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等,平王也在等。
身在王府自家院子里,褚祯站在一扇紧闭月亮门前台阶下,双手自然垂下微躬着身子,不知道的以为王爷在等陛下,实际上他只是在等“儿媳妇”。
门后就是江南水韵前花园,当初平王自己立的规矩自然要遵守。
世子褚演也站得规规矩矩,手里捧着一份邸报。
昨日平王府与京城所有府邸一样也在观望着镇抚司事态发展,心情却比其他府邸更沉重。
镇抚司不能倒。
顾淮若是倒了一切种种布置功亏一篑,平王府赔得太惨。
不过心情虽沉,父子俩并不慌。
心知一切举动表面上是顾淮在做,实际都是娘娘的布置,就算勋贵党这一招围堵极其狠辣,在娘娘眼里也不过是孩童般玩闹的小伎俩。
果然,一大早接到邸报,令父子俩想不出破局之法的困局就干净利落地解开了,还把勋贵党的把柄牢牢握在手里。
娘娘手段之高明凡人难以想象。
所以父子俩赶来孤云居想给娘娘道喜,顺便推一推谋划。
可惜娘娘或者说苓儿没有在孤云居,而是进了前花园游玩,贴身小丫鬟荞儿进花园通报多时,父子俩也不敢着急。
等了这么多年,多等一会儿怕什么。
而此时的荆茯苓正坐在那座水晶芳庭下的池塘边,小巧玲珑的嫩白脚丫哗啦哗啦地撩着水。
虽是三九严冬,这座院子里依然温暖如春美不胜收。
说起来距上次一别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花园散心,没有了那无恶不作的坏家伙,美景如美人,无人赏也是寂寥。
不如安心练功也好打发时间。
今日忽然回忆起第一次与顾淮在鹿园小居的见面,一番阴险伎俩反着了他的道。
曾经的羞耻回头看来却平添几分意趣,心境便如浪涛般难以平静,以至于练功也不得安心。
她便来到这园子里散散心。
再见美景,心境却愈发散乱起来,只得坐在池塘边撩撩水排解一下胸中烦闷。
一双妩媚桃花美眸扫了眼脚边游过的两尾红白锦鲤,幽怨目光落在对面繁花间的春水亭上,继而沿着小河看去,依次看过通幽桥、玉峰楼、潮吟榭,最终落在一片青青河边草上。
荆茯苓咬着嘴唇,天生端庄高贵的娇颜上不由显出几分哀怨。
‘说话不算数的坏人!’
你说下次要在河边要带我领略野外风情,我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月,堂堂镇抚司指挥使大人说话忒是不算数。
‘什么啊什么啊!’
荆茯苓又嘟起嘴,不知跟谁在赌气。
只是与他虚以为蛇而已,才不是想领略什么野外风情呢!
这都是为了迷住他的心,从那狂傲死女人手里抢走这个好用的魔奴才不得不用的下策,还不都是为了入主圣魔宫。
话又说回来,这园里尽是亭台楼榭,每個房间也都布置好了,干嘛非要在河边草地上,羞也羞死个人了。
荆茯苓不由已捂着脸,才察觉到脸蛋烧得滚烫,一颗心也跳得厉害。
“小姐,又想顾大人啦?”
蹲在一旁的小丫鬟荞儿笑出了声,这些日子自家小姐做病了似的,动不动就捂脸,要不就独自在床上夹着被子滚来滚去痴痴的笑。
荞儿年纪虽小也知道小姐是思念情郎了。
“才没有!”
荆茯苓却挪了手,抬头间也变得端庄严肃,“谁想他了,恨也恨死了,我可不想他!”
只是绯红双颊映在水面上如盛开桃花般愈加动人。
荞儿捂嘴笑道:“一会儿我去镇抚司找顾大人,非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这般冷落我家小姐!”
“你敢去我就把你撵回宏阳!”
“拼着回宏阳我也要替小姐出气!”
“不许去不许去!”
两人叽叽咯咯了好一会儿,荆茯苓才岔开话题,“对了,你进园时说谁在外面等了?”
“王爷千岁和世子殿下啊!”荞儿惊讶应道,“我的小姐,一个时辰了,你才想起这事啊!”
荆茯苓轻轻哼了一声,“让他们等着好了。”
又跟荞儿喂了会鱼,又抽出白皙光洁的小腿坐在石头上晾干,又在水晶芳庭里放下新买的白丝袜、黑丝袜、粉红丝袜、渔网袜,才命荞儿先出去答复一声,自己却坐在床边又红了脸。
也不知他怎么那么喜欢丝袜。
喜欢就喜欢呗,穿给你看就是了,偏偏还要撕坏,真是坏死个人。
又偷偷在枕下塞进新买的小铃铛,荆茯苓才红着脸离去,走到河边时已恢复了高贵端庄,一双桃花眼也冷峻下来。
“小姐出来啦!”
月亮门口,荞儿微屈一礼,随即沿着小路跑远了。
“何事?”
荆茯苓站在台阶上,语气中透出不悦,好好的心情都被这父子破坏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褚祯赔笑道。
荆茯苓淡淡道,“何喜之有?”
一旁褚演忙奉上邸报。
“嗯?”荆茯苓微微蹙眉。
她知道昨日镇抚司被围堵的事,有娘娘在也不担心,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
“顾淮如此能干,得此魔奴实乃娘娘之喜。”褚祯笑呵呵抱拳再躬,“小王给娘娘贺喜。”
明知是娘娘的手段,不过借机夸夸魔奴也能让娘娘开心,就像夸赞小狗可爱,主人也开心一样。
“小事而已。”荆茯苓轻轻一丢,邸报飘回褚演手中,“我的人何时进京?”
东魔国远在十余万里之遥,偷偷越过边境潜入大虞与平王的人接头再返回京城也需要不少日子。
“守陵卫已与他们汇合,正在赶路途中。”
褚祯忙道,“到时借守陵卫换防之际即可入京。”
守陵卫也是御林军十二卫之一,主要职责是守护大虞历代皇帝陵寝,也是平王府掌握的唯一一支正规军。
荆茯苓微微点头不再说话,迈步向孤云居走去。
“娘娘!”褚祯忙低唤一声,“可否命顾淮继续进攻铁旗门,待千魔殿高手入京我们的计划即可展开了。”
如今铁旗门主城利益损失殆尽,不过九卫城里还有不少产业,不把五军都督府逼到一定地步那位大都督是不肯露面的。
荆茯苓稍有迟疑。
顾淮虽是魔奴却是娘娘的魔奴,之前娘娘也说过她无权命令顾淮做什么,要让顾淮做事就要通过娘娘,她不想与那狂傲死女人低三下四。
可褚祯的计划也是当初协商的一部分,没道理推脱。
正犹豫间,褚祯道:“我父子推测,顾淮手中另有褚南楟给他的秘密力量,娘娘何不去一趟镇抚司借机打探一下虚实,也便于我等动手时调配。”
荆茯苓忽然高兴起来,“好,本宫就去一趟镇抚司,备车吧。”
“是!”
平王微微欠身。
世子褚演慌忙跑去传话。
荆茯苓移步向府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回身走向月亮门,脚步匆匆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平王微微躬身也不敢问,只是发现“儿媳”白皙端庄的面颊悄然飞红。
等再看去,荆茯苓已闪身进入月亮门
‘差点忘了,他最喜欢哗楞哗楞了,新买的样式好可爱呢!’
荆茯苓咬着嘴唇偷偷一笑,纵身一跃凌空飞向水晶芳庭,心下已是万般急切。
……
平王父子目送马车拐上大街直至消失不见。
褚祯微微一笑,沉声道:“演儿。”
“父王。”褚演忙欠身。
“学着点。”褚祯暗自得意地说道,“什么娘娘、什么圣女,只要心计到、还不是为我所用的工具?”
“孩儿受教了。”褚演答应一声。
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刚才荆茯苓上车前娇颜上的笑。
那是偷偷藏起来的笑,却透出一股发自心底的开心喜悦,是那般渴望又带着那般急切。
落在他眼里却是刀。
一刀一刀的割着心,把一颗爱她的心割成碎片,如残花败柳般掉落。
-----------------
荆茯苓真的很高兴。
因为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找顾淮而高兴吗?
不。
她绝不承认这一点。
她是因为‘又可以在他面前展现本宫的魅力而迷倒他’而高兴。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不值得高兴吗?
所以她很高兴。
示意荞儿让车夫加快速度,荆茯苓在意海中问道,‘娘娘,帮顾淮破局与拿到玲珑塔有关联吗?’
娘娘的声音迟了一会儿才传来,‘谁帮顾淮破局?破什么局?’
‘万民围堵镇抚司之局啊。’
‘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不是娘娘破的?!’
‘这些日子借天外之力助你养魂,本宫神魂封闭,哪里破过什么局。’
荆茯苓怔住了。
不是娘娘破局,那岂不是说是顾淮自己破的局?
顾郎,厉害啦!
意海中的娘娘反倒好奇起来,荆茯苓就说了一遍这两日发生了,最后恭维道:‘魔奴如此才具,还真是娘娘之福呢。’
娘娘却道:‘本宫早跟你说过,他是天劫之人嘛,自然有本事。’
荆茯苓反而疑惑了,不由道:‘那褚演呢,娘娘也说过他是地劫之人,怎么那般不中用?’
娘娘咯咯一笑,‘褚演的劫运被本宫镇住了,自然不中用。’
‘为何镇他劫运?’
‘前几日有个天命之人死了,本宫不镇住褚演劫运,你我的小顾郎就难活了。’
荆茯苓眨着大眼睛,高贵端庄的鹅蛋脸上疑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