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谢迁可不是王岳,先看看他要干什么……”
张鹤龄难得清醒了一下,拦住了张延龄。
毕竟,他们实际上是有些怕这些内阁官员的。
“好。”
张延龄难得也冷静了下来,静静在暗处观望,一边观望,也一边防备其他人。
然后,也没有让他们观望多久,很快他们听到了其他动静。
“希贤,怎么样了?”
而谢迁听到动静,也回头看向来人。
赫然是内阁首辅刘健。
这又让两人又是一度紧张,好在刘健身边也没带什么人,见到谢迁在这里等他,先是摇头。
“太后娘娘她……还是这样,想要我们内阁救一下建昌侯和寿宁侯。”
“可……”
刘健一句话,就把两人的心吊了起来,连忙更加隐蔽,更加小心,甚至屏住呼吸。
他们就知道,他们的太后姐姐不会丢下他们的。
“可是什么?”谢迁帮他们问了出来。
“唉,很难!太皇太后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天朝堂文武百官又如此群情激奋,他们犯下十条罪责,实在是罄竹难书,现在陛下又不在京城,你也知道的,我们拿什么救两位侯爷。”刘健叹息道。
“太后都因此病倒了。”
“若是此事传出去,又要是我们内阁办事不利了。”
“可夹在太后和太皇太后中间,我们内阁,能做什么事情?”
两兄弟一听,果然是那老家伙老不死的要置他们于死地,顿时拳头紧握,只想现在就冲出去好好和两人理论一番。
“这样也好!他们两个祸害,我也是早看他们不爽了,要是让我抓住他们……直接让督军府的乱刀砍死算了。既然太皇太后支持我们,我们也别管太后了,她就是一个拎不清的小妇道人家,没什么威胁。”
“能够帮陛下除掉这两個祸害,陛下回来还得感谢我们呢。”
然而,谢迁一阵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话一出,再次让两兄弟如坠冰窖,更是屏住呼吸,生怕就被谢迁这老小子抓住了。
“……老谢,嘘,慎言,慎言!不能如此编排太后,小心隔墙有耳。”
刘健有些紧张连忙制止谢迁。
“怕什么?张氏,一个妇人尔。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连陛下都管不住,她也就命好当了皇后太后,要不是先皇和小皇帝庇护,她~哼!”
显然,谢迁现在是故意拿把柄给张家两兄弟。
“老谢,别说了,别说了,你就不怕陛下回来对我们清算?”刘健又是一阵压低声音。
“哼,希贤!你就是太小心!太谨慎了!就是你的这样软弱,陛下才会在南方重开内阁的,陛下他现在,已经乐不思京了,还会回来吗?”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他甚至巴不得我们先处理好两个祸害先!”
谢迁的一番话,虽然是把柄,但这般分析也更是让两兄弟如坠冰窖。
“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太后真要陛下回来,陛下恐怕也要回来。”
“那就让陛下暂时不回来了!”
谢迁斩钉截铁道:“等我们先处理完两个祸害先,先拖着太后。”
“也是,现在陛下没有必须回来的理由,毕竟太祖忌辰最大。”
“嗯,反正……我们已经有了让陛下必须回来的理由,太祖都搞了忌辰,他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搞太宗忌辰吧。等他弄完太祖忌辰的事情了,两个祸害已经被我们处理了。现在,应该是除了太宗陵寝有异常,陛下才会不得已回来……”
“老谢,别这么说!你这是在诅咒太宗……太宗陵寝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异常!”
两人一番闲聊,终于图穷见匕,给两人指了一条死路。
没办法,他们都生怕两人听不懂大白话,故意说得这么有诱导性。
他们只差大规模打窝了。
轰隆!
而他们说到这里,京城凭空竟然传来了一声轰鸣,西城区火光冲天。
“不好了!首辅,西城区发生大规模民乱事件……”
“有人炒宝钞席卷很多银子跑了,现在全都乱了!”
“督军府都快压不住了!”
“……”
而就在这个时候,立即有人慌乱的跑了过来,告诉了两人这情况。
“什么?!”
“什么民乱督军府都压不住!”
“快叫禁军!”
“不,禁军可能都不够!把长陵卫都叫来!我们京城绝对不能出乱子……”
“否则,陛下万一提前回来,我们就处理不了两个祸害了……”
两人立即慌乱的进行安排,很快就随着大部队冲进西城区方向。
大部队一走,这里的守备就有些松懈了。
此时此刻,张鹤龄和张延龄也看到,西城区真的是火光冲天,甚至都有凄惨的叫声哭声传来……
“走!哥,机会!去找姐姐!”
张延龄却是大喜,想要趁乱冲进皇宫找张太后救命。
“不!老弟,进去已经没用了!你没听刘健和谢迁刚刚说的么,小妹已经是找他亲自求情了,都还不行!现在……谢迁、还有那老太婆,还有满朝文武都想我们死!”
“只有陛下回京城,我们两个才有救!”
张鹤龄竟然拉住了他,此时双眼都写满了睿智。
“我们那大外甥回京城,他怎么可能回京城……谢迁都不是说了,我们那大侄子巴不得处理我们呢。”张延龄心头自然有逼数。
“他不愿回!我们逼他回来不就行了!”
“刚刚他们不是说了吗?太祖的忌辰……忙完了,他也必须回来弄太宗忌辰。我们如果……让长陵出点问题,还有……老弟,听说长陵里面也有许多宝钞陪葬……”
“哥!那是太宗陵寝啊……莪们能去里面弄?”
“怎么不能!今晚恰好是一个机会!”
“他们都把长陵卫调走了!”
“我们只去放一把火,然后拿着宝钞……先好好躲一阵!”
张鹤龄就这样直勾勾的咬勾了。
“可是……哥!要是这样弄了,我们可能死的更快!”张延龄一阵惧怕。
“死……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和死有什么区别!只要陛下回来,姐就能压下那老太婆,也压下陛下,我们还能真死不成!”
“还有……刘健和谢迁刚刚可是对姐和陛下如此不敬!”
“我们已经掌握他们的把柄了,怎么会死!”
张鹤龄只感觉优势在我,完全不知道怎么输。
而在他这样的鼓动之下,张延龄也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走!”
两人说干就干,毫不犹豫,直接转身离开皇城,直奔明长陵,也就是朱棣的陵寝。
而一路上,他们发现,京城真的是乱了,督军府的士兵们都没工夫查他们了。
好不容易奋力赶到长陵。
“盗墓贼!”
“快抓盗墓贼!”
“今晚怎么了!竟然有宵小之辈敢打孝宗陵寝的主意!”
“京城怎么变得如此混乱……”
刚刚赶到长陵,就是那么巧,留守在明陵寝的守卫和太监们,竟然开始抓盗墓贼,长陵一下子竟然没有守卫守住了。
“天赐良机!走!”
两人简直感觉是天赐良机,想都不想,就直接冲向长陵,甚至……
他们冲进长陵后,就发现,有盗墓贼的全套工具,都不用他们挖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巧合。
当他们抓紧时间进入长陵之后……
猛然传来一声轰响,整个长陵剧烈震动,两人都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被整个掩埋了!
至此,所有一切形成闭环。
……
刷。
金陵,朱厚照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应,直接被惊醒。
“陛下,怎么了?”
仁寿宫,徐云妙也第一时间醒来。
“阿妙,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北边似乎出事了,梦见太宗他老人家,好像有些愤怒。”
朱厚照忍不住摇头,刚刚的梦好清楚,他似乎都听到了朱棣的愤怒。
“陛下,是这两天你太累了吧。”
“或许,可能是吧。”
朱厚照有些后悔的看了一眼宫墙:“早知道,就直接把天眼安装在宫中了。”
“陛下,明日我再陪您去看一下,天眼不是有十二时辰的回溯功能吗,我们看一眼就知道了。可能是这两天,你知道北方的事情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天眼在孝陵,我感觉最安全。”
“行!那我明天再去看看。”
朱厚照这才放下心,再次搂着徐云妙安兴睡下。
只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
京城的锦衣卫已经睡不着了。
“头,这……出事了!”
“太宗陵寝炸了!”
“而且……这事情,还和两位国舅有关!”
“还有!京城出的这民乱……竟然和内阁有关系!”
“两位国舅更是……似乎被特地引导去长陵的。”
深夜,锦衣卫千户左宁看着一份份重量级情报,双手都出现了颤抖。
“他们……他们怎么敢啊?”
“故意引导两位国舅炸长陵,就是要逼迫陛下回来吗?”
消息很快汇总,虽然没有当面的证据表明太宗皇陵的爆炸和内阁有关系,可结合着……各方面的信息汇报,左宁已经看到了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这一切。
他也被内阁的大胆震慑到了。
“不,不清楚……”
“我们哪敢猜测啊。”
其他锦衣卫更是摇头,不敢进行大胆猜测。
“八百里加急!把今晚一切传回金陵!另外,加紧人手盯着内阁,盯着所有可疑人员!”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左宁立即安排下去。
“头,我们的人手已经都派出去了,而且……此时此刻,禁军、长陵卫等等全都出动了,整个京城戒严,消息怕是没有那么好送出去了,还有!禁军、督军府真敢杀人,此前两个国舅呆的那聂家,被灭门了。”
“还有……”
置身风暴中心,锦衣卫的小旗都有些怕了。
这种局势,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那就提醒兄弟们小心小心更小心!注意隐蔽!”
“我们等待时机再发送消息回去!”
左宁立即调整安排部署,也对他们自己的安全更加上心了。
他再次认识到斗争的严肃性,也意料到,一场真正的南北斗争,要来了。
……
夜幕之中,刘健府上。
刘健和谢迁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在安静等待,安静聆听外面的声音。
终于,外界的声音也由大变小,最后归于平静。
“哗啦!”
门开,借着黎明初升的光芒,他们看到了杨廷和略显疲惫的脸。
咕噜咕噜。
杨廷和关门,看到两人面前的茶水,也顾不得是谁的了,直接端起咕嘟咕嘟畅快的喝了一通。
噗咚。
喝完,他一屁股坐下。
“首辅、阁老,一切顺利!”
他这才来得及开口,一开口就是两人最关心的消息。
“呼……”
“呼……”
刘健和谢迁两人悬着的心,终于是彻底放下来了。
“介夫,尾巴都处理干净了吧。”
谢迁定了定心,起身给杨廷和再泡了一杯茶,才再次开口。
刘健不用说,一双眼睛都放在杨廷和身上了。
“从头到尾,再到中间!该处理的人已经处理了,该消失的已经消失了。”
“一切,都没有出差错。除了那宝钞交易市场……死了不少人,其他的……都在计划当中。对了,查封宝钞交易市场,我们也获得了超过一百多万现银。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小的宝钞交易,能够弄出那么多现银。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杨廷和一口气也说完,说到宝钞交易市场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嗯……一百万多万两现银?怎么会有那么多?”
刘健和谢迁显然不想听刺耳的,直接被银子吸引,也被京城这短短几天的宝钞交易量给惊了一下。
“不清楚,大概是……吸引了所有富商吧。”杨廷和摇头,其实也不懂。
但不懂没有关系,他们是最后的大赢家,用行政力量,彻底收割了一波。
“既然已经落子,接下来……先看看明天我们要干什么。”
谢迁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对了,那两个窝囊废怎样了?活着还是死了?”
“张鹤龄已死,张延龄受重伤,还有一口气……”
杨廷和庆幸的回答。
“那张延龄,还能说话吗?要不要用太医……”谢迁有些担忧。
“我已经安排了,他大概是说不了话了,对了,两只手也断了。”
杨廷和知道谢迁想听什么,活着的人,有些时候比死人更加有效用,他也没想到张延龄命还挺大。
“好,那就准备一下,明日上朝!”
谢迁彻底放下心来:“这下,陛下没有什么理由不回来了吧?太宗皇陵被炸、太后病倒……京城出现民变!”
谢迁复盘了一下,这一系列的组合拳下去,他就不信,朱厚照不回来。
“但愿吧……”
“但愿不要走到最后一步吧。”
刘健依旧感觉心情难以平复,真到彻底走向对抗这一步,他又感觉他们对上皇帝,并不是十拿九稳。
主动权,依旧还是在朱厚照那边。
当然,他更想的是……自己不必走到最后哪一步。
……
“啊……”
“哥!”
破晓,后宫。
病情之中的张太后,也突然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娘娘,我在,小夏在的。”
守了一夜的夏荷连忙上前,关切的看着张太后。
“小夏,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哥,他,他好像死了!延龄也在向我求救……”
“你快告诉我,这一定不是真的!他,他怎么可能死啊。”
张太后像是找到了安慰,连忙拉住夏荷,期待的看着夏荷。
“娘娘,梦是反,反的……两,两位侯爷,肯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夏荷很违心的安慰张太后。
“嗯嗯,小夏你说的对,梦一定是反的,他们肯定没事的,没事的……”
张太后在夏荷的照顾之下,又很快沉睡下去。
只是她都还没有睡着,外面就传来一声通报。
“娘娘!外面首辅大人刘健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
她直接被司礼监太监王岳吵醒了。
张太后一脸疲惫和烦躁,但却强忍着精神一下子坐起,连忙问:“是不是我的兄弟他们找到了?”
“娘娘……找是找到了。就是……这事情,有些……”
王岳有些扭捏。
“有些什么?”张太后心头咯噔一下,一律不安涌上心头。
“有些出入!两位侯爷倒是找到了!”
王岳盯着张太后的表情,缓缓吐出一个噩耗:“可是……寿宁侯已死,建昌侯生死未卜……”
轰隆!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击打在张太后身上,下一刻,她眼睛一翻……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晕过去了!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夏荷一惊,又慌忙的叫嚷。
“这……还不快叫太医!小夏,好好照顾太后……”
王岳看了看抽搐的张太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将这个消息告知刘健。
“再请太皇太后临朝吧。”
刘健也很快离开,虽然知道张太后可能接受不了这种打击,但他也没有想到,张太后心理承受那么脆弱,只能再退而求次,要再次请动太皇太后出山。
“首辅大人,太皇太后说……她不参与此事了,让你们内阁自行处理。”
王岳很快也直接给了刘健口谕,很显然,皇家并不是没有人。
太皇太后人老成精,已经帮过他们一次,并不想再掺和了。
“好吧,那我们就妥善处理……”
这下,似乎真成了弄权的权臣。
刘健也只能苦笑的组织内阁,进行一场必要的独角戏。
这个时候,他们也才发现……
好似他们权力过大,压制得皇家没什么人了,表面傀儡都找不出。
这样弄权,都没啥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