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几十名亲卫保护下,两匹金麟兽驾辕的奢华马车招摇过市,旁若无人般一路横冲直撞,吓得过往车马纷纷避让。
车厢里,一身武修便装的易水寒透过前小窗望着如海浪破开般的大街,英武的脸上满是羡慕。
霸气!
这才是京城霸王的风范。
想当初入京那天就看到了这辆金麟车驾,当时还觉着国有佞臣当斩,如今坐在豪奢车厢里才会觉着第一天入京的蓟北土鳖有多狭隘。
别的不说,就这两匹御用金麟兽就足够霸气,正午阳光照耀下通体闪烁着金光照出老远,谁看了不迷糊!
“叔!”
易水寒回身走到顾淮身边满面赔笑,“这两匹金麟兽借孩儿玩两天呗?”
昨日一战输给淮叔受了点轻伤,一粒内伤丹服下就好了,反而多赚一瓶上好丹药。
军伍之人最敬佩强者,一向傲骨迎风的易水寒输的心服口服,今日再见淮叔亲切中已带着敬佩,虽只比淮叔小两岁,一声“叔”叫的更亲了。
“哦呦?”
主位上顾淮二郎腿一翘一翘的,“你姑姑还没过门,就惦记上叔叔我这点子家产了?”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嘛。”易水寒笑道,“我都劝过姑姑,只是姑姑脸皮薄不好意思。”
一旁风萧萧气得直瞪眼,玉面绯红道:“寒儿,再敢胡说就把你踹下去!”
易水寒哈哈一笑四仰八叉地坐下,一副瞒不住的模样。
在淮叔面前并不怕姑姑。
“都怪大人把他惯坏了!”风萧萧赌气瞪了眼顾淮,口吻却像顾家娘子。
顾淮淡淡一笑,“我就这么一个侄儿,虽不是亲的也要娇惯些。”
“妻侄也是亲侄!”
易水寒嚷嚷着给自己正名,自动无视姑姑的怒目。
“说得好。”顾淮赞许道,“大战在即,寒儿只要不出纰漏,姑父我自有重赏。”
提到差事,易水寒不敢怠慢,跳起来郑重见礼,“请姑父放心,寒儿必不负所托!”
顾淮微微点头,瞥了眼一旁红了脸的风萧萧暗自好笑。
人还没娶进门,倒是把“姑父”这个称呼坐实了。
心下想的却是易水寒这孩子着实不错,从交谈听出他劝过风萧萧“从了”,能做出这等行为,如今又以“妻侄也是亲侄”自居这般亲近说明确实归心了。
这样说来就不能把易水寒养废,嚣张霸道些没什么,变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就不美了。
不要忘记这也是一位天命主角。
如今已摸透了他的脾气,直性子、讲义气、重情义、性格豪爽、做事缜密,缺点是城府不够深。
十八岁还是個少年郎,心机少些不算病;勇武过人天赋高这些优点不用说,主角标配。
‘易水寒养成计划要调整了。’顾淮暗自想着,指腹轻轻抚过扶手。
这辆车驾已好久没用过,一来太招摇二来也是在进行改造,武备局前日交付了改造后的车厢,命名为养生主的这辆金麟车驾防御能力还要比逍遥游更胜一筹。
今日亲自宴请,招摇嚣张是做给秦衡以及背后的秦家看的,给可能的谈判打基础。
云从虎众人铺垫了这么久,今日秦衡这顿饭也没那么好吃,顾淮最不怕的就是斗心眼儿。
京城食府以八大楼名气最大,八大楼里以鸿宾楼为首但不代表其他酒楼就不好。
燕喜楼在八大楼里独树一帜,以主打前朝宫廷菜为主,其中最为招牌的开水白菜低调奢华有内涵,被无数老饕视为人间珍物。
前呼后拥的金麟车驾停到燕喜楼门前,东家和掌柜带着十个跑堂已整齐列队迎候。
顾淮下车只点了点头,带着风萧萧进门,
宽敞大堂里食客倒是不少不过安静地如同空屋,一直排到楼梯上的两列侍女整齐躬身,“恭迎大人。”
东家前面引路,顾淮上楼。
身后易水寒和风萧萧一左一右小步跟随。
路过各楼层都有无数脑瓜从雅间门里探出来,随着顾淮身影出现往后缩了缩只露出眼睛。
其中三楼靠楼梯一间包房里,一个样貌极灵秀的贵气少女一直目送锦袍官服的顾淮上四楼消失不见,才收回小脑瓜走向自己的座位。
丫鬟随即关了门。
“他就是顾淮啊。”燕香泥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帅啊。”
昨日进京住进燕府,她就吵着要出来玩,闹得长姐和姐夫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出来逛街,盯贼似的盯了一上午,中午来到燕喜楼用膳。
进门时看到东家和掌柜带人在门口恭候,就知道有大人物要来。
姐夫齐君柏猜测有可能是某位王爷。
长姐燕香淇猜测可能是如今风头极盛的御林提督李隆观。
夫妻俩还打了个小赌。
没想到大人物竟是名声不亚于李督帅的镇抚司指挥使顾淮,当然这个名声是一正一反。
民间是如此,但跟秦家一样,燕家齐家内部对顾淮的评价也极高,族中长老都认为顾淮表现出的嚣张霸道阴狠只是一种掩饰,实则是要做陛下的孤臣。
这样的人物在七大家女子中名气也很大,燕香泥听说过顾淮长得很帅,但没想到这般俊美。
“跟李隆观比起来哪个更帅些?”年逾三十的燕香淇笑道。
这位夫人跟大虞众多女子一样是李青天大人的忠实拥趸,只是在丈夫面前极少表现。
燕香泥笑道:“顾淮更俊些。”
李隆观在江南拜望过燕府,故此她见过李青天大人。
看到大姐稍稍翻过的白眼,燕香泥不由捂嘴咯咯笑出声。
相貌也不差的齐君柏却颇有君子之风地沉声道:“香泥,一会儿少秋来可不能提这个。”
今日是临时出门逛街没有通知魏少秋,进燕喜楼时想起了妹夫,就打法小厮去刑部通知一声,人不齐所以桌上也没上菜。
七大家嫡子嫡子千年姻亲,实际上都是亲戚,血脉相连一致对外。
内部保持有序竞争以提升家族活力,男子秉承一切为了家族,女子则秉承嫁夫随夫一切以夫家为重。
为了避免联姻造成严重夫妻不和睦,多年来各家族嫡子嫡女自幼常见面,魏少秋比燕香泥大四岁,从小就非常喜欢她。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燕香泥并不喜欢魏少秋。
说起来燕香淇从前也不喜欢齐君柏,认为他太老成了些,不过婚后夫妻俩变得和睦亲爱算是家族联姻里的典范,所以专程从江南赶来陪着燕香泥,其中有言传身教之意。
这些事齐君柏心知肚明,知道燕香泥性格古灵精怪胆大包天,连逃婚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生怕一会儿魏少秋来了小姨子口无遮拦。
当面夸别的男人帅,魏少秋难免下不来台。
不劝还好。
燕香泥见姐夫提醒反来了脾气,皱起挺翘琼鼻道:“就是顾淮帅嘛,怎么,还不能说实话了?”
“顾淮比姐夫帅,比魏少秋帅,也比李隆观帅,就是这样!”
甚至还要比衡哥哥帅一点呢。
刚巧雅间门一开,匆匆赶来的魏少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住了。
齐君柏和燕香淇夫妇回头一看颇为尴尬,忙起身让座。
燕香泥灵动的大眼睛却翻着白眼,也不起身“哼”了一声,抱膀扭脸望向窗外。
“少秋,快坐!”齐君柏挤了下眼睛示意妹夫,‘就当没听见’。
魏少秋微笑着先给姐夫姐姐见礼,而后坐在燕香泥旁座。
旁边的座椅却往里挪,拉开了好大距离。
“香泥,不得无礼。”燕香淇拿出长姐如母的气势。
燕香泥眼睛看着窗外假装没听见。
燕香淇没招了,暗自无奈叹气。
父亲老来得女难免从小就娇惯了些,七大家又贵养女,从小万事都依着她,却养出了个无法无天的小霸女。
什么祸都敢闯,什么话都敢说,小时候还好,长大了管不了。
视族规如无物连逃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都敢做,一点不给魏少秋面子也在情理之中。
魏少秋却不尴尬,或许也是自幼尴尬惯了,笑着打圆场,“门口有风,香泥往里挪挪也好,我给你挡着。”
“就是顾淮帅!”燕香泥回过头来。
“好好好,天下男人顾淮最帅,行了吧。”魏少秋接过姐夫递来的菜单,礼貌颔首致意岔开话题,“香泥,想吃什么?”
“吃人。”
燕香泥毫不客气,“有吗?”
其余三人无奈叹气。
“少秋点菜。”燕香淇道,“别搭理她,越理她越来劲。”
这边三人点菜。
望着窗外的燕香泥心里愈发不痛快,‘怎么能跑呢?’脑海里忽然闪过顾淮俊美无俦的身影。
不由想起父亲与长老闲谈时的评价。
此子心机缜密心狠手黑,有陛下撑腰又做孤臣,为友是大助力,为敌是大麻烦。
‘诶!’
燕香泥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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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顾淮刚走进顶层大套间,嘱咐风萧萧“一会儿仔细尝尝开水白菜,跟师傅认真学”。
以他搂草打兔子的性格,这顿饭钱不能白花,总要把燕喜楼名菜带回顾府。
前面亲自引路的东家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在顾大人只是自家府邸享用,不是用来开店的,当然就算用来开店也不敢不教,钱和命哪个更重要还要分得清。
等一行人来到最里间大套房,二十人大台面的桌旁已坐满了人,见他来了纷纷起身。
秦衡、秦斌、秦昭三人更是迎上来郑重见礼,齐声道:“草民见过顾大人!”
没想到热脸遇上了冷屁股。
请客的顾淮脸色阴沉没有半点笑意,冷着脸也不打招呼,仿佛没看见一样的径直走到主位上落座,把抱拳躬身的秦家三兄弟晾在那里。
场面立时极度尴尬。
东家一看事情不好转身就溜了。
云从虎众人也装作一脸懵逼像,左看看顾淮右看看秦家三兄弟不知说什么好。
大套间里一时变得鸦雀无声。
秦家三兄弟尴尬地直起身,回身看过来。
看时机差不多了,易水寒打圆场,“叔,这是……怎么了?”
“是啊是啊。”云从虎众人纷纷点头。
韩不器道:“淮哥儿这是怎么了,你要请小兄弟们喝酒的,怎么发了脾气?”
“兄弟?”
顾淮冷哼一声看向秦家三兄弟,“我镇抚司众人拿你等当兄弟,不说掏心掏肺也不当外人,可你们拿我等有些不当人了吧?”
秦衡三人一怔。
捧哏廉商忙递话,“淮哥儿,怎么回事,莫非他们仨是江洋大盗?”
“要是江洋大盗就好了。”
顾淮冷笑看着秦衡,“怎么,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当我顾某人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