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衙门口。
易水寒翻身跃上寒焰驹,与亲自送出来的周侍郎拱手道别后策马离去。
心下很是感慨。
去年这位侍郎大人巡查边军,蓟北提督府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何提督亲率大小官员出城二十里夹道相迎。
周大人趾高气扬,看人都用鼻孔,姿态十分倨傲。
何提督引见游骑营小将易水寒,周大人只鼻子里哼了声就算打过招呼了。
时过境迁。
短短一年京城再见,周大人早已忘了从前见过面,端茶倒水全程陪同手续交割,亲切殷勤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上官。
易水寒心知差别只在手中的镇抚司指挥使钧令。
在别人眼中,边军优秀青年将领已成了顾小丑的心腹爪牙。
‘也不错。’
易水寒默默想着。
常言道闻名不如见面。
短短两次见面,对顾淮的评价已大为改观。
尤其今日顾大人力保姑姑当面撕掉了海捕公文,寄托期望之语更是抒发出自己内心的渴望;士为知己者死,有这样一位义薄云天的上官,一死又何妨,些许骂名更无足轻重了。
可当年姑姑为何被通缉,还成了甲字令钦犯?
八岁起跟姑姑相依为命的易水寒深知那是一位善良温柔又美丽的女子,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极恶之事。
有必要查一查当年的半分堂案了。
心里想着,易水寒骑着寒焰驹一路向东三环五里坊而去。
如果说紫金城琉璃瓦的明黄代表了京城的颜色,那么五里坊的脂粉香气就代表了京城的味道。
在蓟北女人心目中玉京是五里坊的代名词,这里的一切都是女人的向往,其中最负盛名的是瑞香斋出品的水粉玉罗支和胭脂梅子雨。
对于彪悍不逊于男人的蓟北女人来说,哪怕能闻一闻玉罗支的香味、看一看梅子雨的樱红也会成为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姑姑也是女人更是个美女,对脂粉的喜好自然也不例外,提前进京租下房子就匆匆游览了五里坊,也是那次遇上了顾大人被识破了身份,玉罗支梅子雨也没见着。
易家没钱,姑姑舍不得买那般名贵的脂粉,她只是去看一看。
今日领了饷,易水寒腰包鼓鼓,就想着买上一盒玉罗支和梅子雨孝敬姑姑,也算了却姑姑一番心愿。
来到五里坊,满街莺燕、遍地裙钗让蓟北少年大开眼界。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女人聚在一条大街上。
回想起军营里那些见到母猪都眼睛放光的生死同袍们,易水寒不禁摇头一笑。
时有奢华车马经过停在一家家店铺前,走下一位位遍身绫罗的贵女子。
易水寒不便多看,一路找到瑞香斋总号。
好大一座店铺。
门前长长一排拴马桩已没了位置,对开大门里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他本来有些在意一个大男人买胭脂水粉会被笑话,见进店客人中不乏陪同女伴一同前来的男子,也就没什么好害臊了。
刚巧空出一個拴马桩,易水寒连忙下马拴好寒焰驹进店。
等出来时连连咋舌。
好家伙。
一盒水粉玉罗支加上一盒胭脂梅子雨就整整花了他二十两银子。
京城女子扑在脸上的哪里是粉,分明是钱。
胭脂水粉塞进钱袋,易水寒掂了掂系在腰间。
他有一枚以军功兑换来的储物指环,可惜里面装着全套重铠和寒冰战戟,实在塞不进什么了。
本想就此回家,发现街上女子佩戴的面纱款式繁多俏丽妩媚,姑姑常戴的黑厚面纱比起来就像蓟北城墙上的砖头般粗陋不堪。
索性再买个新式面纱送给姑姑。
易水寒牵着寒焰驹也不上马,左瞧右看一路走。
忽见行人如潮水般向两边退去,前方一辆豪奢车驾疾驰而来,驾辕的四匹高大银鳞兽在夕阳下闪闪放光,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或小姐。
等离得近了,他望到那车厢上的徽记刻着一个肃重庄严的金字——豫。
原来是大虞武官之首,世袭一等豫国公,上柱国,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东方崖家的车马。
横行无忌的架势让易水寒想起了进京那日看到的金麟车驾。
他摇头一笑。
不觉间初入京城时的意气已少了许多。
行人们纷纷让道向两侧挤,前方几个闲汉连连后退,一个闲汉步子退的大了些,撞在易水寒肩膀上。
易水寒脚下错步,单手扶了下,笑道:“兄台小心。”
“抱歉抱歉。”
那汉子回身抱拳,转身要走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愕然发现地面上不知何时涌起冰棱把整个左脚连带小腿冻在地上。
冰系术法!
那汉子瞪着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易水寒大叫,“小兄弟,你这是干嘛!”
易水寒呵呵冷笑,“兄台,是不是把在下的钱袋留下再走?”
这闲汉竟是个妙手空空,擦肩之际就顺走了腰间钱袋。
手法之巧妙让六品七阶修为的易水寒也只感到腰上稍稍变轻了,甚至没有察觉到他是如何下得手。
袋子里银子已不多,可玉罗支和梅子雨可是特地给姑姑买的礼物,丢了实在心疼,当然不能让这闲汉走了。
“谁拿你钱袋了!”
那汉子吵嚷着摊开双手,示意没有任何东西,“哪里来的乡巴佬,丟了银子不认活该反来诬陷你大爷!”
他这一叫嚷,行人们立刻围拢过来看热闹。
其余几个闲汉在人群里起哄。
这个喊“揍他!”
那个喊“报官!”
易水寒也不在意,心说:报官?老子就是官!
就算镇抚司缇骑校尉只管军,不奉命不得扰民,可我家掌柜是顾大人,六部九寺也趟得平,还在乎几个京兆府捕快吗。
他知道小偷素来团伙作案,钱袋已不在眼前闲汉身上,必定转移到了那几个同伙手里。
血脉能力冰神灵体还不到火候,很难在人群中准确冻住那几个闲汉,伤及无辜容易惹麻烦。
易水寒也不搭理那些闲汉,只抬手抡了一巴掌。
被冻住的闲汉脸颊立刻肿了。
“好儿子,敢打你爹!”那闲汉情知遇上了硬茬,输人不输嘴。
易水寒又是一巴掌。
瘦长脸闲汉就变成猪头了,呜呜捂着脸也听不清在骂什么。
易水寒冷笑道:“不把钱袋还我,我就一直打,看你能扛到几时。”
话音未落,人群里挤出一个独眼老汉儿,大叫着:“小伙子,你这么打可不行,下手太轻了,看我的!”
说着抡起龙头拐杖,挂着风向闲汉劈头打来。
“老子揍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