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星的六月份是毕业季。

“啊呀，有一群高一的小兔崽子要契约御兽了。”川东仁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目送天空鲸载着学生们前往万寿山保护区，“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坐在天空鲸背上的人还是我们。”

“又伤春悲秋呢？听说长大的标志就是开始怀念过去。”丘达嘲笑。

梨芳芳快步跑到看台下，“喂，你们几个男生，别坐着了，过来拍照啦。”

“噢！马上。”

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高考结束后的高三学生集体返校。

青山校队的成员再次露面，他们已经是校内传奇，还未放暑假的高二学生在操场边窃窃私语，指点人物，言必称：那是我们最强的一届校队。

每年都有人活成校园传说，但最传奇也不过那个人，青山一中的过去没有，往后大概也不会再有。高二学生是亲眼见证着这届高三校队一路打出去的，也见证大魔王的成名之路。

他们都想再看一眼，然而遍寻不见大魔王的踪影。

高三（四）班的学生们排成队列。

班主任河成梁叉着腰，“班长，点個数吧。”

“高三（四）班，应到五十人，实到四十九人。”石珏话语一顿，神色复杂道，“缺席一人。”

河成梁点点头，“都拍照吧，男生站后面，女生站前面，从左到右，从矮到高。记得留一个空位出来。”

大家都知道那个空位是给谁留的。

拍完照后，河成梁在班级群里征询林庭的照片准备用修图软件给他剪切进毕业照里。

【风与鹰的天空】：“‘@河老师’我这儿有。”

她发出一张全身照，照片里的林庭身穿校服，长发扎在脑后，面容变得更加成熟。班级群里激起一片讨论，他们都看出这是一张最近拍摄的照片。

“该不会是他在地冥星的时候拍的吧？”此话一出又让大伙儿回想起两个月前看到那则新闻时的震惊。

整个联盟都知道有这么个强人横扫了戍边战团，那时候的林庭，严格来说还是高三学生。作为同班同学，除了再次感叹大魔王强无敌，我等凡人唯有仰望，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只能说是习惯了。

“半年不见，他依旧好帅噢。”女同学感叹。

“喂，上面的小心被某人暗杀噢。”

【风与鹰的天空】：“……”

“哇，好可怕。”“大姐头别杀我！”

【大象牌电风扇】：“大家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呢。”

群聊里一条消息把潜水的大家都炸出来了。

“卧槽，大魔王复苏了！人间大劫将临，道友们，快随我共诛此魔！”

“+1共诛此魔！”“+1”

“‘@大象牌电风扇’老大，我是卧底，刚才有人要害你，我都记下了。”

“有内鬼！”

一通吹水过后，群里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大家都没有询问林庭的生活近况，只是说些没营养的怪话，发些搞笑的表情包，所有人都无忧无虑的样子，一同在网络里营造一个没有现实烦恼的幻想场域。

【河成梁】：“都毕业了，说实话讲，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今后天长路远，祝各位同学鹏程万里。”

大家陆续在群里发祝福语，他们很清楚，今天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群都不会再有人发消息，他们中大部分人也不会再有交集。

拍完照片后，毕业生们各自走出校门，三三两两，男生们勾肩搭背，女生牵手并肩，随后走到路口，笑着分道扬镳。

百羊秀坐进车里，对司机说：“把我送到老地方。”

她所谓的老地方，是林庭的宅子，自他出门远游，那里一直是百羊秀在照料，花园里的苗圃菜畦，阳台上的盆栽绿植，都按照他们计划的那样繁茂生长，比起百羊家城堡一样的深宅大院，那里更像是家。

副驾驶位的管家转身说：“秀小姐，老家主回来了。指明要见你呢。”

百羊秀已经多年没见到百羊奇峰。

他坐在大厅，身穿褪色的橙红维生服，裤腿上还粘着干巴的泥点，一张笑纹深刻而严肃的脸庞依旧风尘仆仆，像木胎石雕一样不动声色。

现家主百羊嵩低头坐在他手边，和他的结发妻子一起沉默不语。

“阿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厅外远远传来明亮的招呼声，百羊秀一阵风似的跨进来，她一来，冷得要结了冰的空气都松缓下来。

百羊奇峰干硬的表情解冻，嘴角翘起，脸颊上的笑纹更加深刻。

“刚到没两天。走，跟阿爷去走走，免得看见你爹妈来气。”

人到中年的百羊嵩抬起头想反驳，但被老父亲瞪了一眼，马上又垂头丧气。

百羊秀瞥了他一眼，“我爹妈不是挺好的吗？家里产业都是他们操持的。”

“没长进。”百羊奇峰摆摆手。

他们一起攀登小风山，随行的侍者携带茶饮点心，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这次回来要住几天？”百羊秀抱着肩膀。

“等你的御兽进化完成就走。”百羊奇峰温和一笑，“最后的乌巢树心也给你准备好了。”

“会不会太早了点？”百羊秀有些犹豫，“不如等我进阶兽王再给句芒进化？”

她担心自己的气量无法驯服更高潜力值的御兽。通常而言，对兽将来说，契约S级御兽就已经是顶好了，否则过于强盛的野性，会导致契师发狂。

“没有信心吗？”老契师背负双手，“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自己的御兽有信心。你修习的冥想法毕竟与众不同，是另一套理念。只要和御兽真心相待，它是不会伤害你的。”

百羊秀默然稍许，问道：“我的冥想法究竟来自哪里？”

老契师意味深长地说：“是一位可敬的强者流传下来的。你能修成，就已经是天赋异禀。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

“听阿爷的。不过，这进化路线真的可靠吗？”百羊秀面露怀疑之色，“要不要让专家再研究研究？”

风瞳帝王鹰作为高序列御兽，本身已经是许多鹰类御兽进化路线的终点，但百羊奇峰提供的进化路线，却仍有前路可走，整个家族没有先例。

“这是我游历天苍星古国遗迹发掘的兽神密录，当年的皇室专属，可宝贵着呢。至于可靠性，这条路线他们研究了三千年，算得上无可更改。”

他们坐在小风山顶上的老青石墩子上。百羊奇峰望着熟悉而陌生的青山市，百羊秀望着亘古永恒的蓝天。

爷俩半晌没说话。风安静得像是絮语，时间安静得像是童年。

忽然，老头开口：“这次去地冥星，我见到你那个小男朋友了。”

百羊秀浑身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倘若是几年前，她肯定会惊呼失措地否认，但现在，她只是转头笑问：“他很优秀吧？”

如此的反应落在百羊奇峰眼中，女孩言谈中坚定决绝的情愫，让他心神恍惚。

爷俩对视片刻，老契师忽而大笑。侍者们面面相觑，已有很多年不曾听到老家主这样开怀的声音了。

“好运气的小家伙，能遇到彼此，你俩都是好运气。”百羊奇峰的笑容收歇，“他很不错，生活过得简单又干净，实力也没得说。你们若能走下去，就不要松手。”

“谢谢阿爷。”

“接下来这几个月，我来安排进化仪式的准备工作，你就好好地再打磨一下冥想法，和御兽多亲近亲近。”百羊奇峰站起身来，肃然道，“做好苦修的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