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符斋里,年轻侍女一句“他是你哥还是你爹”本就莫名其妙,一句答语“你可以认为我是他爹”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宁朵回身看顾淮,粉嘟嘟小嫩脸儿上满是诧异。
大人,你想当我爹吗?
不吉利的。
我爹死得可惨了。
红袖也诧异看着顾淮,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多了个爱当大辈儿的爱好。
收了易水寒当侄儿还不够,还要当宁朵的爹?
侍女也愣住了。
问出“是哥是爹”,她只是以为丰满少女回家把家里人找了来。
这女孩儿一看年纪就不大,至多十七八的样子,一心想租店面租不下来,回家把家大人找来也正常。
孩子,大人,不正常吗。
故意说出“爹”这个字眼是有嘲讽之意。
俊美公子一句回答反让她不知说什么好,爹是可以认为就能当的吗?
店里一时安静了,气氛有些尴尬。
还好里间小门拉开,走出一個身着符修袍的黑须中年男子看样子是店铺掌柜,打量几眼顾淮和红袖看向宁朵,“这位姑娘,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会转租这店面的,你找谁来也没用。”
“四倍!”
宁朵小手一伸笔出个“四”。
掌柜胡须轻抖,摇头一笑带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五倍!”宁朵也来了脾气。
反正不用自己花钱,多少倍都敢说。
掌柜再摇头,“你出多少倍也没用。”
骄傲神态仿佛在说,你就算给出一千万两的天价,我也不转租!
“你看看!”
宁朵回身看顾淮,“他们就这样,给多少钱都不行!”
气哼哼矜起的鼻子吭出哭唧唧地声音,红扑扑嘴唇也嘟嘟着愈发显得可爱了。
红袖又好笑又心疼,抽出手走过去刮了下宁朵小鼻梁,哄小孩似的笑道:“不气不气啊,朵儿生气就不漂亮了;要不,咱们换一家更大的?反正有他在呢,也不花咱的钱。”
“姐姐。”宁朵依偎过去委屈地嘟嘴,“人家就想租这间,别的我不要。”
红袖没办法了,回身看顾淮。
微微蹙起的秀眉仿佛在说:看你把孩子惯的,只要这家店,不给就不行。
顾淮只得上前一步,打量着表面平静暗藏嚣张的掌柜,开口道:“你不像是这家店的东家,也是租户?”
“公子好眼力。”掌柜抱了抱拳态度恭敬,语气却很嘲讽,“东家是何等样的贵人,怎能是我这般一介普通符师?不过公子看错了,我不是租户。”
“那你是?”
“这是府里的差事。”
顾淮微微点头,明白了。
怪不得给几倍的租金也不转租,开店是诸多府邸常有的生意,大府邸为了方便都会养些符师阵师,用于维护府中常用的符具阵具。
这跟雇佣花匠厨子是一个道理。
府里未必很忙,自家又在黄金地段有店铺,派个符师来开店要比租出去赚的更多。
所以掌柜说“这是府里的差事”。
这种情况提高租金确实没用,即便是掏出一千万两银票砸在柜台上,掌柜也做不了主,要回禀本府管事或者管家,管家要请示家主才能定夺。
顾淮不愿跟一个家仆雇工废话,淡淡说道:“把说了算的找来,来个小主子也行,我跟他谈。”
“本府没有小主子。”掌柜稍稍仰头,翘起下巴带出目中无人的样貌。
顾淮无奈道,“把家主找来也行。”
“你?”掌柜扫过来一眼,扁了扁嘴倒没说什么。
可那‘凭你也配’的表情明晃晃挂在脸上,藏起来的嚣张终于显露出来。
顾淮有火也不能跟个连管家也算不上的家仆发作,只得笑道:“怎么,你家家主见不得人吗?”
掌柜皱眉沉声道:“年轻人,慎言,这里是京城,狂妄没好处,我可是为你着想。”
倒把顾淮说笑了。
这掌柜态度嚣张,人倒是不错。
听得出来,此府家主年纪不大或许没有大婚所以没有小主子,但不止是富而且贵,年龄所限自身官职未必很大,背景一定有。
提别的,顾淮或许怕。
说背景,嘿嘿。
京城三大纨绔派,一派领军人物的老婆下午在内书房桌案上翻了两次白眼,一派全员扒光为镇抚司整饬京城江湖大业添砖加瓦。
第三派,领军人物在此。
其余小纨绔上不了台面无需提。
顾淮倒不介意被看扁,多说也无益,摇头一笑道:“还是通报一声,本官就在这里等他。”
点明了自己是官身,也是让掌柜别废话,快点把人叫来。
一介家仆性质的雇工如此嚣张,顾淮猜测有可能是自己人,因为如今京城内敢如此嚣张的纨绔唯有镇抚司里那些死党。
不用考虑七大家。
家族越大家教越好,七大门阀延续万年家教没得说,越是嫡房嫡子越是彬彬有礼,主打一个礼貌待人笑里藏刀,见面没准比拉脚的车夫还客气。
家主如此,家仆更是低调,从来没有狗仗势人、仗势欺人一说。
七大家欺负的人都在冥界阴间,鬼门关不开魂都回不来。
听到“本官”二字,掌柜反而笑了,“这位大人,你或许有些来头,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见我家家主。”
“为什么?”
“实不相瞒,我怕你担不起;官没了事小,若是因此搭上一条性命,岂不是我做的孽?”
“嘿呦!”
顾淮笑了。
嚣张小两年,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嚣张的家伙。
“你家家主姓甚名谁?”顾淮冷笑道,“来来来,我今日偏要会一会他!”
掌柜唉了一声,摇头叹息的样子仿佛在说‘我救不了你了’,无奈道:“这位大人,你是自找倒霉啊。”
仰起头捋须傲然道:“无需家主亲来,我报出名字就吓破你胆了。”
“说!”顾淮终于动了火气。
掌柜“呵呵”冷笑,“我家家主,姓顾名淮,正是如今的镇抚司指挥使顾大人!”
“……!”
顾淮楞了。
红袖愣了。
宁朵也楞了。
“哈哈,怎么样?”掌柜大笑,“怕了吧!”
那边的年轻侍女看着十分惊讶的三人也哼哼冷笑两声。
顾小丑之名能让婴儿止啼,百官低头。
吓也吓死你!
而此时,三人已无心搭理他们。
宁朵悄咪咪走到顾淮身前,怯生生地道:“大人,这是你的店?”
“不道啊。”
顾淮笑容尴尬。
红袖被气笑了,“你的店,你自己不知道?!”
顾淮无奈摇头,“姐姐,我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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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确实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店。
一个多月前他还不是镇抚司指挥使的时候,平王褚祯亲自登门送礼,送了好些金银珠宝、玄晶宝物、一坐花园一个儿媳妇、十几家店铺房契以及城外一座王庄。
那时顾淮拿着礼单翻了翻看了个大概就放下,自然记不住平王爷具体送了哪些家店铺,分别都在哪里。
褚祯心细知道顾府没什么人,送了店铺也连带这些雇工也一并赠送。
雇工只要月例银子不变,给谁当家仆都一样,这些店铺也照常营业。
府中事务都由老管家张叔打理,顾大人多忙,哪里有时间操心这些小事,也一次都没来过,自然不清楚这是自己的店铺。
等张叔坐着马车匆匆赶来一瘸一拐的进屋,真相大白了。
耍横耍到了自家头上,京城小霸王哭笑不得。
红袖姐妹俩倒是笑弯了腰,手牵手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第一次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顾淮也不在意,负手在店里转了一圈。
这家店门面不过一丈宽,纵向细长,最外一间营业,里面另有三间狭长小屋;一间是制符间,后三间有小暖阁、内室和静室,最后面还有个小小院落养着几盆花草。
接待侍女和孙掌柜都是本地人,晚上不在这里住。
孙掌柜是平王府雇来的符师,荣符斋所售的符箓就是他制作的,因为店铺换东家也一并划到了顾府。
“老、老爷,小人不认得老爷,求老爷见谅。”孙掌柜跟着家主身后胆战心惊。
荣符斋销量不算大靠着地段好赚的也不少,转到顾府之后老管家给涨了抽成,每月赚的银子比三品大员的月俸还多,自然担心被辞退断了财路。
平日里他也不是嚣张的人,今日被宁朵烦的不行,自家东主虽恶名满京城可足以震慑宵小。
尤其前日围堵事件过后,京城里无人不怕镇抚司。
见宁朵找来家大人,孙掌柜就拿出主子多大、奴才多大的架势想吓走来人,没想到吓到了自家东主头上。
坊间传言恶鬼似的顾淮顿顿离不开人肉,孙掌柜是真的怕了。
“不用怕,你做得不错。”顾淮不介意地笑道:“像我府里的人。”
顾府比不起有圣人坐镇的万年七大家,不嚣张些会被人欺负死,家仆张狂些也不算什么。
示意孙掌柜可以退下了,顾淮又叫来宁朵。
很快宁朵蹦蹦跶跶地进内室,看见大人忍不住又咯咯笑起来,还刮了刮粉嫩脸蛋儿。
意指:丢丢丢。
顾淮嘿嘿笑道:“这家店是本大人的,咱们的帐可就要另算了。”
“啊?”
宁朵顿时笑不出来了。
小手下意识捂住腰间荷包,护食小狗样活灵活现。
越是看到她这副爱财如命的模样,顾淮就越觉着好笑也越想欺负着玩,揉了揉她发髻笑道:“本官不要你那三瓜俩枣,不过这是我的店,顾某从不做亏本生意。”
“啥、啥意思?”
“宁朵,你懂的。”顾淮咪咪坏笑,目光顺着她丰满胸部绕到后面的那两半浑圆上。
“你赖皮!”
宁朵不服不忿,“打过了呀,怎么还打。”
顾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半路还能涨价呢。”
被抓了把柄的宁朵无奈扭过身,“好、好吧。”双手撑膝盖翘起浑圆小屁蛋。
打了那么多次,再打一次也没什么,反正屋里也没人。
“不这么打了。”顾淮笑得更坏了,“要把裤子褪下来,说‘求大人打屁股’才行。”
“啊!”
宁朵一下子挺直身体,粉嫩团脸蛋羞的通红,“那不行!那怎么可以呢!那……”
“给不给打?”
“不给!”
“那没得谈了,本大人何等样的坏人,看来你了解的还不够清晰。”顾淮冷了脸。
“……!”
宁朵咬着下嘴唇哭出唔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