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场小雨把天空洗的干干净净，藏污纳垢的镇抚司也随之干净起来。

牢房院里的层层黛瓦失去了夜晚的阴森可怖，黑亮亮仿佛一尘不染，难得显出几分宁静祥和之意。

“呕……！”

拷问间门前，黄庚大声呕吐着。

尚未来得及消化的炒肝儿、包子、爆肚儿混合成恶心颜色喷在青砖地面上，散发出难闻气味。

刚刚走来的顾淮稍稍侧身躲过了呕吐物的飞溅，避免新款月白长袍沾染上黄庚的恶心。

“熊蛋玩意儿。”

顾淮踹开挡路的黄庚，笑骂一声背着手走进拷问间。

片刻后。

他快步出屋，“呕呕”两声又紧紧绷住嘴。

魂炁强行压住了胃气，避免风萧萧精心准备的早膳付之东流。

一旁，黄庚接过牢卫递过来的水杯漱了漱口，恶狠狠吐出去才笑道：“大人，滋味不好受吧？”

顾淮负手望天，强压着胃里的翻腾冷笑道：“我没吐，你吐出来了，所以你还是熊蛋玩意儿。”

黄庚绷着笑也不犟嘴，竖了下大拇指。

屋里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从红叶庵大牢调来的狱卒都吐了，淮哥儿只“呕呕”两声实属不易。

殊不知顾淮举目望天回忆着昨晚姜沫臀瓣的美好后摇来转移注意力。

世面还是见的少啊。

曾经以为唐辰被剁成肉泥的一幕已足够恶心，今日一见，比起一个三维人体的二维展开还是小巫见大巫。

身后拷问间里，许茂被解剖、被拆散、被舒展，骨肉器官整整铺满了一面墙，唯有脑袋保持原样。

更恶心的是，他居然还活着、还能说话，剐刑比起这个来都算是按摩了吧？

顾淮暗自摇头，决定中午不用膳了，饿一顿清清肠胃有助于身体健康。

这时，背后的门轻响传来轻微脚步声。

顾淮回身看过去。

一袭白衣的江落雁背着药箱来到身前屈膝一福。

两夜一天不休不眠的操劳让面前的女子显出几分疲态，面纱上方的一双眸子倒是重新变得清澈如水，好像跟拷问间里的血腥恐怖没有半点关联。

宣泄后的诡异疯狂也重新变得清冷淡漠，难得身上没有一個血点，一身白衣干干净净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江落雁。

‘这就叫专业了。’

天才医道少女一旦走向另一个极端，就是一位天才刽子手。

顾淮点头，“有劳嫂夫人。”

江落雁没说话，双手捧出一份笔录，目光从顾淮俊美面容上迅速扫过随即低垂了眼眸。

“小事不麻烦嫂夫人，碰上这种硬骨头还需嫂夫人出手。”顾淮接过笔录并没有着急打开。

“份内之事，顾大人不必介怀。”江落雁淡淡施礼道。

顾淮向院门外的风萧萧招招手。

前街有个两进小院可以用来安置江落雁，风萧萧已经派人打理好，离得近、上班也方便。

目送两个窈窕身影离去，顾淮蹙眉。

一旁黄庚收回目光低声笑道：“淮哥儿，这是、大杀器啊。”

红叶庵大牢典狱们算是刑讯逼供的高手在许茂面前也吃了瘪，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手段之暴虐凶残令人望而生畏。

放在别的地方算是个变态杀人狂了，放在这里就是十足的大杀器。

顾淮却微微摇头，没说什么负手离去。

从逼供的角度来看江落雁确实是大杀器，但屈才了，她真正的本领在黄帝内匮金针法和兜率丹经上。

前者既能用来治病也能用来杀人，后者更是真正的大杀器。

江落雁是全《苍天》里唯一能祭炼高品破境丹的人。

等她达到四品境界就能以兜率丹经祭炼三品破境丹，入品大宗师后能祭炼二品破境丹。

亚圣级别的江落雁更是能祭炼一品破境丹，让巅峰亚圣有很大概率成为一品圣人。

理论上来讲，她能让任何一个修士成为圣人。

原剧情里沈煜成圣全靠江落雁。

江落雁跟所有医道修士一样都属于后期发力型，眼下修为只有七品六阶，距离祭炼破境丹那个段位还很远，可只当做刑讯逼供的工具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起码该送进尘堂里祭炼丹药，同时兼职自己的私人针灸师。

黄帝内匮金针法在治疗外伤、肌体恢复等等方面有奇效，配合日常修行丹药使用的效果远远好于推宫按摩。

有她在，自身升级速度能再上一个新台阶。

不过眼下江落雁的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一旦犯病，几针下去自己就寄了。

不敢冒这个险，还是等等再看吧。

顾淮一路思量着回到内书房，坐在书案后才展开许茂拷问笔录。

笔录上的东西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天才司刑官把许茂的牛黄狗宝全掏出来了。

看完笔录，顾淮笑得很开心。

临时起意让江落雁逼供许茂，收获远超想象可谓意外之喜。

猜到布惊鲵不可能老老实实地把霾组织交给陛下，必然有些后手布置，但顾淮没想到许茂就是这记后手的关键人物。

笔录上有一份名单，人员涵盖了原雾风沙尘四堂，这些人都是布惊鲵的死忠，留在原岗位负责暗中通风报信。

许茂则是这些人的头目，他的上线是米千千。

顾淮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卫小刀和红袖姐都着重提到了这个人。

现在回忆起来，当初在乾德宫外偶遇布惊鲵，给死老太监推轮椅的那个阴柔小太监只怕就是米千千。

据许茂交代，从数年前开始米千千就成了布惊鲵的孙子，时常代布惊鲵发号施令，隐然已是霾组织的二号人物。

许茂秘密发出的传讯符就是发给米千千，内容则是晓整编霾的种种变化。

值得注意的是，这枚传讯符是米千千留给许茂的地品上阶传讯符，传输距离在十万里之内。

许茂还有三枚这样的传讯符。

说来传讯符有两种传输方式，寻人和寻地。

修士把自身魂炁印记留在传讯符上送给别人就是采用寻人方式，魂炁印记如同邮箱地址，只要在有效传输范围内传讯符一定能找到人。

如果在某个地点布下传讯阵法，传讯符就会飞到该阵法内，书案上经常会出现宁朵或者燕香泥的传讯符就属于这种传讯方式。

米千千手里也有许茂的传讯符，传输方式是寻地，地点则在许茂住处。

这样一来就掌握了米千千与许茂的联络方式。

可以用来做点什么。

顾维望着窗外瓦蓝蓝的天，正思索着“可以用来做点什么？”

门外传来赵良臣的声音，“大人，秦衡求见。”

“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身镇抚司参军官服的秦衡进屋，见礼后呈上几份公文，朗声道：“刑部送来的案件，请大人阅览。”

“坐嘛。”

顾淮点手示意，起身绕过书案坐在秦衡对面，翘着二郎腿显得很随意。

丝毫没有上官的架子。

年后秦晓秦昭众人派往丰顺泰三州担任镇抚司派驻御所指挥、主事等职务，秦衡留在镇抚司衙门里当参军，主要负责与其他衙门的公务往来。

陇中秦家优秀子弟又是镇抚司的人，各衙门也很给面子，差事虽忙碌也算顺利。

顾淮知道秦衡不论多忙每晚都会跑一趟留园，打卡上班一样的吃过闭门羹之后再悻悻离去。

这是媚魔蛛丝持续生长的表现。

顾淮拿起一份公文随意翻看着，心里想的却是该给秦衡解套了。

这样发展下去，秦衡很快就会变成玉芙蓉的爱奴。

到那时玉芙蓉随意一句话对于秦衡来说都是不可违背的圣旨，就算让他杀父杀母杀陛下也义无反顾。

东魔边贸事宜正在顺利进展，眼下的玉芙蓉还算老实，但将来就不好说了。

秦衡对镇抚司也有大用，养成了玉芙蓉的狗就太亏了些。

“小衡，听说你每日都会去留园？”顾淮看着公文若无其事的问道。

“呃，是的。”

秦衡英俊脸庞一红稍稍欠身。

“这是你的私事，本官本不该说三道四。”顾淮摇了摇头，“不过前几天本官去探望李督帅，他说起此事颇为不悦；京城中也有些流言蜚语，那日秦相特地拉着我说话，希望本官劝劝你。”

这话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是真，秦师玑确实说过这个。

顾淮自然知道劝是没用的，媚蛛魔卵控制作用下秦衡也是身不由己。

解套也容易。

给留园送去一张字条就搞定了。

顾淮如此说是为解套后做情感铺垫，这样才能显出长辈一样的关怀。

玉芙蓉解除媚蛛魔卵控制之后，秦衡这段记忆不会消失，跟所有犯过错的人一样，回忆起这段经历就会很后悔，就会体会到忠言逆耳的妙处了。

秦衡“呃呃”了几声，难为情地道：“大人，我与玉姑娘情同姐弟，登门拜望也不算什么吧。”

“情同姐弟？只怕未必吧。”

顾淮摇头笑，点到为止不再多言，继续翻看着公文。

刑部公文会出现在镇抚司是源于两个衙门在职责上的交叉。

管理江湖势力是镇抚司职责的一部分，只是由于衙门重设时间尚短相关事务没有展开。

刑部主管全国重大刑事案件，如果地方州郡有涉及江湖势力的案子目前仍由刑部负责，相关卷宗就会抄送给镇抚司一份。

相当于打个招呼让顾淮知道发生了什么案子做到心中有数，从某种角度来说相当于刑部向镇抚司汇报工作。

如今顾淮威权甚重，李学真那个老油条自然不敢得罪镇抚司。

说来能上报到刑部的都是大案，大虞以武立国，民间武道大小世家、江湖帮派众多，侠以武犯禁导致每个月都有几起大案发生。

刑部根本忙不过来，督捕司能派个捕头走个过场就算不错，绝大多数案子都不了了之。

顾淮清楚这些情况，眼下也没心思管这些小事，翻过一遍公文就丢给了秦衡。

“小衡如今什么修为？”他笑呵呵问道。

秦衡恭敬地答道：“六品五阶，比寒哥差了两阶。”

顾淮笑道：“不错了。”

心说天命主角的天赋气运果然强大。

秦衡吊毛不干一心想女人连日常修炼都停了，修为也能涨到六品五阶。

自己勤学苦练，有金星挂、恶炁能量挂、三品大宗师陪练挂、顶阶丹药随便嗑的挂加持之下，才是六品巅峰境界。

这就叫差距。

那边，秦衡脸臊的通红，低头道：“听寒哥说大人短短三个月从初阶达到六品巅峰，如此天资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天才，大人这般说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本官没什么天赋，唯‘努力’二字而已。”顾淮微笑道，“小衡，要不要切磋切磋？”

雷震之体号称单体最强血脉能力，他早就想会一会了。

秦衡稍稍蹙眉随即眼里冒出兴奋光芒，忙道：“大人肯指点赐教是在下的福分。”

“等本官换换衣服。”

顾淮笑着起身向屏风后走去，却见书案上刷地一亮，一点微光化作银翅竹蜻蜓落在角落。

银翅竹蜻蜓是宁朵改进后的传讯符，从翅膀上的黑点数量上看是燕香泥来私信了。

顾淮忙拿过竹蜻蜓取出里面的字条，一眼扫过，目光也渐渐亮起来。

张手，黑红火焰燃尽字条。

顾淮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道：“把公文拿过来。”

秦衡忙端过那摞刑部公文。

顾淮从里面抽出一份仔细看了一遍，继而看了看竹蜻蜓、又看了看秦衡，手里掂了掂公文。

秦衡送来的这份公文是祁州广泉郡云安县上报的一起大案，云安县石氏一门三十二口惨遭灭门，怀疑是某个江湖势力做的。

刚巧燕香泥发来的密信里就提到了“祁州广泉郡云安县”这个地名，金牌小密探从两位师姐的交谈中还偷听到了“玄希真人”“宝物到手”“秘境徽标”等等字样。

串连在一起就是鱼真人安排玄希真人从祁州广泉郡云安县某处得到了一件秘境之匙的宝物。

巧合的是，秦衡前脚进屋，后脚燕香泥的密信就到了。

顾淮也想起了原剧情中的秦衡拿到神兵印之后入职刑部督捕司，被魏少秋暗中操作派往京外查案，招惹了天元剑派，拿到了第二件次级主线奖励——天兵锁。

那一次就是某地发生灭门惨案。

莫非天兵锁的机缘触发了？

灭门惨案的主使者是鱼真人？

极有可能是这样的，不然以大国师之尊何须关注区区一个“广泉郡云安县”，那个老女人为了追求长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顾淮目光玩味。

“大人？”秦衡不明所以疑惑问道。

顾淮哈哈一笑，“改日切磋吧，本官要进宫见陛下。”

看来要离京一趟了。

出远门之前要跟陛下打个招呼，不然青儿老婆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