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时候宋安乐没有跳起来或者大叫一声，他只是平静地回头，注视着身后矮小的老妇。

老人满脸皱纹，戴着一顶毛呢小帽，脸上的表情似惊似惧。她哆嗦着嗓音说：“小伙子，可不能上5层啊……”

小吴的家就在5层。

宋安乐轻轻将老人的手放下，耐心地说：“这位婆婆，请问5层发生过什么事么？”

“可不能上5层啊，不能上去啊——”老人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一句话，就是没有下文。

宋安乐也不急。他察觉到这位老人没有恶意，所以放缓了声音，重新问了一遍。

“我是来见一个朋友的，第一次来，不了解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您能讲给我听吗？”

老人总算听进去宋安乐的话，她竖起一只手，遮住侧脸，神神秘秘地说：“前几天、有个道士上了5层，出事啦！”

“出事？出什么事了？”

“人没了，”老人煞有介事地用手指了个方向，“就在、就在小区垃圾堆那儿。惨呐，好多人去看，都上电视啦！”

一个道士意外身亡了？

宋安乐皱眉。道士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是小吴请来的。他不知道请来的这位究竟是有真本事还是在装神弄鬼，但结果就是，他被人谋害了。

“婆婆，谢谢您的劝告，我朋友还在等我，就先走了。”

老人瘦弱的手臂拦着他，来回地说：“不能上去啊！”

“好，我不去5层。”

老人就住在1层。宋安乐好不容易把人劝走，才继续上楼。他把背后的背包甩到身前，把饮鸩拿出来，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手指伸直。刀身擦过，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宋安乐低头看了看刀刃的情况，才开了不到四分之一。他总觉得饮鸩的需血量在逐步增大，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而且他也不清楚这把匕首过去究竟经历过什么，还时常怀疑自己会不会得破伤风。

总之得找个时间让人看看，能不能改良一下，宋安乐心想。

6号楼每层两户，两扇一模一样的防盗门对称而立。宋安乐暂且收起刀，敲了敲左边的门。

房门打开，一身家居服的小吴虚弱地笑笑。

“宋先生，请进。”

宋安乐点头，说了句“打扰了”，进门换鞋。

小吴的家比起之前看过的许如云的家要乱上许多，尽管这个家有位名义上的女主人。宋安乐来得仓促，小吴也来不及收拾。他简单地把散在沙发上的衣物收走，嘴上还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哈，家里有点乱。宋先生你坐。”

宋安乐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他女朋友的身影。

“吴先生，你女朋友不在家吗？”

“她去上班了。”小吴自然地回。

“她有工作？”

“嗯，在一家奶茶店打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份工作，只不过无意问到的时候，她跟我说的。”

“那你……去看过她的工作地点吗？”

小吴摇头。

“她好像很不喜欢我过分干涉她的生活，所以我就没有多问。”

“但是她却要跟着你上夜班？”宋安乐还记得小吴提过他女朋友和车上那姑娘是同一人的事。

小吴尴尬地笑笑，他喝了口水，手指攥紧水杯。

“吴先生，”宋安乐低头扫了眼他的手指，又抬起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女朋友真的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人。那你能接受我们以自己的办法来处理她么？”

小吴闻言，慌乱地扬起脸，又深深地低下，下颌快要贴到锁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吴又变得神经质起来，瘦长的手指来回抠弄玻璃杯，尖尖的指甲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他小声咕哝几句，念咒一般重复着“我不知道”。然后他倏地抬头，紧紧攥住宋安乐的手腕，求救地看向他。

“宋先生！求你救救我！真的求求你！”

“好好，我会想办法，你先冷静。”宋安乐两只手都抬起来，让小吴不要激动。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故意说，“那个，能带我转一下这几个房间吗？我需要简单地了解一下。”

“啊，好的。”小吴总算从那种慌乱的情绪中走出来，又恢复了正常。他把水杯放回茶几，起身，“宋先生跟我来吧。那……我们先从厨房开始？”

宋安乐眼神好使，小吴起身后，他一眼就扫到了沙发缝隙中夹着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把那张薄薄的纸用两指夹出来，原来是一张符。

“这是……”

“这个，”小吴一把夺过了符，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是上一位大师来看的时候，留下的。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用，我就随便放在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宋安乐点点头，没有深究。

两人从厨房看起。厨房里没什么可看的，堆叠的碗筷、半锅早晨剩下的面条，到处都是油渍和污垢。宋安乐粗略地看了一圈，就让小吴带着他去其他地方转了。厨房之后是洗手间、小书房、客厅，然后就是唯一的卧室。卧室里面一张双人床，一张衣柜，还有梳妆台。窗帘半掩着，卧室里十分晦暗，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衣柜的门敞开着，里面的衣服满得溢出来，男装和女装混杂在一起。宋安乐的视线落在那堆衣物上，又移开，瞥了眼梳妆台上整整齐齐的几瓶护肤品和化妆包，把屋子里的布置一一印在脑海中。

“那个……宋先生，所有的屋子都已经看完了。”小吴讷讷地说，“你还需要查别的地方吗？”

宋安乐微微笑了。

“谢谢你吴先生，我看得差不多了。今天打扰你了，我回去整理一下线索，争取2天后给你一个答复。”

“啊？这么快？”小吴有点惊讶，“那、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了。对了吴先生，我想问一下你的隔壁现在有人住吗？”

小吴搔了搔头发。

“我不是很了解。因为我工作不定时，再加上隔壁好像是出租出去的，总是更换住户。不过我想隔壁应该住人了。我们这是老房子，一到晚上，总能听见隔壁的电视声。”

“我知道了，谢谢。”

宋安乐离开小吴的家后，直接去了刚才老人提到的那片出事的垃圾堆。不过这里的垃圾不久前清过，现在什么都找不到了。他有些遗憾，但也没办法，只好先回去。

就在他刚刚走出小区时，在街对面的一家服装店，一对男女互相依偎着走出来。宋安乐原本没留意，转身拐到另一个方向。但他走出去没到五米，忽然反应过来，转身，细细地打量那对男女的背影。

从熟悉的衣着和走路姿势可以判断出，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吴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