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把剑,一壶酒,一轮明月(1 / 1)心事当拏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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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并不多。

要一个黄昏,满是风。

风拉着云朵,云也懒起来变得软绵,再被青阳宗内的酒气一熏,染的焦黄,淹没了草虫的鸣声,野蜂的翅。

恰巧有仙鹤飞过,也不愿匆匆离去,落在广场远处的树杈上,瞧着平日高高在上的仙,去掉半边的山,变成了人。

这时青阳宗的宗门广场,酒气交织着剑气。

平日谨小慎微的山门弟子也被气氛感染,不再特意用修为去清除酒气。

人开心时会喝酒,不开心时更会喝酒。

仙人何尝不是人,凡人觉得仙人潇洒,其实修士心中积郁甚至比凡人更多。

因此,难得好时光,青阳宗内修士们借着酒意说出心中感想,当情绪脱口而出,心中拉满的弓弦也就松开。

修士们在用酒,向自己内心购买一时半会的轻松。

喝着喝着,说着说着,当心中无积郁,看待许多事情的方式就变了。

黄昏的光芒打在师妹脸上真好看,往日竟没有发觉。

一向严谨板着脸的掌律师叔,居然还会笑?

还有......那切开磨剑石的陶瓷......我的剑也能像陶瓷一般锋利,也能遇强则强吗?

要不试试?

于是,山门广场上,有弟子舞剑切磋,剑上无剑气,却舞得比平时流畅许多。

有峰主低头擦拭陪伴多年的长剑,就像在擦拭心爱女人的脸庞。

赵禹发出“哈哈”笑声,提剑上天欲逐日,太阳似乎也被他吓到,急急忙忙落入山头。

日落,月出。

少数弟子已然获得机缘,开始向偏僻地方行去,以免突破打扰到其他人。

而大多数弟子虽有所明悟,但因积累不多,只觉有一层薄膜想要捅破,却不知往哪去捅。

易宁盘坐于半空的剑气蒲团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心意一动,轻喝:“斩仙,金钱。”

话音落,

两抹流光,一黑一绿,自禁地山峰急速划破夜色而来,最后一左一右悬停于易宁身边。

“出鞘。”

随着蒲团上的一袭白衣再度开口,黑色斩仙剑柄与剑鞘分离,一点点升高;金钱柳枝一展,还未完全舒展开来的新叶“飒飒”作响。

一把是让无仪受伤的剑,一把是沈懿千辛万苦寻来的剑。

两把剑没有一把是凡物,再加上奇物蝴蝶的加持,随着它们不再掩盖,展露自身剑气,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凌空而发。

黑色剑意清冷,剑光闪动中寒气逼人,如一位一往无前的剑客。

绿色剑意热烈,如沙场将军挥剑不停,所过之处士兵皆被其感染。

这是易宁能做的所有了,毕竟自己并非剑修,对于剑修的剑意了解还是不够透彻。

但这也足够了。

一位模样冷艳的女子峰主,坐在偏僻处抱着自己长剑发呆,感受到斩仙剑气后,抬头望去,而后楞在当场。

许久之后,她身上升起一股与斩仙接近的清冷剑意,接着提起自己的剑,化作遁光迅速远去。

不一会,极远处的某座荒山间范起山崩地裂的声响,心中有剑意,不吐不快。

其他弟子亦是如她一般,随着剑意的出现,本性与斩仙、金钱契合的剑修心中生出明悟,那层模糊不清的薄膜,一捅即破。

有人进阶,有人剑意更甚,各有收获。

于是,离去之人越来越多,或闭关或发泄,当月色高悬之际,现场之人已经去了十之七八。

剩下没有获得机缘的自然有些懊恼,再看看身边同样遭遇的人后,竟莫名生出知己之感,便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喝得更加尽兴。

所以,这便让前列独身一人的张楚显得有些突兀,他身边已经摔碎数个酒坛,整個人瘫倒在酒水之中,像是睡着一般。

赵禹这会从天际返回,来到易宁身边,发自肺腑作揖道:“感谢,感谢。”

第一声感谢是让他获得些许感悟,第二声感谢则是为全宗弟子说的。

赵禹没想到,这次讲道有所收获之人这么多。

他以前也讲过道,但可能就千人之中有一人有所明悟,他以为易宁也差不多这样了,毕竟对方再强也不是剑修。

所以原计划上,这次讲道形式大于实际意义,可真到了这才发现,一切要比想象中要夸张许多许多。

“还是你家弟子自己的积累。”

易宁回头望了眼赵禹后,继续看向广场地面。

赵禹顺着目光看去,注意到瘫倒在地的张楚,无奈摇头:“可惜了。”

“何出此言?”

“嗯?”

赵禹轻咦一声,见易宁一脸自信,神识就要扫荡而下,一探究竟。

“不要。”易宁摇摇头,“张楚正在梦中练剑,不要打扰。”

“梦中练剑?”赵禹疑惑。

“它告诉我的。”易宁指着金钱回答。

金钱被点名后,得意摇晃自己柳枝,膨胀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对于沈懿与易宁的关系,赵禹一直挺好奇的,毕竟对方连最宝贵的剑都送出来了。

刚好如今话题又到这里,这位青阳宗太上长老就想询问一二,可他的嘴巴才刚要抬起,易宁突然喝道。

“清人。”

“清人?”

“雷劫要来了。”

“什么?”

赵禹第一声还有些疑惑,第二声却是带着狂喜发出的:“什么!”

他说话期间,天空的云层开始一点点下压,也是这,张楚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趴起,半眯着眼睛,嘴巴喃喃:“我剑呢。”

他一边说,一边在广场上四处乱晃,步履蹒跚感觉随都要跌倒一般,活脱脱酒鬼模样。

赵禹已然明白易宁为何要说清人了,张楚体内此惊雷炸响,只是他还在找剑,并未散发而出。

所以,赵禹瞬间来到广场地面,然后拂袖一挥,原本广场之上结伴喝酒的弟子,被他送至其他山头。

易宁也收起身侧两把长剑,身形闪动,已经与赵禹并肩悬浮于远处半空之上。

“来了!”赵禹率先开口。

广场之上,找了半天剑的张楚一拍脑门:“找了一辈子剑,原来剑就在我身上。”

一把外观极其普通的长剑突兀出现在他手上,也是这一刻,张楚半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大。

他看着手中的长剑,呢喃道:“好兄弟,好久不见。”

长剑颤抖,剑刃在剑鞘摆动,铿锵作响,于是张楚便一点点将它拔出。

一抹剑刃于几百年后重新现世,竟抢过月光风头,剑光冲天而起,震荡八方。

声势实在太过惊人,于是喝酒的弟子们都齐齐望来,于是山门外的探子飞剑传信不停。

于是,天劫来了,玉璞跨入飞升境的天劫!

这也是易宁第一次见到玉璞渡劫,他眺望一点点压低的云层,感受着其中雷劫强度。

比走江化龙的雷劫强太多,又比亭午授予权柄的雷劫小一些。

想到这,易宁心中有些期待亭午诞生出肉体后的变化。

赵禹表情凝重:“之前我渡这成仙之劫时,即便准备妥当依旧差点死去。”

他的话语中担忧之情根本不加掩藏。

易宁却是不急:“张楚此心中可没想这么多。”

赵禹看着广场上疯癫之人,半响后无奈一笑:“确实。”

宗门广场的山峰上,这会只有张楚一人。

黑云压得很低,将连绵青山压得喘不过气。

鸟雀将头颅迈入翅膀,昆虫停止鸣叫,本能让动物们止不住颤抖,故此青山中万籁俱寂。

这便让举着长剑的张楚格外显眼。。

这便让他的声音格外突兀。

“去你的老天爷,这一劫爷爷我等了好多年!”

或许是应劫之人实在太过嚣张,又或者是雷劫本就积累足够。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咔嚓声响起,有紫色雷霆从厚厚的云层中落下。

不过眨眼间,雷霆来到地面,宗门广场上砖石乱飞,树木倾倒,张楚站立的地方只有紫色强光闪烁不断。

直至第一道雷劫消散,广场已然面目全非,阵阵电弧还游走于半空,迟迟不肯消散。

也是雷电的原因,绿意盎然的青山上,侥幸逃过一劫的树木逃不过第二劫,有一颗植物开始燃起火焰,接着就是百棵、整片青山。

“休要毁我青阳宗一草一木!”

第二道雷霆还未落下,而张楚却不再等待,不退反进,举着长剑向着云层飞去。

他的身形顷刻间淹没于厚重的乌云之中,除了易宁与赵禹外,其他人都只能看到天穹处的乌云雷光与剑光闪动。

在这恐怖的气势下,仿佛天都要跟着倒塌。

如此足足一盏茶后,一道身影从云层中急速坠地。

“嘭咚!”

张楚的身子砸到山崖上,整个山峰都随之摇晃,而天空的雷劫还要乘胜追击!

“滋滋滋——”

电芒游走,宛如悬在死刑犯头顶的闸刀。

但这位死刑犯不肯屈服,他从深坑中趴起,手中持着的剑已经只剩一半。

一名剑者的剑,断了,但他还有其他信念。

“有酒吗?”

张楚耷拉着双臂,轻抬嘴唇,声音太小,小到瞬间就被雷声掩盖。

但,易宁听到了:“张兄接着!”

酒坛飞掠,被张楚牢牢接在手上,然后非常熟练得拍开泥封!

黑云中雷霆滚滚,将山崖几乎压碎,山崖之上有一身影,右手提酒,左手提着半截长剑。

看着格外狼狈,就像他的人生一般。

但看着也格外潇洒,就像张楚此心情一般。

“哈哈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提剑之人状若疯癫,雷霆被他惹恼,积累到极致,发起攻势!

这一次的雷电已然不是树枝状,而是一颗紫色雷球,雷球比张楚站着的山峰还大,看似速度缓慢,实则蕴含了规则之力。

这就是仙人劫的最后一道,雷霆中蕴含法则,度过则获得驾驭法则的能力,失败则身死道消,没有第二种可能。

“来来来!爷爷一脚踢爆你!”张楚还在怒骂,但却不能像之前那般迎雷而上。

比起他的嚣张,赵禹眉头已然皱到一起:“张楚的身体已经全部破损,完全是靠着一股意志站着的,不好!。”

易宁也看出这点,于是询问:“要救吗?”

“雷劫要是外人插手的话,只会愈演愈烈,适得其反。”

“我有把握,问题不大,你是家属,救吗?”

“救得了吗?”

“可以救,但雷劫度不过,境界会停留在玉璞,再也没跨入仙人的可能。”

易宁回答得很干脆,其实雷劫一开始他就料到了这一幕,天道模式下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雷劫的状况。

赵禹嘴唇重重抿起,却是直接吼道:“张楚这雷劫你渡是不渡?”

山峰上,雷球已经越来越近,张楚被法则之力束缚,动弹不得,他望着雷球的脸庞被照成紫色。

当听到赵禹传来的声音后,张楚虚弱开口,说出的却是脏话:“救个屁,看爷爷我斩了这破烂玩意儿。”

赵禹闻言沉默,易宁拿出酒葫芦,慢慢喝着也不说话。

“张长老不要放弃啊!”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张长老砍破它!”

其他山峰上,弟子们也明白过来这是张楚在渡劫,虽然他们看不出胜算几何,但也能明白其中危机。

于是一声声加油之言响彻青阳宗内。

掌律悬站立于一座山峰之上,这里边就他与张楚是同辈之人,甚至是同时成为的外门弟子,然后一步步修炼至今。

对于张楚后来慵懒放纵,掌律其实一直有些生气,也骂过好多次,以前与自己竞争的男人去哪了?

直至这会,心中情绪起伏最大的却是这位老对头。

“我辈剑修当如是!张楚我收回以前说你不思进取之言,与你同处一代是我的荣幸。”

只可惜,就如赵禹所说,雷劫是一个人的事,大家再想帮忙都是爱莫能助。

雷球就如同天道一般,按照规则运转,公正亦无情。

它不会因为众人之言慢上半点,随着越落越低,雷球与山崖贴合在一起。

“青阳剑宗,真好!”

张楚怒灌一口酒水后,抬起手臂剑尖指着雷球。

然后挥剑,挥出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剑。

长剑挂壁酒藏深,忍不住开封来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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