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地来到凤州,踏入州衙中,寻到了刚刚称量完试验田产量的柯斜。
“亩产二石三斗,不应该呀!”柯斜怎么也没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正常的小麦亩产二石一斗左右,按说应该增产到二石五斗,怎么才这点呢?
完全对不起自己流的汗、佝的腰嘛。
程处默摇头:“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要求太高了一点?二石的小麦都不错了,你还苛求它增产。”
“官人曲辕犁虽然好,增产可没那么明显。”
柯斜瞪眼:“滚犊子,这不是深耕,这是熟耨,毬都不懂。”
也就关系比较亲近,说话才开始荤素不忌,斗口是常有的事。
罕父杵只能表示,使君的要求高了,就这二斗增产的粮食,让凤州那些一直观察的庄户眼睛都直了。
这代表,一亩增产的粮食,基本够一人一个月的消耗了!
什么没去壳,这年头有几个庄户在乎这個?
悻悻地放下记录,柯斜瞪着程处默:“京城人来地方,一点东西不带,你好意思?”
程处默诡异地掏出一根物件:“岐州陈仓县的金钱肉,够意思吧?”
柯斜啐了一口,默不作声。
东西是好,可补了上哪里泄火?
丫就是故意的。
别看律令禁止屠宰耕牛、马、驴、骡等畜力,但在岐州,驴玩意金钱肉照样供应着,可见上有国策、下有对策。
柯斜回二堂,让执衣烹茶,端了点小食过来:“说事。”
程处默迅速坐正了身子:“长广长公主的事,已经被莘国公窦诞平了,短期不会起浪花。”
“凤州桃红纸产量不足,除了长安城的娘子们,连胡商都盯上了这东西,得加大产量。”
“另外,洋州、商州、荆州等地,也在研究桃红纸,只不过是用藤、楮皮研究。”
“食铁兽马勺脸谱,也有史国人来看过,开了个大单,铺子怕吃不下,没敢应承。”
“铅粉那一头,谷尚枣家与官人曲辕犁铺有些不对付了,能不能卡他一手?”
柯斜悠然品茗:“长广长公主的事,我从来没担心过,这就不是窦奉节一个人的事。”
谷尚枣的事,柯斜不加理会,哪个父母官吃饱了撑的,要跟自己的税赋过不去?
桃红纸的问题,加大产量当然没问题,却需要向南面的兴州采买合格的竹子,以及让官人曲辕犁铺供应其他辅材。
兴州那一头,柯斜与对方素无瓜葛,哪怕是出钱买竹子,也有可能遇到不卖的情形。
兴州虽然是下州,位置也偏僻,可物产并不贫瘠,杜仲、乌鸡、天麻、猪苓都是天下闻名的,人口比凤州少,人均资源多,竹子占据竹木资源的比例并不算太高。
程处默暗戳戳地表示,兴州刺史吧,当年骑的那匹马叫“响”,懂?
柯斜赏了程处默一个拳头,瓦岗响马就明说吧,还拐弯抹角的。
大唐朝堂上,多少官员是瓦岗出身的,有谁觉得丢人了?
也就是说,凤州桃红纸的主要原料已经解决了大半,价钱问题就不是柯斜应该掺和的事。
至于别家研究桃红纸,那是必然的事,只要不是偷盗技术,能研究出来也没法,凤州脸还没大到遮住整个大唐的地步。
“倒是马勺脸谱,现在已经整合了整个凤州的资源,根本就供应不了,咋整?”柯斜无可奈何地回答。
有钱嘛,谁不想挣?
可前提是真能拿到手。
就算胡大娘胡礼晶是流水线,你也得有足够的原料才能作画吧?
程处默眼现奸猾:“看看,眼界狭窄了吧?格局要大!”
柯斜骂了一声,一个游离在官场外头的混子讲格局……
程处默摊手:“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呐!可岐州刺史窦恽拉着我,哭着喊着要为我们提供半成品马勺脸谱,这也没辙。”
把程处默那故道河一般多的水分挤一挤,柯斜大致相信,岐州确实有意供应半成品。
毕竟,传统的马勺脸谱,受众范围比较窄,没法做大做强。
窦恽是咸阳窦氏的人,有窦奉节的情面,愿意费点事,达成两州之间的合作互利,也是可能的。
至于说利益输送,睡觉时加一个枕头,美美地想吧!
没有窦奉节这层关系,窦恽宁愿什么都不做。
不做不错,才是官场的真谛。
高大上一点说,这是汉朝第一个丞相萧何的策略,无为而治嘛。
岐州真的有马勺脸谱,只是柯斜从来没注意过。
至于竹子嘛,岐州就真没有天然竹林,没法。
整个关中,天然竹林的最大产区就在鄠县与盩厔县之间。
柯斜让罕父杵召胡大娘与老胡头入州衙,将程处默关于食铁兽马勺脸谱的两个消息都说了。
老胡头满是皱纹的老脸展开:“好事哩!怎么可能不应?”
柯斜微微摇头:“本官担心胡大娘太累,更担心竭泽而渔,让胡大娘的灵气泄了。”
老胡头正要瞪眼,柯斜毫不客气地制止了:“闭嘴!这事你没有说话的权力,只有胡大娘说了算。”
跳脱的中女胡礼晶第一次认真起来,仔细想了想:“要保证画出来食铁兽都那么可爱,每月最多增加三千个马勺了,其他条件也得跟别家一样。”
老胡头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没人理睬他。
也不能说他的想法就错了,他想让胡大娘多接点活,一次把以后的钱都赚了——谁知道食铁兽马勺脸谱会不会突然失宠了?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赚安稳钱还是大赚一把然后转向,哪个选择都有一定道理。
但是,做出选择的人,必须是胡大娘本人。
“行,就照这办吧。”柯斜说事,从不拖泥带水。“另外,你岁数也差不多了,该招赘婿就招了。”
胡礼晶眼神黯淡下来,低低应了一声,闷闷不乐地离开州衙。
程处默满眼八卦:“咋,这小娘子看上你家媵的位置了?”
柯斜横了程处默一眼:“你少胡说八道,别说没看对眼了,这身份差异就不成!”
官与商之间,连联姻都受限制的,胡大娘与柯斜之间的距离犹如鸿沟。
再说,柯斜来凤州为父母官,结果搞个媵妾回去,让别人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