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当整个新街里的有识之士都发了疯似地想要知道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天下无敌的神令剑巫女究竟身处何方之时,神令剑巫女自己却早已回到了神社之中。
本来巫女就该待在神社里的吧?这是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所谓的灯下黑也是这般,神令剑巫女就站在离内战最近的地方,偏偏没有一个人想到了这一点。
不...就算察觉到了,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靠近吧。
稍微有点危险察觉能力的人,都可以感受到,此时的神令剑识,犹如压抑兽心的野兽,光是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窒息般的压迫。
就连植物也感受到了萦绕在她身边的恐怖气息,花朵闭苞,树叶低垂,似乎任何活物都明白一个共通的真理——绝不可直视压抑状态下的【御建神识显命大国主】。
可飘渺里最不缺的就是悍不畏死的疯子怪人。
啪嗒,啪嗒,空荡荡的神社内传来寂寥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神令剑识对此浑然不知,继续出神地望着山脚的乱象,就好像她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真的能看清什么似的。
至于神社的两头石兽呢?他们自然是懂得明哲保身的,早就封眼闭耳,乖乖地立在神社门前的台座上扮作真正的石兽了。
咔嚓!
昏暗的月光没能提供良好的视野,来者不小心地踩断了一根树枝。
一瞬之间,松针,断枝,树根,碎石,神令剑识身边一切尖锐的物体都如勃然大怒般腾空而起,矛头直直地指向来者,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要将鲁莽的来犯者撕成碎片。
但那也只是一瞬之间,待神令剑识看清来者的模样,压抑的气场顿时烟消云散,埋头的植物都彷佛松了口气。
“爱丽丝?”
“是我。”
金发的少女走到与之并肩的位置,一同注视山下的火光。
“...我们不该见面的,我背后有飘渺里的贤者,你的背后也有不少眼睛,这样迟早会暴露。”
“没关系。戈林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多余的眼睛也会被舞台正中心的灯光所吸引,无暇顾及这观众席上不起眼的角落。”
“不起眼...吗...”神令剑识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爱丽丝没多说话,只是轻轻揽住了她。
“会没事的。”
“但是也会有很多人死去。”
神令剑识握紧了拳头。
“就在我们的脚下,每分每秒,员峤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地燃烧。”
难道员峤就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大敌当至,现在绝不是内耗的时机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如果员峤人都是蠢材,那么二十年前的员峤独立战争就不可能会胜利,员峤应该迄今为止都还是帝国的附庸与殖民地。
确切地说,应该是员峤人太聪明了,以至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才会无可救药地酿成了如今的乱战。
“识,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你...”
爱丽丝偏过头,这才发现了神令剑巫女脸上若有若无的黑气。
“你...多久没睡了?”
“也就八十几个小时吧...不要紧,我以前睡得够多了,能补回来的,现在关键的是...”
“躺下。”
“不行,我还...”
“躺下。”
爱丽丝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话。
神令剑识被半强制地拉倒在地,不是很情愿地躺了下来。
这光景看起来没什么,但要是让洛特林德看见了,准要吓出一身冷汗。
他可是知道神令剑识有怎样的力气的,她可是一见面就给他表演了一手手撕魔王凯。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杀进新街里也改变不了什么,山下已经乱成一团了,神令剑巫女的出现只会让这漩涡进一步地扩大,将更多的生命吸入这绞肉机内。”
“我知道的。”神令剑识的眼神有些落寞,“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杀死神令剑巫女,我才是目标啊。”
“不...他们想要杀死的,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人,也不是你。”
“而是名为神令剑巫女的幽灵,被无边信仰所塑造的虚无神像。”
“当然,物理消灭第三十代神令剑巫女确实也是一个备选方案。”
爱丽丝嘴角流露出浅笑,这倒让神令剑识意外了,她是很少听见这家伙开玩笑的。
或许这也可以证明,自己的状态也确实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
“话是这么说...唉...但这是个什么姿势了,你这样我睡得着吗?”
“嗯...以前听洛林说,在外界,这个是叫做‘膝枕’来着。”
“膝枕?奇怪的名字,明明是把头靠在大腿上面,和膝盖有关系吗?外界的人就喜欢弄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啊啦,但洛林很喜欢这个姿势呢,过去常常让我...”
“恶...怪不得这么不舒服。”
神令剑识如同触电般的直起了身,宁愿把脑袋枕在坚硬的石板上。
“呵呵呵呵...有必要这么大的反应吗?吃醋了?看见洛林与你这么亲密,该吃醋的应该是我才对呢。”
“别说笑了。你是不明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洛林他哪是觉得这姿势舒坦了,分明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视线停留在了爱丽丝起伏有致的身材上,与自己做了不到一秒钟的对比,她又乖乖地闭口不谈了。
爱丽丝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现在,还是相信洛林他吧。”
“这个舞台上,他才是领衔主演。”
“重要的不是过往,不是经历,不是实力,不是选择。”
“而是他。”
“啧...交给洛林吗...放心不下啊。”
神令剑识纠结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
“至少现在,我们和贤者的剧本还处于一致的利益战线上,先让他们得意一会吧。”
“对了,我的眼睛在封魔奉行那听到了一些很有趣的内容,想听吗?”
“真不该让你和雨洵接触的...偷偷摸摸的本领也一并学上了。”
神令剑识叹了一口气,陷入无底深眠前的恍惚时间内,她模模糊糊地听着爱丽丝的喃喃细语。
“就让他们轻视我们,蔑视我们,藐视我们吧,将我们视作角落的垃圾,视作不值一提的虫豸,视作随手可以碾碎的尘埃吧。”
“只有当他们死在最不起眼的尘埃手中时,才会在死前的那一刻回味过来。”
“这一辈子...不,是无穷无尽的永劫回归中,犯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错误。”
爱丽丝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最后的时间内,神令剑识莫名想到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信仰是为了虚无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