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米铺,
时间已经到了米铺关门的时候,但高奇文却没有动作,只是坐在柜台后,目光时不时地望向外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一个约有二十多岁青年快步走进了米铺:“老板,帮我称二斤新米。”
看到青年,高奇文终于松了口气,从柜台后边拿出一个早就装好米的袋子递给青年,并轻声说道。
“路上小心点,别大意。”
青年微微颔首,拎着米袋走出了米铺。
等到他离开后,街上早就稀稀疏疏的没多少人了。
高奇文这才慢慢悠悠地把门板架起,关上了米铺的门。
青年来米铺就是一個信号,这就意味着这一批的伤寒药已经成功通过,运出了南京城。
这一趟的伤寒药运出去,起码根据地里短期的伤寒症状不会再蔓延开了,等到这倒春寒的一阵气候过去,就用不着了。
多亏是东风同志啊,高奇文不由得想到神秘的东风。
要不是东风同志提供了一大笔资金,光上次的一批物资就能把南京地委的资金给用尽了,这一次也不可能这么快地筹集到这么多的伤寒药物。
只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东风同志就再没有联系过他,这让高奇文难免心生了些许担忧。
就在高奇文想到东风的时候,米铺的后门处突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东风!
高奇文快速地反应了过来,连忙来到后门处,开门后又是不见人影,只看到一只木盒端端正正地摆在门前。
他没有直接把木盒拎进来,反倒是回身从柜台下找到了上一次东风同志用来装英镑和磺胺的木盒,随后用这只木盒将门外的木盒换了进来,并紧紧地关上了门。
自从上次收到延安的指示后,高奇文就思考着怎么能把见面的意图先向东风同志透露一下。
因为两人第一次“接头”的时候东风没有露面的情况,所以高奇文断定东风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组织上又希望能接回东风同志。所以高奇文在苦思冥想下就想到了这样一个方法。
他把一张表达见面意思的字条放在了木盒里,东风要是同意了,那等到下一次接头的时候便可以直接现身,要是不同意,组织上也能了解到他的意愿。
先把见面的意图向东风表示了,至于究竟见不见面还要看东风自己的意愿。
在门后等待了许久之后,高奇文缓缓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外小巷里并没有人,而高奇文放出去的木盒也已经悄然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高奇文才放心地把门关上,然后拎着东风新送来的木盒进屋去了。
巷外,顾子安看着米铺的门关上,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了这里。
回到小院里,趁着秦悦竹还没有回来,顾子安迅速将身上的装扮换下,然后才坐到桌前,打开木盒的盖子。
盒子里面很简单,只有一个信封,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不长的信件。
大致读过内容后,顾子安就把信就在火光下点燃了。
见还是不见?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高奇文代表南京地委对东风同志的帮助表示感谢,同时也希望能和东风见面,把他接回组织里。
思忖了好一阵,顾子安还是下了决心——不见。
首先是他的身份问题,他特务处的身份太过敏感,在几年前,特务处的主要对手还是潜伏在军中的红党。
虽然在近来几年由于特务处将重心放在日本人身上的原因,对红党地下组织造成的破坏少了很多,但双方的血海深仇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说清的。
他特务处这个身份如果被党内一些激进的同志知晓,说不准会造成什么误会。
二来就是现在党的事业在围剿中遭受了重大的挫折,导致了不少意志不坚定的同志倒向了果党这边,万一他的身份被这些人知道了,那可就是躲不过去的杀身之祸。
所以再三考虑之后,顾子安暂时放下了回归组织的念头,只不过可能要让同志们失望了。
……
米铺,
高奇文将木盒掀开,里面不出意外地放着几卷英镑,虽然没有上一次那么多,但对于一直清贫的组织上来说绝对算的上是雪中送炭。除此之外还有几瓶粉状磺胺药,这些放在黑市上也是能卖出价钱的东西。
不过高奇文的视线并没有在钱和磺胺上多停留,他的目光在盒内梭巡着。很快他看到了被英镑压在下面的纸条。
将纸条抽出来,高奇文迫不及待地打开。
东风同志的字迹还是一如既往得工整,工整得好似这一个个方块字是从报社的印刷机下印出来的一样。有时候他也感慨,东风同志绝对是搞情报的好材料,就这一手字迹根本不可能查到出处。
将注意力集中到纸条上的内容,不过刚看过一半,高奇文的身上就冒出了冷汗。
三荣公司竟然已经被盯上了!连青柏同志都有暴露的风险!
三荣公司和青柏同志是他负责的运输线路上的关键一环,三荣负责运送货物,而青柏同志则是在关卡上出问题的时候出面调节。
但好在按照东风同志在信里的内容看,那个关卡上的警长应该没有联想到红色方面,饶是这样也是让高奇文受了不少的惊吓。
镇定下来之后,高奇文愈发对东风同志的身份而感到好奇了。原本对警局的怀疑又再次涌起,毕竟还能有谁这么清楚警局里的情况呢?
……
翌日,
顾子安乘着吉普车来到了城西的一处院落,轻轻扣响院门后,一个警惕的面孔从打开的院门后露了出来,不过看到顾子安的面容后,脸上的警惕荡然无存。
“组长,队长他们都在屋里。”这名二队的队员说道。
“嗯。”顾子安应了一声,走向了屋子。
“组长!”
等到顾子安进屋的时候,屋子里的左明等人立刻站起身来立正敬礼。
“都坐吧。”顾子安挥了挥手,看向了站在一起的左明和柯鸿才:“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对岭南船运南京分公司的电话进行了监听,他们的烟土出货情况也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左明快速回答道。
“这几天有什么异样吗?”顾子安又问道。
“异样倒是没有,就有一点……”左明似乎有些犹豫,嗫嚅道
“有什么情况?”
“是这样,组长。”柯鸿才接过话头:“我们这几天对从岭南船运这里买走烟土的顾客进行了盯梢,但问题是……人太多了,我们的人手不太够。”
顾子安愣了愣:“人太多了?”
柯鸿才从手边拿起一张纸递给了顾子安,顾子安接了过来大致扫了一眼,看起来差不多得有三十多个名字。
“这些都是从岭南船运买烟土的人,就像您看到的一样,就算是二队一人负责一个,人手都不太够了。”柯鸿才无奈地说道。
其实昨天他和左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原本商量的是要是今天的人数再有增多,那就只能把情况告诉顾子安,让他来决断了。只是没想到还不等他们两报告,顾子安就已经过来了。
顾子安仔细地看向纸张,上面除了名字外,一部分还跟着职位,看样子应该是二队调查出来的情况。例如:水利署的科长、西城警局的某个警长……
还有些没写着职位的可能是正在跟踪的过程中。不过让顾子安有点不解的是,上面的这些名字都算不上什么高层,甚至于有几个人待在清水衙门里的职位在南京连个警长都比不上。
毕竟人家一个警长手下可是有好些警员的,地面上讨生活的人哪个不得给分管的警长上点好处。可这些职位名义上虽然是科长,但要么就是光杆一个,要么就是管着城外的荒地。这些人就是那种不去上班都不一定能被发现的那种。
日本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子安陷入了疑惑之中。
日本人是坏,但他们不傻。冒着一定的风险将这些烟土运进南京城,难不成只是来做生意的?那直接在天津,甚至直接在关外把烟土卖给那些关内的烟土贩子不就行了。
虽然国府颁布了禁烟令,可那些贩烟土的哪个没有点背景,哪个在乎禁烟令。甚至一些烟土贩子身后就是某些军阀,国府要能管的了早就管了。
思索良久,顾子安也没理出个头绪。
“岭南船运的其他方面没什么问题吧?除了把烟土贩到南京来。”顾子安问道。
“其他的没什么问题。”柯鸿才回道。
“那就把在外面盯梢的人全都撤回来,控制住岭南船运在南京的负责人。我们亲自问问他,日本人到底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