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书房。
礼部尚书张曻一一给刘健、谢迁、杨廷和、王岳斟满茶水,随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也给自己加满。
但他也很快发现,茶水倒到他这里,没有了。
他也不在意,只是象征性的滴了两滴,便是放好茶壶。
还喝什么喝,他的膀胱又涨了,大概再有一会儿,他要上第三次厕所了。
现在,虽然有尿意,但先憋住吧。
只是……憋归憋,他也发现,太无趣。
几个老家伙在这里,彷佛玩憋尿和沉默游戏,一种无形时间煎熬,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但没办法。
几个人的煎熬,总比一個人在家惴惴不安的煎熬要好。
原因很简单……
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发出后,他们也自知理亏,接着对未知的朱厚照的态度,他们也不能估计、不能揣测,哪怕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接皇帝怒火的准备,但在审判还没有到来之前……
到底是一刀,还是其他什么,尚未可知。
这段时间,最难熬,最揪心。
这三天,几人都处在这种状态当中,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这种焦虑等待状态,再快也要再等三天,一个不眠的三天。
探讨、复盘、未来的种种可能。
这三天,他们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已经把该探讨的、该说的、该考虑到的都已经通通说了一个遍。
他们也把善后事情做了一个滴水不漏,做到了极致。
他们更是开展了京城官场的作风整治行动,要求所有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都各司其职、恪尽职守,不准迟到早退!
他们也借着这个特殊时期,加紧了对京城人员的筛查检查。
总之,他们试图用这些事情来麻痹他们忐忑、煎熬的焦虑内心……
然而,事实证明,缓解不了一点,平静不了一点,他们也完全睡不着,闭不上眼。
“张大人,没有茶水了,你再去泡一壶?”
然后,这个时候,张曻倒茶的动作,都让他们几个全程关注了一下,见到张曻滴了几滴水,王岳都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王公公,没,没关系。我暂时不渴,不用加,再喝,就要再方便一下了。”
王岳的出声,算是打破了无聊到煎熬的安静,张曻连忙也是摆了摆手。
“呵呵,说起来。还是张大人的身体好,消化得快……咱家就不行了,咱家要方便一下,张大人,要一起吗?”王岳发出了方便邀请。
谁要和你个太监一起方便啊。
“不了,不了。公公先请,公公先请……”张曻连忙拒绝。
“罢了,也不是很急。再等会吧……”王岳坐着没动,说话其实只是缓解无聊罢了。
这是几个人这下无声的默契。
只是,好不容易开了一个头,刘健、谢迁也不搭话,杨廷和在假模假样的看史记,书房再次恢复了令人尴尬的沉寂。
“算算时间,消息应该已经到金陵了吧。”
“然后……算算时间,太祖的忌辰,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谢迁却是忽然起了一个话题。
这个话头一出,王岳、张曻顿时就感觉膀胱一紧,憋不住尿意了。
“嗯,算算时间,应该会到了。再加上这些天南方雨季……最迟天黑之前,陛下和金陵应该就知道这消息。”
杨廷和头也不抬的补充了一句,继续翻阅史记。
这一句一出,众人又沉默和紧张了。
不过此时,他们默契的没有继续讨论下去。
因为张曻忽然注意到了杨廷和翻阅的史记,记载到了汉武帝……这一页,让得张曻眼尖,恰好看到了一点东西。
“杨阁老,你看这个史记……让我想到了一个事情。”
“汉武帝茂陵,似乎也出过事情,被盗好几次,好像是在汉宣帝时期?当年汉宣帝,怎么处置的?”
是的,皇帝陵寝也不是没出过事!
最出名的,还属于汉武帝茂陵被盗的事情。
这个话题,让众人都来了兴趣。
“张大人记忆力不错。的确,茂陵好像就被盗过几次。据记载,第一次被盗,大约在汉昭帝始元三年,武帝死后才三年,他的茂陵就被盗了。被盗物品是西域康居国献上的玉箱、玉仗。”
杨廷和这才放下书,补充了具体案例:“第二次是汉宣帝元康二年,汉宣帝在位,被盗的是素藏杂经十三卷……”
“后面就是西汉末年赤眉军大乱……茂陵被乱臣贼子……”
“嗯?汉昭帝、汉宣帝……咱家记得,他们是大汉比较有权势的皇帝吧。武帝的茂陵被盗,他们作何处置?”
这个历史案例,直接让王岳都有些意外,旋即就果断好奇两位有权势的皇帝,怎么处置武帝茂陵被盗事件。
以史为鉴,他们或许能够找到一点参考。
尤其是汉宣帝,记载了可是明君,实权皇帝。
对自家太爷爷的陵寝被盗,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他的话,不出意外让刘健和谢迁都忍不住看向杨廷和。
“史料没有具体记载……”
杨廷和摇头,随即看了一下众人,忍不住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但,汉宣帝他抄了霍光的家。”
神特么补充。
杨廷和显然会弄节目效果的,众人完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能够联系上霍光死后被抄家。
人家茂陵又不是霍光盗的!
这句话,直接让刘健脸一黑,自觉对号入座。
“呸呸呸!杨阁老,你这个结果可不太好!霍光被抄家,和武帝茂陵被盗,没有必然联系啊!”
看到刘健都被吓到了,张曻连忙吐出茶叶,生怕杨廷和一语成谶,好的不灵坏的灵。
“介夫为何有此一说?”
谢迁却知道杨廷和不是信口开河,这样说可能有根据,有深意。
刘健也紧张的看着他,他又不是霍光……但这个时期,尤其是这几天,他感觉他又有点是霍光,因为他都冒出个可怕的想法,要不废皇帝,不要再让一个毛头小儿掌握他的命运。
自然,这个想法,他是一点都不敢透露的。
太大逆不道了!
“霍光可是武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啊!可是武帝最信任的人!然后……霍光当时还在,武帝的茂陵就被盗了,这……何尝不是霍光失职失责,然后……他似乎被权力驱使,不把昭帝放在眼里……一步……一步彻底走向与汉宣帝对抗的路……”
咚!
刘健仿佛感觉心脏遭受了一记重锤!
像!
太像了!
他们何尝不是先帝留给小皇帝的顾命大臣,最信任的人,同样也没有守好大明皇陵!
不仅没有守好,还监守自盗!
然后……他们现在毫无疑问也在走对抗皇帝之举,再下一步,就要行伊霍之事了吗?
“介夫!你,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等于我们会是霍光,会是霍光的结局吗?”
谢迁有些不舒服了,他们都在避免这最坏的结局,哪想到杨廷和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揭开了他们最害怕的东西。
此话一出,气氛更加紧张压抑了。
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杨廷和,张曻都甚至感觉滴尿了,但他都浑然不在意,所有情绪彻底被杨廷和拿捏了。
“谢老,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这样等了!要想好最坏的路,最坏的结局!做最坏的打算,我觉得,当先我们最坏的打算,还是远远不足!”
杨廷和很是严肃道:“万一真的到最坏一步……”
“我们该如何处之!”
“尤其是,最坏最坏的结局,陛下万一直接宣称我们谋反……我们……”
噗通!
哐当!
这话一出,吓得王岳直接从椅子上一下子跌落,也让得刘健双手一颤,捏不住杯子,杯子直接破碎。
“介夫!你怎么可能这么想?!”
“我们何至于谋反!这皇陵又不是我们炸的!”
“是张鹤龄!张延龄两人动的手!”
谢迁都被吓得原地跳起来了,也一下子失声大叫,表情惊恐,真的被吓坏了。
他们真的没有讨论过这种恶劣的结局!没办法,不敢也下意识的认为,不会到这样的局面!
所以他们先前围绕最坏结局讨论,也是朱厚照宁死不从,不愿回来。
他们两个人舍生取义,用自己的死、用大义逼迫朱厚照回来!
真没有想过,朱厚照其他手段……他们都过于一厢情愿了。
现在,杨廷和在这种庞大的压力之下,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让他们也终于意识到……
他们对待朱厚照,只有一种办法。
而朱厚照对待他们,有千百种办法,随便挑一种,都是他们不可能承受的!
他们委实有些螳臂当车了。
“谢,谢阁老说得对……杨阁老,你,你没必要这么吓我们吧!?怎么会一下子要到谋反!我们可是对大明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日月可证!我们是大明的忠臣!”
张曻也被吓到,连忙反驳杨廷和也在宽慰自己。
“杨廷和,你……你吓到杂家了!杂家可没有参与你们的事情……况且,如同张大人说的,我们怎么可能谋反!咱家从头到尾,都忠于皇室、忠于太皇太后、忠于太后的……”
王岳也被吓得有些尴尬,一边起身,一边扶起椅子,都有些埋怨杨廷和的危言耸听了。
“介夫……逃,逃避不是问题……大家,大家也不要反应过激。介夫这也是防范于未然。但是……介夫,你语气稍微好一点,慢慢说……说一下,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刘健都有些语无伦次,但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是想要听听杨廷和的想法。
杨廷和不会这样无地放矢的。
“首辅,大家……我是这样想的。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甚至,我都有些怀疑,我们这个举动,是不是太过于激烈,太过于激进,太过于局端,太过于着急……”
“我们……怎么就被逼到了这一步?”
“陛下从头到尾,也没有逼迫我们内阁……”
杨廷和索性也彻底挑明,宣泄出自己的压力,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话一出,谢迁他们也不由得被吸引,被吓到的心也缓缓放回肚子。
“介夫,我们不是此前也探讨过吗?”
“陛下怎么没有逼迫莪们……”
谢迁连忙重拾旧谈:“第一是陛下公然立临时内阁,让我们险些成为替身。第二是陛下有意迁都回金陵,直接导致京城人心思南,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员、黄金白银往南方过去。第三是这些种种举动,让各地的官员们报送政令都不到京城了。虽然他们也报,但报的是两份!”
“第四是陛下公然要对倭国动手,在南方开恩科,动军事,直接把我们内阁和各部的权力都夺了过去。第五是陛下竟然要自己找皇后,还要找的是魏国公家的女人做皇后……第六就是陛下重用太监,重启锦衣卫……”
“第七就是,他直接关了我们内阁派出去的人……第八,他已经重启了下西洋!第九,他还在金陵席卷那么多银子……也让这种灾祸,蔓延到京城和全国各地……”
“以上总总,都是陛下这短短的两个月,步步紧逼,每一件事,都对着我们的要害,都是往大明江山社稷的根基动手,我们已经足够退让……足够忍让了,我们是被陛下逼到绝境,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我们也很被动的好吧!”
“我们也想要和陛下商量和陛下妥协,可陛下尊敬过我们吗?都没有和我们商量任何一件事,大明到现在,我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但凡陛下能商量,听我们劝慰……我们也不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冒着舍生取义的风险,去做这些事情,我们做的这些事情,还不是为大明江山,我们有任何私心吗?”
谢迁也一口气说出了他们内阁遭受的种种委屈,虽然是老调重弹……
但在杨廷和用谋反恐吓他们,让他们拥有最底线的思维后,他也觉得越说越感觉到委屈和怨言。
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
也都没有逼迫朱厚照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好言好语劝慰。
是朱厚照的步步紧逼,而且一步比一步夸张激进,搁谁谁受得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政治智慧,也不是没有政治手腕。
完全是朱厚照激进的手段一个接着一个,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他们才被逼得兵行险招。
但兵行险造,也全然是为大明好啊!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一点的是……有些事情在想和做的时候,往往有很大的差距。
想是这样想!
但做了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有多后悔……他们的行为有多激进,也是在给朱厚照递刀子!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啊!
哪怕再来一次,换成其他人来,他们也会这样的好吧!
“是啊……介夫,老谢说的对啊,我们何尝不委屈,何尝不也知道,事情太着急,太激进……但,已经做了啊。如今,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啊。”
谢迁的一通控诉,引起了刘健的认同和勾起了他的懊悔。
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首辅、谢老,我没有开脱什么。我之所以旧事重提,甚至……让我们想差一点,也只是想说,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哪怕错,我们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绝对不要有任何妥协想法了。”
杨廷和安静的听两人控诉说完,这才再次严肃补充。
“我们现在应该想想,对比陛下,我们有什么优势。”
“我们先前的错误,就是错在高估了我们的优势……是傲慢吧,我们把持权力太久,先皇也太对于我们百依百顺,太过于宽容纵容,以至于让我们都被权力渗透了,都被既有的理所应当,推动我们也认为陛下也理所应当。”
杨廷和这些天,也总算想清楚了这一点。
他们说白了,就是和朱厚照进行权力之争。
然后因为……先前的前辈们和先皇争权、掌权太过于容易,让他们滋生了骄傲自满和目空一切,觉得优势全部在他们这边,错误的估计了敌我双方的力量。
现在……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们即便是掌握太多,但唯独还缺少一个致命的东西,政治的法理性!
这天下,还是他们朱家的。
他们之所以牛逼,也是借助朱家这个大平台,才能施展他们的所有。
离开平台,他们依旧什么都不是!
“是啊,傲慢……”
这般深刻的自我反省,也是让刘健、谢迁深深叹息,他们觉醒太晚了。
“那……我们对陛下,有什么优势?”
王岳也逐渐回过味来了,这些人似乎要采取狗急跳墙的措施了,这让他都有些忍不住想要离开了,他来这里,可不是正正经经的参与谋反的。
“我们的优势……”
谢迁被问住了。
“我们的优势是……士林优势吧,是……”
他想了半天,这也才猛然发现,他们只有舆论优势,这几天,他们也发动了。
“这些不是优势!我们现在要想的是……陛下到最后一步,我们靠什么来保命,靠什么来反抗……”
杨廷和立即纠正道:“一是,我们现在有百万银子。二是……我们现在可以调动的是长陵卫,三是……我们这里距离边关较近,如果真到最后一步了……我们是否能保住家人,保住我们的性命!我们是否可以凭借太皇太后和京城的宗室……”
“停!停!”
“停!”
“介夫,你这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真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就真的和乱臣贼子没什么区别了!”
“天下人也不会支持我们的!”
“陛下他也不会到这一步的!我们只是请求他回来而已!”
刘健一下子激动得阻止杨廷和再说下去了,因为再说下去,就彻底违背了他们的初衷!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造反啊!
杨廷和这些优势,全都是霍光、曹操等人附身!
况且,做到这些东西……他们需要时间,他们现在又哪儿有时间!
这就是他们读书人的软弱性妥协性了,斗争既不彻底,也不敢真正的拼到底线。
哪怕……都到这一个份上了,他们都还抱着一丝侥幸。
杨廷和也果断不说了,有些事情,只需要起个头,埋个种子就可以了。
反正,他们的时间,还多不是吗?
“是的,不要再说了!再说,杂家也不敢在这里呆了……”
“杨大人,瞧瞧,首辅大人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王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还真怕就被莫名其妙拉入造反商议流程,这样他可真的洗刷不清了。
“是啊……太可怕了!”
“杨大人,你说的……”
张曻不知不觉也发现冷汗浸湿了后背,话题终于被挪开,他也感觉好像呼吸都要轻松了一下。
“杂家宫里还有些事情……”
见话题就到这里,王岳也不敢停留了,说了一句,就要告退。
“好……我们也……”
众人也更是想要先逃离这个压抑可怕的环境。
咚咚咚!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急促的敲响。
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直接又让众人刚落下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都被吓了一大跳。
“谁!”
五人都下意识的看向门外。
“老爷!是洛阳老家来人,他……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向老爷汇报!”
门外传来管家的惶恐的声音。
“洛阳老家……?”
这地点,让五人松了一口气,不是金陵来的消息就好。
“既然是首辅的家事,那我们先告退了。”
谢迁、张曻都主动起身,今天的聚会,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尤其是杨廷和说的一切,太吓人了,他们要好好消化消化。
“既然这样……我就不送你们了,王公公,帮开一下门。”
刘健也正好松口气,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真的,提到他家,他也莫名的安稳,尤其是老家。
“好!”
王岳带着笑意,主动开了门。
门一开,就是焦急的管家扶着气息奄奄的信使。
这一幕,倒是直接把众人弄得有些错愕了,这是怎么回事。
“太舅姥爷,不……不好了,我们刘家被抄家了!”
“陛下下旨,宣告我们谋反!”
“我们刘家全都被锦衣卫捉了!”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细问,这个信使看到刘健,就用尽了生平最后一丝力气,一下子说出了这个晴天霹雳。
说完,他就直接晕了过去,干脆的跌倒在门外。
然后……
面带笑意的王岳,凝固在门口。
谢迁犹如中了木头人诅咒,扶着椅子的僵直在了原地,眼神呆呆的看着门外摔倒的信使。
张曻正对大门,脸上的讨好笑意也彻底凝固。
至于杨廷和,他收起史记的动作也凝固了。
最后的最后,刘健半起身在椅子上,也仿佛被点穴了一般。
空气、时间、空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样。
让这里形成了一幅雕像画。
“老……老爷,我,我们该怎么办啊?小,小的不想死啊!”
管家的惊恐哭腔,彻底打破了这一刻的凝固。
然而……
刘健、谢迁、杨廷和、王岳、张曻几人,都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你,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不?首辅,这个家伙谁啊!?”
“什么抄家?!”
“什么陛下下旨宣布谋反!?”
“陛下,到洛阳了?”
“那八百里加急,不是最多刚到陛下手中吗!?”
王岳第一个反应过来,当下激动地抓住管家的衣领,不死心的用他那嘶哑尖锐的声音吼了出来。
然后……
一摊水,迅速在他两股之下蔓延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