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舟一句“臣知罪”反倒是给三司回懵了。

董胖胖心说你个臭小子可别搞我呀！

自己还想着给你辩解呢，你他娘的直接投了？

其他旁听的内廷大臣也都扭头看向了姜云舟，婧王心说姜云舟这是要搞什么鬼？

就连坐在养寿宫上殿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的梁帝都睁开了眼睛。

刑部尚书刘鸿章追问道：

“你知何罪？”

姜云舟气定神闲：

“微臣在陛下外出狩猎之时，为了给中毒已深的淑妃娘娘治病，不顾内廷要求，未经陛下允许，由太监带着私闯后宫，此臣之罪也......”

刑部尚书打断道：

“谁问你这个了？不要避重就轻！本官要问的不是这個。”

姜云舟抬头道：

“既然大人是要审讯下官，自然要将一切罪责如实禀明陛下，下官从头说起有何不可？”

刑部尚书刚想反驳，一旁的董允就摆手道：

“且听他说说，真的有罪大不了数罪并罚嘛，我们自然不能欺瞒陛下。”

被莫名其妙扣上一个不让他说就是欺瞒皇帝的帽子，刘鸿章也只得想让姜云舟说话。

有了开口的机会，姜云舟自然毫不客气的详详细细将宫中太监来找自己给淑妃看病，到施针治疗，最后留下药方离开的事情说了一遍。

董允听完还颇为严厉的训诫道：

“大胆姜云舟，你可知朝臣不得私去后宫！哪怕人命关天也不能例外。”

表面上听着好像是在训斥姜云舟不懂规矩，但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下次记住了，后宫就是都死光了让你来你也别来，什么淑妃不淑妃让她死去。”

姜云舟躬身道：

“下官明白了，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别的事吗？

原本应该是杀气腾腾，至少也是扣人心弦的审讯，他怎么和没事人一样？

皇太子听的眉头紧锁，看起来恨不得想上去抽姜云舟；二皇子是切切实实被姜云舟揍过的，此时见太子党暂时没有达到目的，暗暗偷笑；婧王则是既佩服姜云舟的举重若轻，又为他接下来的应对担心。

要不是当着梁帝，刑部尚书都要把脏话骂出来了。

“废话！你以为这么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这点事儿？”

姜云舟装糊涂的点了点头道：

“要不然，不知刘大人还有何事？”

“嘶！内廷近卫的状纸你没看到吗？”

“没有啊，才睡醒就被你们叫来了，大人还是不要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鸿章心说明明是你小子装糊涂，自己反倒成了打哑谜的了。

“淑妃娘娘被毒死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娘娘死了？我......我当然不知道了！什么时候？”

刑部尚书也见过不少没脸没皮的刑犯，如此不要脸若无其事的还是第一次见。

姜云舟当然知道淑妃死了，这里的糊涂并不是装给他们看的，而是装给梁帝看的。

梁帝今天早上才回来，对情况知道的还不多，楚天雄能骗，自己当然也能骗。

“哦！我明白几位大人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来了！”

“算你小子还明白事理，那就说说......”

“大人们是怀疑我没有给淑妃娘娘成功解毒，从而导致娘娘身亡？”

“对......不对！差点儿让你小子滑过去，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们是怀疑你对淑妃娘娘起了歹念，被淑妃娘娘发现训斥之后担心她向陛下告状，这才故意下毒害死了淑妃娘娘！”

“下官刚刚已经交代过了呀，大人说我杀人，还是请大人拿出证据来吧。”

“......”

听到这话，刘鸿章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上了姜云舟和董允的当。

原本自己的想法应该是，自己上来拿出证据指出姜云舟的罪行，然后这小子替他自己辩驳，无可辩驳哑口无言就能够交由陛下发落了。

可就因为刚开始让他先说话，导致现在流程反过来了，他最开始进宫治病的那套说辞成了先入为主的正本，反而是自己需要拿证据去辩驳他。

主动辩驳的那方自然更难一些，攻守双方的位置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被调换了！

但刘鸿章又不可能起身说：刚刚你说的都不对，听我重新说。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传证人，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彩蝶！”

很快昨天在淑静宫配合自己的那个宫女就来到了殿前。

“叩见各位大人。”

“彩蝶，昨天你亲眼看见淑妃娘娘推开姜云舟，并且嘴里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这样！再这样我可喊人了！别以为你有功在身就可以为所欲为！’没错吧？”

“是的，大人。”

“姜云舟，这你作何解释？”

姜云舟摇头道：

“大人不懂医理，中毒之人产生幻觉是很正常的，淑妃娘娘当时中了毒，产生幻觉以为施针的下官图谋不轨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好一张利嘴！就那么巧幻觉就发生在你诊病的时候？”

本以为姜云舟会说是有人陷害他，但却没想到他只是歪头道：

“大人如果常常诊病就会知道，这种事情很常见，大人不会就因为淑妃娘娘产生幻觉时的一句话就觉得下官是杀人凶手吧？”

姜云舟在监狱的时候早就细细分析过。

淑妃之所以能在自己诊治的时候产生幻觉，一定是计算好的，其实也并不复杂，因为自己进去的时候，淑妃刚刚喝那碗祛毒汤。

只要在那碗汤中加入致幻药物，那么自己诊治的时候肯定就会产生幻觉。

所以执行陷害任务的很可能就是那个御医，这个彩蝶是不是共犯并不清楚。

自己之所以没有大喊被陷害，是因为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喊出来除了让自己陷入被动之外，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好！传御医司徒雷，本官看你这次怎么说！”

趁着司徒雷没来，姜云舟凑到那个需要彩蝶的宫女身边，伸手轻拍了下后脑询问道：

“彩蝶姑娘，可请您千万说实话呀！”

彩蝶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声音有点颤抖的唯唯诺诺道：

“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

刘鸿章训斥道：

“姜云舟退回去，不要干扰证人！彩蝶从小就是伺候淑妃娘娘的，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这彩蝶应该并不是同伙，否则她完全可以添油加醋一番。

唉，这个时候就会想起那个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就敢在大堂之上为自己说谎话的姑娘。

也不知道月梅她们逃到哪里去了。

这时司徒雷进来了，就是昨天在自己跟前配合的那名御医。

“司徒雷叩见各位大人。”

刘鸿章拿起桌上的药方询问道：

“司徒雷！你说姜云舟昨日交给你一副药方给淑妃娘娘用的药方对吧？是这副药吗？”

司徒雷上前检查了一下药单点头道：

“没错，就是这副药！”

“来人，你们拿着，让姜云舟也辨别一下是不是他写的药方，看好了！别让他把证据毁了。”

姜云舟看了看那张药单，有意思的是，药单上的纸张字迹都和自己写的完全一致。

唯一不同的是，最后空着的地方原本被自己用墨填满，而这张只填了一半，上面空着的地方则是多了一味乌头。

“姜云舟，这是不是你出的药方？”

“不是，我的药方上面没有乌头。”

刘鸿章轻哼了声道：

“巧言令色，我们拿你的笔迹对过，绝对是你写的。”

“大人，世间这么多能人异士，完全模仿别人笔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胆姜云舟！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这药方你以为用一句能人异事就能蒙混过关？”

姜云舟反问道：

“大人，这位司徒雷也是朝中御医，怎么可能见到我的药方上写着这剧毒之物，还敢给淑妃娘娘用呢？”

谁知那司徒雷却回复道：

“姜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呐！我当场还问过你‘这乌头是剧毒之物，怎么能用来给娘娘解毒？’，你当时回复我的可是‘以毒攻毒，放心使用’。

如今怎么又都不承认了？我自恃医术不如姜大人，这才听从姜大人的安排按照药方抓药使用，却没想到姜大人原来是要害人呐！我真是悔不当初！”

执行陷害任务的果然是你小子。

刘鸿章傲然的向后一靠，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询问道：

“姜云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养寿宫大殿之内坐着的婧王眉头紧锁，知道姜云舟肯定是能用的方法都用了。

在没有任何证据和信息的情况下，能够和刑部尚书对峙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很明显在人证物证这一块，对手是做足了准备。

婧王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济侯楚天雄，老家伙靠在椅背上饮着茶似乎是对什么事情胸有成竹。

皇太子也是一副准备看乐子的神态，知道姜云舟肯定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坐在桌案中央的董胖胖见状也以为云舟的三板斧打完了，刚准备开口岔开话题，建议让大家去案发现场找找蛛丝马迹，却听姜云舟回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位叫司徒雷的医者确实是在诬陷下官，刚刚大人说人证物证俱在，我就先说说这物证，这确实不是下官所写的药方。想要证明也简单，麻烦大人帮忙取两样东西。”

一听姜云舟居然说自己有方法证明，当着这么多人，刘鸿章也不能让他闭嘴。

“什么东西？”

“我在苍医馆所写的药方，因为很多药方都是在医馆内抓的药，所以有很多，随便拿几十张来就行；以及淑妃娘娘屋内的桌子，带着桌子上的东西，顺便把椅子也带上吧。。”

见云舟似乎有所准备，担心那些东西被拿来的路上被人动手脚，董胖胖回头吩咐道：

“大理寺、北镇宁司和武威堂的人一起去拿。”

“是！”

姜云舟随即气定神闲盘坐在地等待。

大殿内的皇太子道：

“这家伙不会耍我们吧？故意在这拖延时间？”

想回头问问父皇，却见盘坐在龙床之上的梁帝同样是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也只好乖乖等着。

不过心中是想不出姜云舟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方法翻盘。

不只是皇太子，在场其他人也都想不出来，只是都一脸疑惑的看着闭目养神的姜云舟。

看他这个故弄玄虚的样子，刘鸿章恨不得上去直接给他一脚。

虽然是三司会审，但是坐在另一侧的御史文舒却始终没有说话。

主要是上次姜云舟从肃州回来他参了姜云舟一本结果吃了个大瘪，知道这家伙的厉害，所以小心谨慎了很多。

很快大理寺的人就从苍医馆搜集来了大量姜云舟所写的药方。

董胖胖故意提高声音询问道：

“这么快？没有在苍医馆那边引起什么骚乱吧？”

董胖胖的下属自然鬼精鬼精的，摇头回复道：

“没有，但是苍医馆那边今天本来就挺乱的。”

刘鸿章以为又抓住了姜云舟什么把柄，跟着追问道：

“苍医馆的人在闹事？”

“没有没有，苍医馆的医者和患者都不知道姜大人被抓来问话的事情，不少患者聚在一起只是感谢姜大人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甚至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来自天道盟的人，他们来给姜大人送他在肃州立功获得的侠士牌。”

“你没有告诉他们姜云舟被抓吧？”

“没有没有。”

一听这属下的禀报，哪怕姜云舟真的有罪，接下来谁都不好直接提处死姜云舟，毕竟这引起群愤的锅谁都不想背。

刘鸿章后悔刚刚多问了一句，扭头询问道：

“姜云舟，如今已经按你的要求拿来了药方，你准备如何证明？”

姜云舟起身反问道：

“大人觉得这些药方和那张证据有何区别？”

刘鸿章仔细观察了一下道：

“除了淑妃娘娘的药方是用宫廷御纸写的，你的药方用普通纸张之外，本官并没有看到什么区别，无论是字迹，还是每张药方末尾都会涂抹掉空白区域的习惯，都几乎完全一样。”

姜云舟点了点头道：

“那请大人将那些苍医馆拿来的药方抬起，把被涂抹了的部分映照在阳光下看看有什么。”

“这黑乎乎的一团，即便映照在光下又能......嗯？！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