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红袖阁所发生的命案,京兆尹陈坤泰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姜云舟自然不用说了,董大人、荣王爷甚至婧阳公主都保的人。
可武威堂那边作为独立于朝堂仅听命于陛下为大梁提供武道修行者的机构,自己同样得罪不起。
若不是姜云舟杀的自然最好,早点帮助其洗脱嫌疑,防止双方冲突。
如果是姜云舟所为,那自己就只能调查清楚把锅往上甩了。
结果没成想,等董大人赶到,大家一起来到后院牢狱,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更离谱的是:挨打的并不是姜云舟。
跟着一起赶来的数名武威堂弟子见鲁雄前辈居然吃了亏,还准备上前动手,却都被从废墟中站起的鲁雄喝止。
“陈大人,此子确实有击杀我师弟的可能,你们要何时审讯?”
“相关人员已经带回来了,这就审讯。”
京兆府衙大堂大门紧闭,京兆尹陈坤泰端坐正中,左侧是武威堂首座的二弟子鲁雄,右手是大理寺卿董允。
虽然二人名义上都是旁听,但陈坤泰坐在中央如坐针毡。
武威堂除首座之外不设官品,但人家到这里代表的就是武威堂。
堂下站着的除了武威堂前来的弟子,还有南镇宁司的旗官。
沈卿如和小白芷跟随董大人一起进来,所以也没人阻拦,站在那里惹得两旁之人忍不住频频侧目。
衙役把姜云舟先带了上来,陈坤泰轻敲惊堂木询问道:
“疑犯姜云舟,你昨晚......”
没等陈坤泰说完话,一旁的鲁雄就喝道:
“大堂之上,为何不跪?”
一旁的董胖胖就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道:
“因为他是大理寺的大理丞,官级在身,自然不跪。”
鲁雄明显有些不相信:
“敕牒何在?”
董胖胖直接从袖中掏出之前就给姜云舟申请好的大理丞敕牒甩给鲁雄。
后者见盖印确实没问题,便抬手扔给了姜云舟。
姜云舟没有出仕的打算,但此时也没别的选择。
大理丞有七品,靠!官级升的比修行等级还快。
陈坤泰继续询问道:
“疑犯姜云舟,你昨晚在何处?”
“一直在红袖阁的花魁月梅房中把酒畅谈。”
“既然是找花魁娘子,为何要翻墙而入?”
“在下前两番前往红袖阁曾经作诗留词,其中文人墨客对在下的诗词颇为喜爱,怕被他们发现应酬起来比较麻烦,这才翻墙而入,不过没成功,还是被发现了。”
听闻此言,陈坤泰眼神一亮道:
“哦?如此说来,那个写出‘一川烟柳,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和‘闲敲棋子落灯花’把月梅推上花魁的神秘才子,造就红袖阁佳话的,果真就是你了?”
“不错,看来大人对红袖阁的事情也很熟嘛。”
原本还挺和蔼的陈坤泰闻言轻咳一声义正言辞道:
“放肆!这是本官调查所知!”
董允神情颇无奈的看着姜云舟,似乎是在说:
你小子行啊,这才来京都多久,就已经抱上红袖阁花魁了,难怪不想当官。
姜云舟更担心的是这番话说出来,回苍医馆得跪搓衣板,可怜自己在卿如姐面前维持的好孩子形象啊。
不过这点姜云舟倒是想多了,知道其修炼纯阳童子功的沈卿如,相信姜云舟不会到那种地方胡作非为。
只不过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在家里以长辈的身份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才导致其到那种地方去放松。
见陈坤泰没有问出什么,鲁雄询问道:
“你和花魁一直在房中?”
听到这个问题,姜云舟稍稍一顿,因为自己和甄女侠确实出门了,难道他们在井边发现了蛛丝马迹?
“基本都在,肯定也下去方便过。”
“下去方便要跳窗?外面窗台上的脚印你怎么解释?”
说自己人的三急特别急,所以就跳窗了,这好像不太说得通。
姜云舟揉了揉太阳穴假装回忆道:
“当时不是饮了几杯有点飘嘛,下去方便的时候故意跳窗,给花魁娘子显露了一下我的轻功不是很正常吗?”
“怀抱花魁,深夜不睡,跳窗秀轻功,姜公子觉得合理吗?”
姜云舟闻言笑道:
“鲁先生您一看就是正人君子,这男女之事就不懂了,红袖阁那种地方哪有前半夜着急办事儿的?肯定得玩点......有点小插曲。
当时酒至半酣极尽欢乐,别说从窗户跳下去方便,就是站在窗户上方便,都算不得离谱。”
此话倒是逗得南镇宁司众人一阵哄笑,看得出其中不少人也去消遣过。
鲁雄不去红袖阁,确实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那你们......咳咳,睡了吗?”
问到这個问题的时候,在场众人包括唯一悠闲吃着糕点的董胖胖也都将目光看向姜云舟。
“没有,我和红袖姑娘把酒畅谈美景诗词而已。”
“具体聊了什么?”
“酒后之言,记得不太清楚了。”
“你们就这么呆了一整晚,什么也没干?”
姜云舟正色道:
“鲁先生这就有点龌龊了,我等文人风骨去那里岂是为了那一尺温存?我们追求的是对月饮酒填词作赋的雅事。再说这和本案有关系吗?”
小白芷有点好奇的回头悄声道:
“小姐,什么叫‘一尺温存’?”
沈卿如轻拍了小白芷的脑袋瓜:
“嘘!”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关于司马易与花魁事情。”
“没有,司马易这个名字我都是才听到的。”
这个问题与线索无关,难道是他们猜测的动机?
难道司马易和月梅有什么事情?然后因为自己和花魁的关系,所以他们才会联系到自己?
鲁雄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陈坤泰点了点头,后者高声道:
“带月梅。”
却见衙役带着手戴细锁的花魁月梅从后堂走出,穿的依旧是服侍自己时的那套衣服,看来她也是被慌慌忙忙带来的。
别看带着枷锁,袅袅身姿走起路来依旧是风摆荷叶雨润芭蕉。
甚至因为手提枷锁面带残妆,看着尤其惹人怜爱。
即便因为立场应该痛恨的武威堂弟子看着也不由得心生怜意多看几眼,毕竟这要是在红袖阁,想要看见可是得花不少银子的。
月梅来到大堂故作惊讶行礼道:
“小女子月梅叩见诸位大人。”
“月梅,昨夜你身在何处?”
“回禀大人,昨日小女子在雅室陪姜公子共度一宵。”
一听这话,武威堂的人也都面带愤恨的看向姜云舟,仿佛觉得不管这家伙是不是凶手也应该宰了。
姜云舟倒是偷偷松了口气,心说这月梅姑娘还真够意思,这种时候还能冒险帮自己圆谎。
要是她被吓得全交代了自己整夜未归,那自己恐怕难逃诬陷。
“那你和姜云舟共处一室都在干什么?”
“夜深人静,大人说我和姜公子在雅室之中还能干什么?”
“嗯?!”
在场众人同时扭头看向姜云舟,心说你小子守着这么一个美人果然没忍住!
姜云舟也有些吃惊的看向月梅,心说仙人跳也不是这么玩的呀,口供对不上可完了!
好在月梅接着补充道:
“姜公子无非是抱着小女子把酒言欢罢了。”
听到这话大家才都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都暗暗赞叹姜云舟这都他娘的能忍住。
“你们具体聊了什么?”
“酒后之言小女子记不太清了,不过姜公子好像说过他太累什么的,小女子耐心安抚过。”
后面这半句是月梅自己发挥的,因为听其他姐妹说过,来红袖阁的男子就那么几句话:
什么我好累呀没有人理解我,什么我老婆根本不懂我之类的......
原本这话也没什么,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下面听着的沈卿如却是柳眉微动心有所想:
果然是因为在苍医馆自己给云舟的压力太大,又是振兴苍医馆,又是帮镇宁司查案。
而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和自己说,只能去那种地方稍加宣泄。
应该是怕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所以才故意让甄女侠跟着。
自己回去得想办法好好安慰一下他才行,否则这样心里迟早会压出毛病的。
“月梅,据本官所知,死者司马易两天前曾邀你伺候被拒,当时怒而将一杯酒水泼在你身上,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你是否怀恨在心,为此谋害司马易,或者告知姜云舟,伙同其谋害司马易?”
听到这话,姜云舟稍稍明白些案情了,难怪自己会成为嫌疑人。
在外人看来,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被辱,自己确实有酒后怒而杀人的可能。
来的路上月梅就知道会面临这种指控,再度行礼解释道:
“小女卑贱之人,花魁也不过虚名,来此的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欺凌责难都是日常,小女子哪有胆子心怀怨恨?更别提什么挟私报复了。
至于姜公子,大人可以去红袖阁打听一番,我与姜公子也是第三次谋面,时至今日对其真实身份武功底细一概不知,又怎么会伙同姜公子害人?还请大人明查。”
声音哀婉语句恳切,在场之人闻言也无不蹙眉。
再加上在场之人大多都听说过这位花魁是被欺凌扮丑,而后因姜云舟的诗词幸得如今,出于同情心,自然就更相信她的话了。
姜云舟心说平时倒是没发现月梅这么能说会道。
在自己面前都是吞吞吐吐(指的是说话)。
话说回来,自己和人家相处的时间也并不长,不了解倒是也正常。
“姜云舟是否曾跳窗而出?”
“出去过,但只是方便一下,小女子在楼上能看到。”
“那姜云舟是否可能趁你睡着偷偷溜出去杀人?”
“不可能,除了下去方便,小女子彻夜抱着姜公子未眠。”
“为何彻夜不眠?”
“小女子......小女子以为姜公子需要宽衣伺候所以一直准备着......没敢休息。”
这话听的身边一众武威堂弟子和镇宁司的旗官都对姜云舟恨的牙痒痒,心说这姜云舟真是暴殄天物啊!
“是不是他身体有问题?”
嘿!找不到证据开始污蔑了是吧!
“姜公子身体肯定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
“坐在姜公子怀中,我整整一夜都能感受到被姜公子抵着......所以许是姜公子心有所属或者和小女子谋面尚少。”
听着月梅脸颊羞红的回答,整个大堂陷入一片沉默。
只有姜云舟傲然的抬起头,心说对一个男子的最高评价也不过如此了。
又问了几个关于昨晚细节的问题,两人所言也确实没有什么漏洞,陈坤泰扭头看向鲁雄道:
“鲁先生,您看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鲁雄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刚要继续询问,却听门口有人喊道:
“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