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大都督府长史、曹国公李世绩接任。
兵部侍郎崔敦礼外放为灵州都督。
这个变迁其实很正常,但对柯斜来说,就有那么一点点微妙了。
李世绩的能力很强,军事造诣仅次于李靖、天子,是当世的兵法大家之一,他为尚书,自然会对柯斜之前的布置进行调整。
倒也不是刻意针对,只不过将几个人对调了位置、对团结兵制度管理更严格了。
对柯斜来说,大约有点影响,不大。
可对凤州团练使松谨来说,就有点难熬了。
“团结兵还要逐年筒点,确认身体能否承担重任……”松谨在二堂大发牢骚。“体力不下降,谁还不想呆在折冲府啊!”
对于柯斜这個团结兵制度的创始人来说,兵部的规定改变,其实也还在正常范围。
逐年或隔年淘汰一些体能下降得厉害的团结兵,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团结兵是给府兵一个过渡的机会,可依旧会面临征战、救援等状况,体力下降太狠,是会出大问题的。
凤州的团结兵,在大水的救援中就损失过几名。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必要伤春悲秋。”柯斜点了松谨一嘴。“过个一两年,你也考虑转到地方上吧,团练使这个活挺费体力的。”
松谨泄气了:“你以为我这不通文事的,能到地方干嘛?当执刀?”
柯斜摇头:“大材小用了。从八品下司户参军龙亚仁兼掌司兵,他的病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恐怕是根治不了,有意修建完通大散关的路就辞官。”
这个品秩,与恶阳戍戍副对等。
可是,从军中转来地方为官,惯例是要降一级的,对松谨来说也别无选择。
松谨说不通文事,只是相对的,还不至于到大字不识一个的地步。
以柯斜在吏部的颜面,安置一个司法参军并不难,凤州的一些举措也要有人接棒。
龙亚仁的品行过硬,松谨也不差,总比一些不放心的人操持要强多了。
司法参军公西赞名引着开采铅矿的商贾谷尚枣进来,只看看谷尚枣微微佝着的腰,柯斜就知道,不是来找麻烦的。
执衣奉茶,柯斜开口:“谷东主在凤州经营,可有人为难?”
谷尚枣期期艾艾:“凤州官吏、百姓,倒是支持小人取矿,偶有摩擦也在合理范围。”
“倒是小人听说,官人曲辕犁铺程东主似乎对小人有点看法,不由心头惶恐。”
咦,倒是个消息灵通的。
柯斜嚼了个执衣砸出的核桃:“程处默那厮?别理他,就是个憨憨,就算你真的跟他有过节,与凤州也没有关系。”
顿了顿,柯斜发现了华点:“不对吧?当初可是程处默介绍你来凤州的,你们怎么闹掰了?”
谷尚枣无奈摊手:“他引荐过来,撮合成事了,自然有一份心意。”
懂了,程处默这厮干着掮客的活,按这个时代的说法是“牙子”。
低级的牙子只能养家糊口,像程处默当一回牙子,够花天酒地一阵了。
有宿国公府兜底,程处默的言行可靠性极高,别人有事也乐意找他。
让程处默不太高兴的原因,估计是再次给谷尚枣当牙子不顺,相互有了点龃龉。
毕竟,商贾最擅长的,是一根骨头哄十来条狗。
所以,指望哪个商贾对别人推心置腹,纯粹是想多了。
嘴上喊兄弟,心里全生意。
商贾嘴里喊出的“兄弟”,是最没有情感含量的。
“商人重利轻别离”,老白可是把商人的本性写到位了。
柯斜摆手:“只要你在凤州依律行事、及时缴纳税赋,没有谁会刻意针对你。”
程处默的个人情绪可以理解,但凤州不能任性,把商贾都吓跑了,谁来缴税呢?
试探出柯斜的态度,谷尚枣开心地饮尽茶汤:“实不相瞒,小人是想于黄花县再开一座铁矿。”
柯斜点头:“这不是事,倒是矿渣、泥土什么的安置好,可不能图省事直接倒河里,本官还想垂钓呢。”
以商贾的做派,但凡官府少提一句,他们绝对能省则省。
踏入二堂的强仲豹接了一句:“两当县也有铁矿呢,怎么就不去开采?”
谷尚枣起身叉手:“别驾,不是小人不想挣那钱,可两当县那道路,小人就是采选了也难拉出!”
强仲豹淡淡应了一声,没兴趣跟他再说话了。
鼠目寸光,活该你的产业受限。
“使君,朝廷有意以姜行本监修骊山汤,并将骊山汤正式立为监,改名温泉汤监。”
强仲豹禀告。
柯斜并不意外:“这个建言是本官进的,同时请求朝廷从两当县采伐温泉汤监所需的木材,以修建两当县的道路为补偿。”
这个算盘珠子拨得响啊!
两当县的物产算不上格外贫瘠,但山势与道路束缚了它的发展,少得可怜的人口根本负担不起修路重任。
强仲豹两眼放光:“难怪尚书省下符文,遣数千役夫、人犯入两当县伐木呢!使君这谋划果然厉害。”
柯斜平静地回应:“无非是舍与得二字,想得到什么,难免就要舍弃一些东西,要独吞所有好处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请朝廷以修路补偿两当县,是柯斜的一个尝试,也是一些偏远地方可以效仿的标杆。
钱朝廷是肯定不会给的,那么,顺便修一下路总可以吧?
路通了,物产能更便利地运送出去,好歹能让当地受益。
谷尚枣想扇自己一巴掌,刚才拒绝强仲豹的话说那么快干嘛?
两当县的路可能就修个一年,到时候自己可不就能源源不断拉铁矿了吗?
但那时的条件,自然会比现在苛刻一些。
即便谷尚枣现在应承,强仲豹也不会再理睬他,机会这东西,错过了就不再回来。
真以为官员能时时刻刻有好脸色对待商贾似的。
“下符文给两当县,让成南盯着朝廷伐木的动向,要保证间伐不破坏两当县整体水土。”
柯斜对此极为在意。
新丰县的戏水就是典型的例子,水土已经没法保持。
柯斜可不想再临两当县时,左看一个癞子山、右看一个马啃头,那样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