈呢?”
“老师带安平婆婆看日落去了。”
“真好。”
易宁笑着感叹。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凡人一生也就百来岁,太多事情经不起等待,错过也太多。
许多故事的结局总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如果赵衫客放不下心念,如果安平经不起等待,两人这辈子可能就是天各一方。
只能化作老死时的一滴泪,被埋入泥土之中。
而此时,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也是心上人。
所以,真好。
“姑娘,切磋一番?”
这时,曲风的声音再次响起,且他的人已经走到童钱面前。
童钱感受到身边的空气变化,轻轻向一边挪移了一下脚步,就只是这一个小小动作,却让她整个人进入一种完美的防守状态。
这是赵衫客训练的结果,这是一种肌肉记忆,是一个很小的细节。
但就像老剑神所说,细节往往就决定了成败。
随着童钱下意识的动作,曲风眼眸猛然一亮:“好巧妙的步伐!”
说完这话,他心中的战意再也压制不住,这是遇到强者的兴奋,这是他的武道。
还有一点,这是曲风刚学会一个好技巧,正是手痒之时,就遇到一位可以正视的对手,很好!
因为童钱并没有调动武夫精气,曲风便也只以肉身技巧,向前踏出左脚。
这一步的落点是童钱身子最薄弱处,如果让他落实,便会占得先机。
童钱俏眉微皱,却并没有退,反而侧身踏出右脚,向着曲风的薄弱处踩去。
如同下棋双方对子,都未占得好处。
田老见状,就要上前阻拦,却发现易宁摆了摆手:“让他们玩玩,我也想看看我这徒弟的真实身手,我还没看过她全力出手呢。”
“师父他是谁?”
童钱与曲风换了一拳后,拉开身形,询问道。
易宁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笑着回答:“身子骨硬朗的小伙子,想与你切磋一二。”
“可是师父说过学武是为了自保,而非争强斗狠。”
“可是,他将你师弟打伤了诶,你不是说要保护师弟的吗?”
此话一出,童钱看向曲风方向,问道:“你打伤师弟了?”
“师弟?”曲风眉头一挑,对方的语气很平淡,但他却感受到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他是什么人?暴风雨正合他意。
于是曲风故意挑衅:“你说的那个虎妖吗?他很强,不过还不够。”
“师父,换个地方吧,我想揍他。”
童钱侧头看向易宁。
易宁点头,袖子一挥,在场四人便消失在街道上,而路过的行人却没任何察觉。
......
......
来安城极远处的沙滩上。
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最后的余晖漫在细沙上,将土黄色的砂砾染成深黄。
易宁与田老悬浮于大海之上,俯瞰沙滩上站着的一男一女。
两个同龄人这会都没有说话,但他们所站的区域,已经没有一粒沙子,哪怕是涌来的海浪也识趣得绕开二人。
“我已经压到雄魄境了。”
曲风这时也发现对方是个聋子,以心声传音。
童钱只是问道:“我师弟伤在哪里?”
“哪里?全身都是伤。”
“我知道你在激我,但其实没必要,师父都说了让我揍你,我就不会留手。”
“是吗?你来试试。”
曲风语气轻松,可说完这话时,整个人已经拉开一个古朴拳架,双脚扎根于大地之上,目光灼灼。
“嘭——”
巨响从童钱脚下炸开,一袭黑衣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来到曲风身前,而后一击鞭腿踢出。
曲风早有准备,完全不惧,以右腿为轴,扭动身子,他的左腿抡得笔直。
两记鞭腿眨眼间便对撞到一起!
“嘭——”
于是,又是一声闷响传出,从易宁的角度看去,以下方两人为中心,有一道看不见的风圈溢出,直接将两人周身千米的黄沙全部推飞!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两个武夫一步不挪,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互换拳脚,拳对拳,腿对腿。
肌肉与肌肉的对撞声就没停过,他们周身的地面开始受不住巨力不断下沉,身侧的树木倒塌,海水倒灌。
当两人停下对攻时,大地已经下沉十丈,两人于深坑中再换一拳后,深坑周围的泥土开始崩碎。
他们小腿一蹬,在塌方之前,重新来到面目全非的沙滩上。
“爽!”曲风嘶吼出声,“就是这种感觉,习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而童钱只是冷漠开口:“热身结束。”
话音落,沙滩的两人互相冲向对方,然后在两人距离的中心点对换一式。
曲风一拳砸在童钱肩膀,童钱一脚踢在曲风腰间。
她右臂耷拉在身前,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然后,又是对换拳脚,两人的高速挪移,每换一记就变换一个位置。
身形太快,恐怕除了上五境的修士外,根本看不到两人具体位置,只能听到附近传来的拳脚对撞声。
童钱与曲风从沙滩打到天空,从天空打到海面,最后直接坠入海中,在海底出拳不停。
“轰隆——”
海面被破开的声音传出,一袭黑衣擦着海水不断后退,一直倒退撞倒一颗又一颗椰树,才停下脚步。
这时的童钱衣衫全是破洞,鼻孔和嘴角鲜血渗出,躬着腰左臂耷拉在地,感应着从海底渐渐走上来的曲风。
“和伏历一样,很强,但还不够。”
曲风身上也全是伤,脸庞乌一块,肿一块,但明显状态比童钱好很多。
“哦。”
童钱只是轻轻开口,右手拉着自己左腕,然后向前一扯一放,以中医错骨之法,直接将脱臼的手臂接上。
“再来。”
这一次,童钱两脚开立,两臂平举,屈膝按掌,并未握拳,手掌自然摊开,一手在前一手在后。
曲风微微眯一下眼睛,然后整个人再次飞来,直接迎着童钱面门就是一拳。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拳头与拳头的碰撞,也没有拳头轰击血肉的脆响。
自己的拳头犹如打在棉花上,被童钱轻轻扶开,就像扶开一张薄纸般轻松。
“嗯?”
曲风轻疑一声,继续出拳,拳术快如闪电,拳势猛入巨浪。
童钱只是立在原地,保持一开始的姿势,宛如融入自然,一下一下拍开对方攻来的手掌,时不时还还击一下。
曲风越打越震惊,越打越憋屈,直至他胸口被童钱一推,整个人吐出一口鲜血,在大地上犁出一道深沟才停下。
“这是什么拳架?”
曲风一边调整自己伤势,一边问道。
“太极拳。”童钱轻轻开口,然后身形突然变化,呈躬身状,宛如变成一直老虎。
曲风见状瞳孔一缩:“这又是什么?”
“五禽戏。”
童钱回答,声音落,人已经奔到曲风身前,一爪抓下,直袭头颅而去。
曲风身子弯曲,堪堪躲过这一击,他拉到半空中不怒反笑:“哈哈哈!比你那师弟厉害,但还是不够!”
说完,他竟放弃原本的拳架,身子站直,如同平时走路状态,双手也自然放在身边。
童钱眉头皱起,变为鹿形,攻向曲风。
曲风盯着逐渐眼前逐渐变大的拳头,嘴角勾起,然后就简单的递出一拳,如同当时在来安城街巷中一般。
童钱眉头已经皱成“川“字,她想退,可对方的拳意就像封住所有退路一般,天地的法则让童钱只能硬接。
“啪——”
“嘭——”
两声响声响彻海滩,第一声是两人对拳的声音,第二声是童钱陷入地底撞出的声音。
曲风慢步走到人形的深坑前:“认输吧,等你到了武胆境我们再打。”
天空中,
田老见状感叹道:“曲风融入了法则的拳意,已然同境无敌,更别说低他一境的人了,这姑娘输的不冤。“
易宁依旧不慌不忙:“谁说我徒弟输了?”
田老不解:“可这姑娘目前的状态已经尽力了啊。”
“那就打破目前状态。”易宁轻轻摇头。
于此同时,
曲风站立的地底内,响起一道女声。
“这可是师父第一次见我比武,怎么能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