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一愣，惊讶道：“你还懂医理？”

“略懂一点罢了。”顾子安简单略过这个话题。

更可惜了，宋医生心道。

“顾队长的疑问也是正常的，但也可以解释的通。”宋医生指着三本直也身上的伤痕说道。

“他身上这么多伤，加上这里的环境很容易导致炎症，再加上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由肺部感染炎症促使心脏方面的疾病导致死亡也是合理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者原来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在累积的审讯过程中导致了病发。”

听到这番话，曾兴昌的眼神忽然变了，有些激动地看向顾子安。

“原来是这样，多谢宋医生解惑了。”顾子安答谢道。

能在特务处里工作了几年，宋医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懂事地从审讯室里退了出去。

等到宋医生的脚步走远了之后，曾兴昌急不可耐地说道：“顾组长？”

“说吧。”顾子安点点头。

“前天早上我刚给他打过一针磺胺，他什么时候炎症致死都是正常的，但不可能这时候死！”曾兴昌语速极快地说道。

因为激动的缘故，他的话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但在场几人都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磺胺可是现在市面上最紧俏的消炎类药物了，能有这样的地位，完全是因为其对于炎症堪称“药到病除”的治疗效果导致的。

所以，三本因为炎症死在打针前，或是在一段时间药效消退后死亡，这都是正常的。

可他偏偏在刚打针没多久就因为炎症死亡，这就不正常了！

许康乐诧异地看向曾兴昌：“你还懂这个？”

“是我告诉他的。”顾子安接过了话头，说道。

“我之前来审讯室的时候看过一次，感觉到三本直也有炎症的迹象，就让曾副科长给他打了一针，毕竟这個家伙对我们很重要，一针磺胺是值得的。”

“从哪来的磺胺？科里记录上没有啊？”萧和民疑惑道。

现在特务处的磺胺都存放在医务室里，需得有各科科长签字才能领取，各科还有一定的限额。

萧和民是平常事不大管，可刑讯科的财务情况这些他还是掌握着的。

“是我私人拨给曾副科长的。”顾子安解释道。

听到顾子安的解释，萧和民点点头，可许康乐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就耐人琢磨了。

磺胺是什么东西在场的几人都清楚。

这款药现在在黑市上可是卖出了堪比黄金的天价，以往那些几乎不可能根治的疾病，例如肺痨之类的，都从磺胺的出现中看到了希望。

就现阶段而言，磺胺除了有一定的副作用之外，几乎在治疗炎症方面是无往不利。

“看来这一针磺胺倒是不白打。”许康乐振奋地说道。

他瞥了眼顾子安，碍于有萧和民和曾兴昌在，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回响。

“藏在处里那只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

“踏马的。”许康乐骂骂咧咧地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同行的还有脸色阴沉的顾子安。

守门的刑讯科队员当然不敢触这两位的霉头，赶忙让开一步，免得被正在火头上的两位臭骂一顿。

等到顾子安和许康乐离开之后，曾兴昌才慢慢悠悠地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他一张老脸再也不复笑容，反倒是皱皱巴巴地拧到一起，整个人看上去都萧瑟了不少。

他没有回审讯科的办公室里，而是直直上楼，奔着那间最安静的办公室而去。

没过多久就听到摔杯子的声音，还有一阵“亲切”地问候。

与此同时，整座特务处大楼里都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安静氛围，底下的小喽啰们都低着头走路，生怕被哪位抓到惹来臭骂。

良久之后，曾兴昌才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从处座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不过脸色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行动三队的办公室内，许康乐透过百叶窗看到失魂落魄走出大楼的曾兴昌，压低声音笑道：

“这老狐狸可真会演，干这行真是可惜了，我看他该去拍电影，当电影明星。不过处座也演的有点太过了吧，在办公室里骂了半个多小时。”

“别看了，快点过来把这些记录筛一下，要是我们找不出这条藏在处里的大鱼，下一个真挨骂的就是你我。”顾子安没好气地说道。

“老顾，别瞒着我了，这是不是你们做的套？”许康乐闻言也凑到办公桌旁，不过没有动手帮忙，反倒是含笑问道。

“也不傻啊。”顾子安没有抬头，只是一边翻看着出入记录，一边回道。

得到肯定回答，许康乐这才动手帮忙：“我看你在审讯室那个风轻云淡的样子就知道有猫腻，不过你是怎么确信他一定会在这几天动手呢？”

三本直也被抓回来也有几天了，如果说藏在处里的那个内奸准备动手的话，为什么一开始没动手，偏偏等到现在？

而且刚好是顾子安吩咐曾兴昌打了磺胺针后才动手。

这肯定不是凶手配合顾子安，而是顾子安设下的诱饵诱使着那个内奸在这几天里动手。

虽然想通了整个事情的脉络，但许康乐更好奇的是顾子安怎么做到的。

“先把人找出来，你要能找出来我就给你解释。”

“那我可得好好找了。”许康乐笑道。

他从桌面上拿过一张审讯室出入记录的表格。

虽然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然是同一个人的，但并不是影响其的作用，因为这份记录很关键地将出入刑讯科的人全部记录下来。

这样，顾子安他们的嫌疑范围就从整个南京总部，缩小到了记录上的几十来人身上！

再除掉有比较正当理由的，真正有嫌疑的人就没几个了。

“老顾，你看看这条。”良久之后，许康乐指着记录表上的一个名字说道。

顾子安看向许康乐指着的位置：“金同生，装备科副科长，他也去了刑讯科？”

“上面写的他是去刑讯科给曾兴昌他们送了一批新的皮鞭。”许康乐说道：“金科长可真是敬业，一批皮鞭像一批黄金一样宝贝，都得他亲自护送。”

顾子安冷声道：“还有这个总务科的去刑讯科也不太对劲，把名字列下来，我去找处座联系各站，把他们的户籍信息、履历经过都得查一遍。”

三本直也的死一定有蹊跷，顾子安初步怀疑是一些能导致心脏病变的药物所致，不过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不能说拿着三本直也的血液去化验其中的药物成分。

那查内鬼的方法就很原始了，从他们记录在档案里的户籍上去查。

要是日谍的话，那些户籍档案大概率是假的，就算是当时加入特务处的时候为了度过背景审查做过一些掩饰，过了这么久之后也应该撤掉了，所以只要到其档案上记载的户籍地就可以查清了。

他们和曾兴昌演这么一出戏，也是为了麻痹藏身在处里的那个内奸。

许康乐看了看顾子安递来纸上的名字，是一个总务科的队员，也是根本没有正当理由去审讯室的。

他接过纸，将金同生的名字写在了一旁。

就这样，出入记录上的名字很快就被两人筛了一遍，一份名单也新鲜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