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听见汽车的声音从院外驶进。不多会,祝理群就一路跑到了办公室。
“站长,抓住了。”
刚才还有些坐卧不安的柳仲徽这才把心揣回了肚子里,电讯科的电报员都是要换班的,今天下午接收电报的那个电报员在晚上八点就完成了换班,谁知道这么久的时间跑没跑。
“柳站长,祝科长。走吧,让我们去看看。”
来到杭州站的一间审讯室,随着铁门打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被锁在椅子上,身上还带着酒气,眼神中则是有些慌乱,而这种慌乱在看到熟悉的柳仲徽和祝理群之后更盛了一点。
“电讯科的于景胜是吧?”
出乎于景胜预料的是,最先开口的是那個陌生的男子。
“我是。”
“说说看,你是怎么给霍山传信,告诉他被杭州站盯上的事情呢?”顾子安直接了当地说道。
“我没有给霍山传信。”于景胜立刻反驳道。
“你是看过那封电报的,知道总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顾子安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一分钟后如果你不能交代的话,那我就只能上刑了。”
于景胜沉默不语,只是顺着鬓角流下的冷汗显示出了心中的慌张。
“上电椅。”顾子安冷漠地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我说……我说。”
在看到那些代表着恐怖的夹片之时,于景胜脆弱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虽然他只是一个电讯科的科员,但在站里待久了,总会见过那些被刑讯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是……是今天收到电报之后,我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把情报告诉日本人的。”于景胜说道。
“接收你情报的是谁?”
“是云来酒坊的老板。”已经开了个头的于景胜一股脑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代了。
原来于景胜早在半年多之前就被日本人策反了。
云来明面上是酒坊,但其实是日本间谍开设的赌场,当时的他迷上了赌博,结果在日本人的算计下,不仅把积攒下来的钱都输了进去,连房子也都卖了去偿还赌债。
但日本人哪会放过深染赌瘾的于景胜,在他好不容易通过卖房子还清赌债之后,又有一个赌场的“朋友”约他喝酒,喝醉的于景胜稀里糊涂就又去了赌场。
这一次他的手气却极佳,一晚上就几乎将之前一半的钱财都赢了回来。
有了这一来一回的经历,于景胜终于彻底沉沦在赌桌上无法自拔,一段时间下来自然是债台高筑。
而无法还债的于景胜在对方的诱惑下选择了出卖杭州站的情报,这半年以来他已经把整个杭州站的人员情况全都卖给了日本人,甚至还包括杭州站里一些人的八卦新闻。
例如,祝科长和电讯科的小袁之间的一些事情、柳站长和杭州一些走私贩之间的隐秘关系……
祝理群听到于景胜的话之后顿时脸色一黑,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玛德,投敌叛国的孬种,到现在还讲假话,我毙了你。”
吃痛的于景胜被一脚打断了讲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点敢骗您。”
“抓捕云来酒坊的老板吧。”顾子安看向脸已经黑成锅底的柳仲徽和祝理群:“我想我们应该能从他嘴里问出霍山的下落来。”
柳仲徽眼神阴沉地在于景胜身上剜了一眼:“祝科长,还不赶快抓人。”
醒悟过来的祝理群立刻跑出了审讯室,召集行动队的队员赶去云来酒坊。
“顾组长,咱们出去等吧,这空气不好。”柳仲徽笑道。
等到顾子安走出了审讯室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漆黑无比,回头目光阴沉地环视了一周:“你们把他收押好,要是再出了问题,我要你们的脑袋。”
等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柳仲徽笑容满面地倒上了一杯茶水:“顾组长,这次可是辛苦你了,大半夜地特意来帮我们忙。”
说罢他起身去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布包放在桌面上朝着顾子安这边推了推:“这算是给顾组长的辛苦费。”
顾子安脸色如常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然后不着痕迹地将黑色的布包往柳仲徽的方向推了推:
“柳站长,我也知道咱们兄弟的不容易,你就说祝科长,英雄不免爱美人嘛,我都能理解,让祝科长往后小心点便是,不要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南京知道就好了。”
“至于这个于景胜,一个投敌叛国之徒摸黑咱们兄弟的言语,那哪能轻信。”
听到顾子安的话,柳仲徽的脸色顿时好转了很多,脸上的褶子也展开了:“顾组长,你这就太义气了。”
“我从见到顾组长第一面的时候就觉着亲切,再有这么一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不如这样,顾组长你有什么需要的以后尽管招呼,我老柳一定是全力以赴。”
“就是让我去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眨一下眼睛的。”
“柳站长这话是真的?”顾子安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是自然!”柳仲徽拍着胸脯道。
“那真是太好了!柳老哥你也太客气了……我还正好有一件事想让老哥帮帮忙。”
顾子安仿佛没看到柳仲徽呆在脸上的表情:“实话不瞒老哥,我这个行动组是刚刚成立的,人手是奇缺啊,连这次来杭州也是为了多选几个能干的干将好回南京去为处座分忧,莪听说特训班今年分给咱们杭州站的名额不少?”
柳仲徽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只得尴尬地笑道:“名额确实是有几个。”
“那能不能匀老弟几个,我在这提前谢过老哥了。”顾子安也不管柳仲徽同不同意,起身就是一躬。
“好说,好说……关于这件事我们等……”
柳仲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汽车的声音再次在院外响起。
“祝理群他们回来了,顾组长我们先去看看抓回来的日谍吧。”
说罢,柳仲徽立刻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顾子安知道特训班的学员是优质资源,能做到特务处一方大佬的,柳仲徽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本来因为特训班开设在杭州的缘故,前期柳仲徽也帮了不少忙,处座就多批了几个名额给杭州站,结果前几天被严休要走了几个。
现在顾子安又向他要名额,这简直就是等同于在他身上割肉,所以他才立刻岔开话题。
等到顾子安和柳仲徽来到审讯室的时候,祝理群已经指挥着把几个人绑在了审讯椅上,其中还有一个女人。
“情况怎么样?我看有人被送到医务室了。”顾子安问道。
祝理群点燃了一支香烟,冲淡了血腥气和些许的硝烟味道:“这些日本人可真够警惕的,还特意养了一只大黑狗,我们队员翻墙进去的时候被发现了,费了一番劲才拿下这几个日谍。”
随后他又嘿嘿一笑:“不过这也算咱们运气好,这个女人眼看着我们要打进去了,就准备开枪杀了电报员再自杀。”
“结果小鬼子的枪卡膛了,第一枪让电报员有了警惕,第二枪只是打中了电报员的肩膀我们就冲了进去,刚刚被送到医务室那个就是。”
听过祝理群的话,顾子安也不禁乐了,在特训班的时候,韦西自然是讲过现阶段主要敌人的武器配置。
对于经常在城市里活动,甚至还要执行潜伏任务的特工人员而言,最常用的武器自然是手枪。而日本人最常用的手枪就是日本人仿造的德国人的鲁格P08制成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在简单介绍过之后,韦西用一句话给南部十四式下了个定义:如果你想要从敌人的枪口活下来,那你应该祈祷你的敌人用的是南部十四式。
有了这一出,倒省下顾子安他们再对日谍进行审讯,于是三人直奔医务室。
等到来到医务室的时候,顾子安就看到一个脸色发白的男人肩膀上缠着绷带,而周围则是坐着整整四个持枪的行动队员看着。
“就是他,明面上的身份是云来酒坊的老板,没成想真正的日谍小组组长是那个女人。”祝理群说道。
顾子安坐到行动队员给腾出来的凳子上:“你的名字,代号,职务。”
听到顾子安发问,男人也迟疑了一下,但很快说道:“我叫前田睦斗,代号桑梓,是花小组的发报员。”
“那个女人是你们小组的组长?她为什么要杀你?”
听到顾子安问及这件事,男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很快被仇恨所代替:“纪子是我们小组的组长,她想要杀了我是因为我知道那个军官在哪里,这关系到我们能否拿到那份重要的情报。”
“她不想让这份情报落入你们手中。”
“你快说,霍山到底在哪里?”坐在一旁的祝理群听到这顿时眼睛一亮,催促道。
前田睦斗顿了一拍,看向顾子安等人:“如果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性命吗?”
“我保证……”
“不能保证。”顾子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