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香泥没想闹哪样。
琴艺展示前听到几个侍奉丫鬟小声说着翠微苑那边的事,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见见衡哥哥的好机会。
人傀能力对修士不生效,但这些侍女都是普通人,控制住一個去翠微苑那边找衡哥哥见上一面,衡哥哥一定吓一跳。
他还不知道自己觉醒了人傀血脉能力呢。
燕香泥越想越开心,就假意拦住一个送水果的侍女从托盘中拿了一串金沙葡萄,说话间目光对视就此控制住,那侍女在自身神魂驱使下离开湘妃院,从角门走进翠微苑。
这边琴艺比赛就开始了,燕香泥坐在琴案后也不弹琴,心神控制着侍女寻找衡哥哥。
终于发现衡哥哥在竹林边打坐调息,“她”满心欢喜地快步走过去,已看清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英俊面容,竹亭那边忽然有人一声喊,叫走了衡哥哥。
是顾淮!
气得“她”直跺脚,可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衡哥哥与自己擦肩而过却无法打招呼。
本来很生气,不过听到顾淮跟衡哥哥说的话,“她”又不气了。
顾淮竟然那般看重衡哥哥,还鼓励衡哥哥要拿群战赛和个人赛双第一,“她”远远地听着感觉自己被夸奖还要开心。
从“踢你屁股”之语上听得出来,顾淮原来与衡哥哥是好朋友,衡哥哥也非常敬重顾淮。
顾淮是好人吗?
之前燕香泥并不确定,现在可以确定了。
衡哥哥敬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是好人,顾淮还帮过自己呢。
可惜人傀控制时间有限,等衡哥哥与秦相等人说完话,侍女已自行脱离了控制。
这边的燕香泥有些惆怅。
今日实在不巧,早上意识到衡哥哥就在院墙外,趁着姐姐不注意钻进竹林跳过院墙,没等找到衡哥哥身影就被姐夫和该死的未婚夫发现了。
刚刚又与衡哥哥擦肩而过,他都不知道那是“自己”,武试马上开赛想再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人傀能力只剩一次机会,只有等晚上的夜宴游园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进庶园那边。
燕香泥闷闷不乐,心里也升起一股恼意。
她倒也会弹琴只是弹的不好,又厌烦那些姐妹们一个个明着拿腔作调的故作高雅,暗地里什么都争、什么都比,干脆起身之际一指划断了琴弦。
燕香泥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仰着头走到姐姐身旁坐下。
胳膊却被姐姐一把挽住。
“干嘛呀?”她问道。
燕香淇狠狠瞪了妹妹一眼,“不干嘛,就是你哪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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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过后,最重要的武试终于开始了,开赛地点也换成了山谷中小河畔的缓坡上。
正式武试前是一道附加题。
按齐君柏众人的说法附加题是夺魁赛最大看点之一。
这道题什么都考,烧火、做饭、采果子、收庄稼、伺候牲口等等没有一定之规,上一次的附加题是比赛拉马套车。
因为花样繁多几乎不重样才显得趣味十足。
众人很期待今年的附加题是什么。
很快大家就看到了。
今年的附加题是……闻粪辨妖兽。
二十几个大条盘摆在案几上形成长长一大溜,鲜粪、干粪以及粪渣、尿液散发出的难闻味道赶走了花香。
比赛规则是可闻可尝,在半柱香时间内通过粪便尿液判断妖兽。
青茅草厅下,观赛七家子弟纷纷相视一笑,暗自庆幸自己当年参赛时没有摊上这道题。
忒是脏了些。
而参赛子弟们个个呲牙咧嘴。
七大家子弟到底不是猎户人家的孩子,不说金枝玉叶也差不多了,修行科目繁多训练刻苦可也个个都是少爷,先别管能不能辨别出来,只这份活罪就难遭了。
七位裁判长老监赛,盯着一个个参赛子弟逐一把辨认结果写在自己的辨认单上,现场打出分数。
主座上,秦师玑捋着胡须指了指那边的长老们笑道:“顾淮,猜猜是哪位长老出的这道题?”
这等小把戏岂能瞒过伴读第一人?
顾淮摇头道:“下官猜不出来,不过必是个老混蛋无疑。”
“……!”
秦师玑缓缓转头瞪着顾淮。
顾淮毫不在意,放声大笑庆祝自己扳回一城。
附加赛很快结束。
嫡子中还是魏少锋排名第一,正确辨别出八种妖兽,得八分。
庶子中还是秦衡第一名,正确辨别出十六种妖兽,得分超过魏少锋八分。
参赛子弟们重新列队。
燕家两位嫡子燕双杰与燕双英路过秦衡身边时稍稍停步,低声道:“衡弟,加油!”
神色中带着很强的期许,似乎在说:兄弟,靠你赢魏家了。
这兄弟俩知道魏少锋修为远超同龄人,燕家子们未必是对手,本打算能在文试上获得领先来弥补武道上的差距,可上午的文试也落后了,这次燕家子能赢过魏家子的可能已极小。
自己赢不了也不希望魏家子赢,燕秦两家素来关系更亲近,两兄弟就希望秦衡能带领庶子们拿到更多积分,最终在总积分上压过魏家。
再者从个人情感上兄弟俩也知道秦衡与妹妹燕香泥两情相悦,只是碍于千年族规不能在一起,心里没把秦衡当外人。
秦衡一怔,随后礼貌颔首。
燕家兄弟快步回归队列。
这一幕被魏家子们看在眼里,魏少锋眼角微动看向青茅草厅下的二哥,看出二哥的心情极为不好。
武试先比群战赛,比赛前每人装备一枚特制护体符,以魂炁激发下会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不可见的真炁护盾。
特制护体符根据每个人的修为境界不同产生的真炁护盾也不同,
遭受攻击累积到一定程度真炁护盾就会破裂冒出红光,即视为此人阵亡。
这些子弟都是七大家未来希望,既要让子弟们发挥出自身实力又要保证不能遭受不可逆转的重伤,这种特制护体符造价极高。
群战赛嫡庶分开比赛,比赛地点就是河畔对面的两座百丈高山峰。
嫡庶采用的群战方式也一样都是夺标赛,各占一座山峰。
山峰里藏有特制锦标,每家子弟自成一队,每队开赛前获得锦标藏匿地图的一个残片,凑齐所有残片形成地图,找到锦标即为获得胜利,夺标过程中各队可以使用任何方式获取残片。
比赛期间不得使用丹药、符箓、阵具、坐骑等等所有宝物,要拼那种东西七大家有的是,每人只准许使用武器靠自身实力拼搏。
裁判长老分别带领嫡子庶子各队到达指定地点,随着秦茂知抖手打出一记烟花符在高空中炸响,比赛正式开始。
各长老使用飞行法器在两座毗邻山峰间来回穿梭监督比赛进行,顾淮则与秦相悠闲地坐在青茅草堂里观看阵法显示出来的影像。
那两座山峰不算大,里面遍布影像传送阵法不遗漏每一个角落,每个时辰的玄晶消耗就足以拖垮一个中等修行世家,这等耗资也只有七大家能花费的起。
既定战场不大,两个时辰后嫡庶两个战场先后结束了比赛。
嫡子队中,魏少锋率领的魏家子拿到了锦标。
庶子队中,秦衡率领的秦家子们获得了胜利。
众人回到河畔,有家丁挨个发放回炁丹等丹药,大家服药打坐调息等待接下来的个人赛。
顾淮仔细打量了一眼与魏家子有说有笑的魏少锋。
燕香泥攻略帖里提过此人,是个一心想给哥哥出气频频挑衅主角的反派角色,没想到实力也很强,样貌倒是有些一般,远不如他兄长魏少秋的潇洒气度。
秦衡也带着秦家庶子们故意从草堂旁路过,偷偷向顾淮挤了下眼睛,仿佛在说:幸不辱命。
顾淮微微一笑。
众人休息期间,夺魁赛总榜当前积分情况公布。
这个积分是把所有子弟文试成绩与群战赛成绩按照规则折算成积分,嫡庶子成绩加在一起按七家排名的榜单。
当前第一的是秦家,第二的是魏家,第三的是齐家。
顾淮比较关注的燕家排名最后。
那位燕长老连连叹气,燕家兄弟俩倒是凑到了秦衡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同时注意到魏少秋兄弟俩也在低声交谈,魏少锋脸色也凝重起来。
看来魏少锋知道夺魁赛挂暗注的事。
七大家不会告知所有参赛子弟,但这种核心子弟有可能知道真相。
当前秦家的优势很微弱,只比魏家多几个积分。
接下来同样嫡庶分开比赛的个人战成绩变得至关重要,依然存在很大变数。
稍事休息后,所有人离开小河畔来到一座大院落里。
此时天色擦黑,院落里已亮起了高亮符灯,照耀地四座擂台闪闪发亮,擂台下摆满了座椅。
个人赛规则公布。
夺魁赛文试科目永远不变,附加题、群战赛以及个人赛的规则每次都不一样,规则不公布,参赛子弟们谁也不知道比赛是什么形式。
这一次的个人赛采用擂台战方式。
五十六名嫡子们分成两组,每组一个擂台,每个人都可以自我举荐担任第一任擂主,守住几局擂就获得几分,如果被抢擂成功得分终止并不可再上台。
最终两个擂主决战,决战胜出者获得五个积分。
五十六名庶子们同理。
规则公布完毕,秦茂知宣布一炷香之后开始个人擂台赛。
台下立刻闹哄哄乱成一锅粥,众子弟们纷纷讨论着比赛规则。
二十八人一个擂台,必须当上擂主守擂成功才能获得积分,理论上来说一站到底连续打败二十七名挑战者并在两擂决战中胜利,能拿到最高积分三十二分。
但这对于修为都在七品后期与六品初期的少年们来说是不可能的,尤其在不可使用丹药、符箓等等宝物的情况下。
谁也做不到只凭自身修为连败二十八人,中间甚至没有喝水的工夫。
理论上可以出现不当最终擂主决赛获胜,也能拿到个人赛积分第一的情况,这其中的取舍就要看个人的判断。
如果再考虑家族总积分排名的问题,情况就更复杂了。
带队者既要观察对手们的情况,也要考虑本队每个人的战斗能力。
抢不抢第一任擂主,何时抢擂主,谁来抢擂主,甚至要考虑本队战力弱的要尽量把积分送给自家人的问题。
而且情况随着擂台上战局的变化实时发生变化,不到最后决战擂也难以算出最后结果。
看似最简单的个人对战赛竟玩成了考察战斗、谋略、观察、判断、领导力、随机应变等等能力的综合大乱斗。
首席上,顾淮暗自叹服身旁这位大佬,微微欠身道:“阁老谋算之高明令下官叹服不已。”
“嗯?”秦师玑却面带疑惑地看过来,笑道:“规则是七位长老合议商定的,跟本阁有什么关系?”
“……。”顾淮黑了脸。
秦师玑捋着胡须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豪迈,一点不像一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相爷该有的笑声,更像个成功把孩子逗哭的老爷爷。
而顾淮更猜不出是真是假了。
秦师玑终于止住了笑声,亲昵地拍了拍顾淮的手背,“好啦好啦,擂台赛的规则确是我定的,锻炼孩子总要加点难度嘛。”说着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你不能参赛,否则拿第一的必是你。”
顾淮忙欠身,“阁老谬赞了。”
跟这位大佬接触越多越觉着可拍,他也收起了嚣张那一套变得谦逊起来。
秦师玑却又摇头,“那日在内阁里我说可惜不能把女儿嫁给你,是肺腑之言;你我所处地位不同,但秦师玑是大虞人、秦家是大虞人、七家都是大虞人,这颗心、永不变。”
这话意味就深了,不是说给顾淮听的,暗藏着对当前京城局势表达某种态度。
顾淮忙道:“阁老之言,下官一定原话带给陛下。”
秦师玑微笑点头已换了话题,“今日的茶喝着如何?”
“极好。”
“此茶名曰玉罗春,天下只有我陇中族地的两座山上种了些,一年只产出十几斤。”
秦师玑手指敲了敲茶杯,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走时要不要带上几斤?”
身后乱哄哄讨论声传到这里忽然变得悄无声息,顾淮微微眯着眼看过去,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说的是茶吗?
不是。
说的是人。
秦相这是在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