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这头喜气洋洋,吐谷浑这头却焦头烂额。
茶卡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表示,吐谷浑封了一个大宁王,却不得出伏俟城,于理有亏。
柏海有一個部落突然宣称,自家拥立前任世伏可汗之子慕容逆为汗,不再听伏俟城调遣。
伏俟城中流言四起,说太子尊王是步萨钵可汗的同父异母兄弟!
这可把步萨钵可汗气坏了,狠狠杀了一批人,结果城中道路以目。
“这些混账,造谣都不看时间,父亲去世时,我还没有娶妻!”慕容伏允咆哮着扔了一个马奶碗。
这些谣言,脏!
丞相天柱王轻声开口:“可汗何必动怒?左右不过是唐国的报复手段而已。”
大家都心知肚明,吐谷浑从来没有一个慕容逆,尊王也不可能跟仙逝已久的夸吕可汗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大宁王慕容顺是否为世伏可汗的骨肉,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收继婚制的弊端就在这里,娃儿的亲爹不大好分辨。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不是问题,但对于可汗来说,就有点头疼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吐谷浑祁连山张掖水附近,又冒出一个慕容从。
夏河附近,冒出一个慕容反;
西仓附近,传说有一个慕容富。
就算大家都知道是些冒牌货,可架不住有人想弄假成真啊!
每一次从龙,都有一大批人平步青云。
名王梁屈葱在一旁战战兢兢,因为传说中,大非岭南麓他的本部中,有一个慕容琼隐藏着。
这可真要命了啊!
相形之下,让慕容顺“自由”进出伏俟城,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但是,天柱王是旗帜鲜明地支持尊王日后承嗣的,不可能为慕容顺说一个字的好话。
“可汗,臣以为,可令慕容孝隽与梁屈葱分头,以西海南北为界,扫清一些不臣势力,顺便敲打一下雪山党项与黑党项。”
天柱王建议道。
说是建议,其实吐谷浑内大半的权力已经掌握在他手中,现在更多是做个姿态,表明自己没有不臣之心。
慕容伏允哼了声:“雪山党项与黑党项,对我有恩,算了。等吐谷浑恢复过来,他们自然会跟随。”
慕容伏允的话,道尽了众多小部落的生存之道。
墙头草,风吹两头倒,哪边强大依附哪边,才能保证部落的延续。
当年隋炀帝打下吐谷浑时,慕容伏允转进黑党项,得敦善王收留,才有了后面的复国。
慕容伏允能熬到今天,这些党项部落功不可没。
天柱王前面的方案,步萨钵可汗默认了。
相比唐军来袭、夺一二城,内部的问题才更重要。
看了一眼从容不迫的尊王,慕容伏允微微点头,这才是太子应有的风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太子有什么看法吗?”
步萨钵可汗的问话,让天柱王暗暗点头。
这是真心实意拿尊王当接班人,不是夸吕可汗那种以噶太子为乐的可汗。
顾亲情,是慕容伏允的缺点,也是一大优点。
尊王淡淡地笑了:“父亲,外面四起的谣言,它就是个干扰。排除同类的问题,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好兄长啊!”
“如果让他脱离掌控,嘿嘿,他可是被隋朝封过可汗的!”
尊王未必是顾念亲情的人,但慕容伏允念亲情,他也必须表现得柔和一些。
否则,手起刀落、杀兄证道,多简单啊!
最多从唐国多买点纸钱烧给他,再多洒两滴眼泪咯。
实在不行,陪葬几个八十年陈酿的少女。
对于大唐的攻击、挤压,吐谷浑其实不怎么在乎,毕竟境内的高寒,不适宜汉人长期生存。
要不然,“汉哭山”是因何得名的?
屏障丢了就丢了,西域没了就没了。
只要牢牢占据西海附近这一片,损失再大也有弥补回来的时候。
天柱王频频点头,为尊王有此见识而高兴。
假以时日,尊王一定是吐谷浑中兴之主。
茶卡的部落,自从天柱王带兵去过一次后,嘘声了。
倒是那些假借世伏可汗旗号的人,跟捉迷藏似的,只要大军逼近百里,立刻销声匿迹。
只有柏海的慕容逆,被格外卖力的梁屈葱杀了,偏偏死了一个慕容逆,无数个慕容逆站了起来。
一个吐谷浑,同时出现三四个慕容逆,这就离谱。
无语的是,连梁屈葱本部的慕容琼都现身了!
让梁屈葱差点气哭的是,所谓的慕容琼,是他的亲侄女!
一顿爱的毒打之后,侄女才哭着表示,就是图个好玩,什么“顺逆”、“富琼”,感觉就像接龙。
“你图好玩,是要把人命搭进去的!”梁屈葱无力地坐了下去。
侄女肯定是不能杀的,可交代也是要有的。
刀光一闪,鲜血溅了侄女一脸,侍女的人头滚入侄女怀中,吓得她凄厉地尖叫。
“闭嘴!从今往后,无论谁问起,都必须告诉他,慕容琼就是这侍女!”
“再出幺蛾子,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家门不幸,怎么有这熊孩子啊!
梁屈葱提着“慕容琼”的人头交差时,看到天柱王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打了个哆嗦。
蒙是蒙不了天柱王的,可现在讲究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相互睁眼闭眼,共同糊弄住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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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盖着洛阳公印章的书信,在吐谷浑悄悄流传,内容倒也简单。
书信中,陈述了步萨钵可汗亲手引发吐谷浑内乱,中兴之主世伏可汗死于乱中,妻子光化公主被步萨钵可汗霸占,有庶子慕容逆、慕容从、慕容反、慕容富、慕容琼流落民间。
这当然是脏水,看重亲情的慕容伏允还干不出这勾当。
再说,光化公主是光明正大依吐谷浑收继婚习俗娶过来的好吗?
可是,洛阳公的资历深厚,早年还追随过世伏可汗,他泼的脏水,比墨都黑。
天柱王眼里现出煞气:“他是不要家人了吗?”
高昌王慕容孝隽苦笑着回答:“洛阳公的家眷,在三天前就悄然越过张掖水,进入甘州张掖县。”
尊王若有所思:“不是说他早就在归途中失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