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了,女帝陛下也迅速进入了勤政模式。
比普通人家的床还要宽敞几分的御书案上又一次堆起奏折,窗下还放着两大筐。
顾淮站在一旁捧着密折看得十分认真。
两道剑眉或展或舒,时而抬头若有所思时而低头神色凝重,看了好久才合上密折轻轻放下。
末了,无声为严相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老阴比。
一篇方略长达数千字,言简意赅,字字惊心。
李隆观肉身只是个引子,玉芙蓉也只是个棋子,严相把整個天下都算了进去。
此方略堪称大虞未来十年至二十年的施政纲领性文件。
只要顺利实施,今后天下姓褚的只有面前这位绝美陛下——不算皇极宗的话——这种事只是小事。
利用李隆观甩掉大虞皇族包袱,朝廷财力雄厚就可养兵蓄力,另一方面利用东魔圣女白真真撬动东魔国内部朝局,培养亲虞派系,激化主战派与主和派矛盾,达到不战以屈人之兵的目的,大虞坐收渔翁之利伺机而动。
五年之内定东魔,积蓄力量对付大虞真正的敌人,北蛮金帐帝国和西边的大乾皇朝,回头收拾南方大昭帝国,终结诸国纷争、四强并立的天下格局。
女帝治下的大虞完成当年褚天雄也做不到的伟业,陛下也将继上古赢帝之后成为第二位一统天下的伟大帝王。
这老头儿,牛逼!
别的不说,就这份雄心壮志就令人佩服。
不由间,顾淮心绪激荡起来。
到那时将是怎样一番宏伟景象!
‘或许,这才是我苏醒前世记忆的真正意义所在!’
龙椅上,褚南楟也终于停笔,仰头晃了晃脖颈,绝美容颜上的冷峻之意更明显了几分。
笔端指了指颈部。
顾淮忙上前两步走到陛下身后,五指捏住陛下白皙柔润玉颈揉捏着。
“看完了?有什么意见?”褚南楟闭着眼,脑袋后仰着随着按摩手法一动一动的。
顾淮赔笑道:“严相谋算之雄浑豪迈高山仰止,微臣哪会有意见,只能说实在佩服地五体投地。”
褚南楟“嗯”了一声显然被揉搓的很是舒服,闭目道:“老师眼界之宽广、谋略之高妙朕也是十分佩服的。”
“有严相辅佐,陛下何其幸也。”
顾淮嘴上赞叹着,心说:严东楼,你确定是位儒道三品、当世大儒?
当年你掰开揉碎讲了好几天“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也”“我欲仁,其可仁至矣”,现在看起来都是狗放屁。
“朕的小淮子也不错嘛。”
褚南楟懒懒地不愿睁眼,清峻极研的精致脸蛋上终于露出笑意,抬起小手向头后探来,好像在摸索什么东西。
顾淮忙凑过脸去。
脸颊被轻轻掐了掐,又被摩挲了几把。
褚南楟才收手继续道:“老师上午还在夸你,说李隆观诈称昭怀太子遗腹子的点子他就没想到,夸了你好几句‘聪慧天授’呢。”
顾淮忙道:“微臣哪有什么本事,只有这点子小机灵也是自幼跟随陛下耳濡目染学会的。”
“懂事。”
褚南楟得意一笑,闭着眼摇头晃脑,“朕就爱听你说话,办事也让朕放心,挖出沈煜更是大功一件,难得还留下了后手也便于朝廷展开布局。”
‘大功一件?’
见陛下心情极好,顾淮心里泛起龌龊……啊不……甜蜜小心思,低声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功不功都不算什么,能给陛下效力是微臣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若是能跟陛下求一个……”
突然间褚南楟冷了脸。
顾淮立刻闭嘴,不敢再说下去。
心说:坏了!
不许说之事是陛下醉酒后之语,莫非是喝断片、忘了?
褚南楟娇躯一挺已站起来,回身看着顾淮冷冷道:“与朕求什么?”
“呃……”顾淮稍稍后退一步,微躬着身子不敢说了。
褚南楟脸色更沉,冷冷道:“说,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求一个什么?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
此时,顾淮想把那两个字咽回肚子里已做不到,只得硬着头皮垂首道:“求一个、赏赐。”
具体赏赐内容咱可以变一变哈。
继续道:“微臣想……”
已说不下去。
下巴突然被白皙如玉的手捏住,被带动着扬起。
顾淮不得不抬头。
却看到陛下冷峻绝美的脸上竟透出异样笑容。
“哈哈哈……”
褚南楟仰头大笑。
无暇娇颜上冰霜早已消褪,眉宇间竟是那般得意。
仿佛守候了三天三夜的老猎手终于逮住了狐狸,也像哭闹了无数次的顽童终于到手了心爱的玩具。
那笑容透出一切尽在掌握般的骄傲张狂,甚至包含一种恣意妄为的快乐。
顾淮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
不是害怕。
他知道陛下没生气。
只是这股兴奋劲儿太吓人了。
这不是个……女流氓吗!
此时此刻,面对着得意大笑的陛下,顾淮仿佛回到了陀螺幻镜那个夜晚,变成了玉芙蓉,白嫩无助的羔羊般面对着得意的流氓。
“陛下!”
顾淮惊呼一声,本能地要后退一步挣脱陛下的手,身体一僵竟不能动了。
头顶,脚下,身前,身后,四面八方都涌来极为强大的无形炁息将身体牢牢控在原地,唯有嘴巴还能动。
也看到了令人惊恐的小举动。
刚刚,褚南楟垂下的那只手做出某种特殊印法,竟是在控制着乾德宫里的防御阵法!
“陛下,这、这……”
顾淮体会到了上午“李隆观”站在这里是种什么滋味。
随即,他又惊恐瞪大了眼睛。
眼睁睁看着御书房的门无风自关,以阵法祭炼而成的门板密不透风,隔绝了门外乾儿投来的好奇视线。
“陛下到底要干什么呀?!”
顾淮惊讶喊道,声音竟是那般苍白无力。
“狗胆包天的小淮子,意图亵渎朕躬,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褚南楟得意笑道,“还好你说出来了,不然朕还难以治你的罪呢。”
“陛下,微臣冤枉啊!”
身体不能动,顾淮只能大叫,“微臣只是想要沈煜的本命宝物,绝没有任何亵渎陛下之意啊!”
“嘁,宝物什么的你随意拿走就好了,何须与朕说。”
褚南楟不屑撇嘴,“别以为朕不清楚你的小算盘,本命宝物什么的都是借口,你就是想亵渎朕躬,行‘不许说’之事,还敢狡辩!”
“冤枉,微臣冤枉啊!……浅姨,浅姨救命啊!”
下巴被捏住,顾淮只得拼命大叫,期盼着天底下最好的老太婆立马出现制止陛下的暴行。
“你叫啊,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这一次,你总算落到朕的手里了。”
褚南楟“哼哼哼”地显得愈发得意兴奋,艳如桃蕊的红润香舌竟轻轻探出来舔了舔红润的樱唇,唇色愈发晶莹剔透。
“你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吗?猜一猜,朕要如何罚你?”
“……微臣不知。”
“闭上眼睛,不许看,敢睁开就挖掉你的狗眼!”
命令语气带着大虞至高无上女帝的威严。
“……。”顾淮无奈闭眼。
褚南楟得意一笑,缓缓靠近,稍稍仰起头,以最近距离欣赏着心腹宠臣的俊美面容。
而后。
双手捧起他的脸。
心跳的越来越快,踮起脚,美眸微垂,吻了上去。
“唔!”
顾淮眼睛瞬间瞪大。
最近距离令瞳孔失去了焦距已看不起陛下绝美容颜。
只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声,迷人呼吸间的荡漾春意,以及春风化雨般的温润湿滑。
顾淮双眼缓缓合拢。
心态愈发放松也愈发舒畅起来。
全情投入这世间最迷人的惩罚之中。
原来。
被陛下施暴的感觉竟这般好。
我喜欢。
爱死了!
良久,亲密无间的云与海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天地间仍残留一丝晶莹的雨。
大虞女帝与她的心腹宠臣同时急促呼吸着,默默着对视着,交织在一起的目光仿佛天塌地陷前最后一刻般的眷恋不舍。
“陛下,臣……还想要。”
“想得美,不给了!敢说出去,灭九族,朕把你寒毛也剁碎咯!”
褚南楟狠狠剜了他一眼,却笑出声来。
低头狠狠又嘬一口。
这一次已不温柔。
凶狠而霸道。
突然。
御书房外传来惊呼声,听声音竟是乾儿,“云大人,您不能进!”
随即“嘭”地一声巨响。
御书房的门竟被强行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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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一步。
云疏浅微躬着腰,背着手,歪着头,一步一步走近御书案后的两人,锐利如鹰的目光在陛下与顾淮的脸上逡巡不已。
有着天下第一美人美誉的绝美女帝面色沉静,负手站立在龙椅旁,似乎棚顶上书写着事关大虞生死存亡的奏疏,一双美眸眨也不眨聚精会神的盯着雕龙彩棚。
一旁,犹如谪仙般俊美的罕见美男子神色专注,正捧着一本密折看的认真,两道剑眉深深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军国大事。
有趣的是,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屋正走过来。
也没谁看过来一眼。
鱼尾纹深深抖了一下,云疏浅恶狠狠盯了一眼顾淮,眼珠又迅速瞄向当今圣上。
虽以主阵枢强行打开了御书房的门,珍珠帘依然挡住了她锐利无比的目光,并没有看到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但直觉告诉云疏浅,陛下与顾淮不对劲。
一定不对劲。
肯定不对劲。
两人好像在做什么坏事!
因为陛下与顾淮的神态举止跟小时候做恶作剧被发现的时候一模一样。
都是这般沉静。
也都是这般不敢看过来,生怕目光会暴露什么。
“顾……淮。”
云疏浅缓慢的声音如云朵般浅淡轻柔,却透着阴恻恻的震颤,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压迫感。
顾淮的目光终于离开密折,忙欠身一礼,“浅姨。”
“看着我!”云疏浅冷冷喝道,“刚刚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奉命在看严相方略。”顾淮举了手中密折,目光沉稳如山。
“没做什么?”
云疏浅眼眸稍稍一垂,“没做什么,为何你嘴唇湿漉漉的?”
“舔的呗。”顾淮舔了舔嘴唇。
“没事、你舔什么嘴唇?”
“开春了,风也大,嘴唇有点干。”
“……。”
云疏浅眼珠迅速从褚南楟晶莹红唇上扫过,冷冷问道:“莫非陛下也是风扇了嘴唇?”
“浅姨胡说,哪里有风扇了朕的唇?”
目光终于从彩棚上收回来,褚南楟小手一摆丢在书案上一物,“小淮子新送来的唇膏,朕不过试了试而已。”
云疏浅微微蹙眉,不便揪着此事质问,疑惑着再问道:“那、陛下的脸怎么如此红润?”
“朕早就说过,宫里暖气阵法不要烧的这么热。”
褚南楟无暇娇颜上依然留存几分红云,语气已显出几分怒意,“开春儿了,京城里有多少人家为了省钱已停了取暖,我等身居高位衣食无忧理当体恤百姓疾苦,一两银子莫非不是钱么?”
“陛下教训的是。”
云疏浅无奈欠身施礼,心说:宫里很热吗?不觉着啊。
门外。
乾儿一动不动目视着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以全部修为压制着笑,紧绷绷小脸蛋上反而有点像哭。
内里。
顾淮已走到窗下继续翻看着密折。
洁净窗棂里映出一抹得意微笑,又迅速敛去了。
暗自松了口气。
好险。
若是被浅姨发现自己跟陛下……那样,屁股开花是轻的,一个月之内也别想入宫了。
即便再进宫见驾,当“娘”的也必定严防死守。
‘老太婆,你“闺女”跟我可是一伙的。’
这边。
质询尚未结束。
云疏浅瞄了眼背身站立的顾淮,淡淡问道:“陛下,好好的关什么门?”
“朕正要与小淮子说机密事。”
褚南楟坐进龙椅,立刻换了话题,“老师呢,怎么还没来?”
“严相已在外堂候见,老身这就去传。”
云疏浅无奈转身向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没有发现什么只得悻悻离去。
御书房里。
顾淮这才回过身来,看向陛下微微一笑。
却被狠狠一眼剜了回来。
顾淮立刻收敛笑意,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很快,严首辅进屋。
褚南楟示意免礼,“老师坐,浅姨坐,小淮子也坐。”
三人落座。
乾儿已奉上茶来。
褚南楟呡了口茶,柳眉微蹙着道:“老师的方略朕已看过来了,布局东魔之事关系重大,此事需仔细议一议。”
严首辅微微欠身道:“陛下,如老臣奏疏所言,东魔硬骨头一块,从前不论我大虞还是北蛮都吃不下,如此掌控东魔圣女白真真意义重大,此乃陛下吞掉东魔之良机也未可知。”
奏疏上未尽方略随之展开。
顾淮越听眼睛越亮。
严相终于说完,一双苍老但格外明亮的眼睛也看过来。
顾淮忙欠身一礼,“下官必不负阁老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