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帮忙，三人的负担立刻轻松了许多。

三角形的稳定性就是一个无耻的谎言，四足动物自然是要四个人来承担的嘛。

疲惫的魔法使乌鸦感激地抬起头，想要向援手道谢，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如遭雷击，浑身僵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乌鸦停下了脚步，四人构成的长方形立刻变作了等腰梯形，其他人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了。

怎么回事？

赞达尔艰难地转动脖子，目光落在那个发出温软女声的身影上。

那一眼，便如坠冰窟。

“这...怎么可能...你...”

赞达尔中校的声音几不可闻，他猛地扭头，死死盯着地上的遗体——神令剑巫女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脖子处的断裂伤口还在淅淅沥沥地滴出鲜血，的的确确已经死透了。

可如果那具尸体是真的...眼前的“她“又是谁？！

替身？幻觉？法术？

突然之间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三人的手不约而同地松开，神令剑巫女的遗体重重摔在地上。

赞达尔、乌鸦和小丑面面相觑，脸上无一不写满了惊恐。

原因很简单。

他们同时看向在场唯一状况外的少女。

因为那个温言软语的少女...身着标志性红白巫女服的少女...无辜地歪着脑袋，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的少女...

分明就是刚刚被乌鸦亲手杀死的神令剑巫女——神令剑识。

“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少女嫣然一笑，轻飘飘的袖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我是很久没下山了，但这身衣服可是神令剑巫女的象征哦，你们不会认不出来吧？“

她的语气轻松愉悦，眼神却冰冷锐利，笼罩在场的所有人。无形的压力如泰山压顶，压得三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你...你你你你你...”

乌鸦结结巴巴，像个傻子一样在少女的遗体和“活着“的她之间疯狂来回扫视，脸憋得通红，却怎么也吐不出下一个字。

“唔？是在怀疑我是鬼魂吗？哎哎哎，我可是有影子的。”

神令剑识叉着腰，有些生气的站在他们面前。

侦察阵地的魔力素灯泡发出昏暗的灯光，在少女身后留下一道瘦长鬼影。

叉腰的动作用在平常的女孩身上本是一种撒娇般的可爱感，但在此时的赞达尔一行人看来，叉着腰的女孩是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恐怖！

他们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四个人就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女孩的注视下，剩下的三人都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木偶。

“嗯嗯，我想想？也许还有其他的说法呢？说起来，员峤附近过去是有很多妖怪的，还很喜欢到神社来玩呢。”

“其中也不乏喜欢扮作别人模样吓唬人玩的小鬼哦，怎么样，想试一试看吗？”

少女温和地笑了，这份笑容让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治愈，唯独现场的三人只能感受到阴森森的寒风刺体。

“呐呐呐？不想看吗？不想知道吗？眼前同时出现了死翘翘的神令剑巫女和活生生的神令剑巫女，你们就没有一点探知真相的欲望吗？”

“还是说...你们这些魔法使的勇气，只敢拿来欺压百姓，在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面前，连灵视都不敢开启了？”

“混蛋...混账！”

乌鸦咬牙切齿——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不这么做，他的牙齿就会无法停止地上下打颤。

“撒旦的使者，侵入乐园的恶鬼！别以为我不敢！就算你复活了也无所谓，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呵呵呵呵呵呵...”

在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中，乌鸦强行睁开自己剩下的那一只独眼，开启了灵视。

他看见了什么？

一无所有。

和初次见到女孩时一样，神令剑识的身上空无一物，没有魔物的颤抖魔力，没有人类强者的本炁。

一片虚无。

就像一张黑白的空白纸张。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可为何...为何乌鸦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从眼眶中迸出？！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再一次响起了。

赞达尔再也忍无可忍，趁机避开神令剑识的视线，怒视着乌鸦：“你疯了吗？！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哈哈啊哈哈...我，我在笑吗？哈哈啊哈哈啊哈哈，我没有笑啊？哈哈哈哈啊哈哈...”

什么？

乌鸦歇斯底里地狂笑着，神令剑巫女依旧带着慈蔼的笑容，目睹着这一切，不发表任何看法。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这是为陷阱而设下的陷阱。”

“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我们是猎物，她才是猎人。

赞达尔与小丑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开始慢慢后退。

但这与乌鸦无关。

因为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事实。

他犯下了一个荒谬绝伦的错误，一个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犯的错误，却也是百岁大魔法使难逃的经验主义陷阱。

他们过于依赖灵视了，他们过于将注意力集中在彩色的魔力外溢之上了。

所以，他们往往会忽视那些黑白的背景，忽视属于现实世界的黑白色无机真相。

那隐藏在冰山之下的庞然大物。

他看见了...

在神令剑识的脚下，堆积如山的灰白色尸骸，如血海般蔓延开来。

而每一具尸体，每一双无神的眼睛，每一件腐烂的黑白色巫女服，都指向同一个人：

那就是神令剑识自己啊。

每一具遗体，都是她的影子，她的过去，她因果流转的曼陀罗罪业。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世界倒位了。

一种疯狂的情感在乌鸦心中凝结，逐渐膨胀，几欲撑破他的胸膛。

贵族的自傲？正义的志向？被击败者的复仇？

不。

是法与正义。

积蓄人类生存下去的大律法。

“你生在此世而不可掠夺。”

“掠夺者理应反遭夺还。”

这才是他赖以生存的奥义，这才是支撑他苟活至今的至高真理！

没错，就是这样！主赐予魔法使改变世界的奥秘，洞察世界的决心，不正是为了这最终时刻吗？！

泥腿子们已经霸占了员峤太久，是时候该由员峤真正的主人，向他们展示救世之铭文了！

“猩红罪业...”

“猩红罪业？”

“猩红罪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