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子安目送着井上和也进入了岭南船运公司后就折返回了军情处。
至于井上和也这边,他则是安排了秦悦竹的三队盯住他,观察观察他的意向。
若是井上和也有要逃走的意图,就直接处理掉他。
一个三心二意的间谍,是会给信鸽等一系列配合的人员带来极大的危险的。
所以顾子安要在计划开始之前保证井上和也的“纯洁性”。
……
透过窗户,看到轿车离开,井上和也像被抽干力气一样瘫在沙发上。
他的确是中日混血儿,也确实对日本没什么感情。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愿意为顾子安做反向间谍。
曾跟在中平崇身边的井上和也是清楚地知道那些日本狂热分子会如何对待中国间谍的。
真的要为中国人工作吗?
井上和也的眼神中涌现了一丝挣扎。
……
刚回到军情处,顾子安就开始思考井上和也后续的潜伏计划。
叮铃铃!
一个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顾子安的思绪。
“喂?”
片刻之后,顾子安瞬间坐直了身子。挂断电话后,他立刻拿起车钥匙,直直地冲下楼,轿车车瞬间驶出军情处朝着一個方向狂飙而去。
一处酒楼之中,食客们蜂拥着朝酒楼外冲去,好似身后有什么凶猛恶兽,酒楼的掌柜则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全然不顾大部分还没有付钱就逃之夭夭的食客。
响枪了!
还管什么钱不钱的,子弹无眼,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打歪了,那还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与之相反的,是酒楼外一队正在逆向而行的军情处队员。
为首的凌群看到已经没办法挤进酒楼了,当下心一横,将手枪对天空鸣了一枪。
“我们是警察,所有人不要乱逃,都蹲下。”
许是枪声带来的震撼很好地将凌群的意思传达到位,或许是警察的名头吓住了一些民众,不少人乖乖地蹲下,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很快就给凌群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跟我来。”凌群喊道,身后的队员们跟着他冲进了酒楼中。
而先前蹲下的民众们看到凌群等人冲进了酒楼,顿时骚动起来,随着领头的人快速逃离了这里,剩下的人也纷纷跟着远离了这片区域。
顾子安开着轿车车刚一来到这里,就被拥挤的人群堵得没法行动,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车丢在路边,朝着刚才电话里所说的地方步行前进。
硬生生在人群里挤了十多分钟,顾子安才来到电话里所说的酒楼,这时候酒楼已经完全被一队的队员们控制住。
“组长。”守在门口的两名队员敬礼道。
顾子安走进酒楼,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场景,凌群和其他队员也都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壮汉被两名队员按在地面上,另有一个队员正在他身上搜寻着。
壮汉正是顾子安半年前在玛丽王后号上见到的两名保镖之一。
“组长。”
“这是怎么回事?”顾子安脸色阴沉地问道。
他交代给凌群他们的意思可不是抓人,就算是抓人也不会把行动地点安排在如此热闹的酒楼里,这不仅会导致消息完全无法保密,而且也给任务平添了风险。
凌群看到顾子安严肃的表情,忙回答道:“组长,是酒楼里先响了枪,我和邓队才下令封锁周围,实施抓捕的。”
听到凌群的解释,顾子安的脸色好转了一些。
“另外一人那里怎么样了?”
凌群知道顾子安问的是玛丽王后号上的另一个保镖,立刻回道:“这边枪一响,我们就用电话先后联系了您和那边的队员们,邓队也赶了过去,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
听到这个回答,顾子安的面容稍霁。
“先收队,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把人押回去,受伤的队员该送医院送医院,该送医务室送医务室。”顾子安嘱咐道:“你把事情的整个过程搞清楚,等一会给我详细讲一遍。”
“是。”
料理完善后事宜,顾子安很快在办公室里见到了凌群。
或许是太过匆忙,凌群的一边袖子上沾满了灰粉他也没有注意到。看到这,顾子安的声音也放缓了许多,凌群毕竟是最早跟着他的大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说说怎么回事。”
凌群莫名感觉组长的语气柔和了一些,但也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我们今天原本是照常监视着这两人,却没想到之前几天形影不离的两人突然分开了,所以我们只好分成两队各自负责一人。”
“我带的这队跟着他一路来到了这家酒楼,看到他进了酒楼,我就安排了两个队员进去盯着,其他人则是在外面守着。结果没过多久酒楼里就响起了枪声,所以我只好下令抓捕。”
“酒楼里的队员怎么说?”顾子安问道。
跟进酒楼里的两个队员在枪战中皆负了伤,不过一个重伤昏迷被送去了医院,另一个则只是被子弹擦破了肩膀,于是回处里医务室包扎了包扎。
凌群来这里之前自然把这件事问了个清楚,毫不含糊地说道:“他说跟着进了酒楼后,那个男人就进了一间包房里,结果没多久后他直接走出来向着他们两这边开火,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回枪反击。”
听到这番话,顾子安愣了愣,随后立刻问道:“直接走出来冲着他们俩开的枪?你确定吗?”
日谍主动开枪和在逃走的过程中被发现之后再开枪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凌群被顾子安的问题问住了,想了片刻,才肯定地说道:“贺文山说的就是日谍主动走出来冲着他们开枪的。”
包房……直接开火……
顾子安的脑海中好似闪过数道人影,将凌群讲述的情形重现了一遍,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可能放跑了一条大鱼!
“回审讯室。”
审讯室中,曾兴昌已经开始了工作。
人家顾组长既仗义疏财,有了功劳的时候也不独占,而是给刑讯科分润一二,再有就是顾组长送来的人多有意志坚毅之辈,所以一听到是行动四组送来了人,曾兴昌自然是把外套一脱亲自上阵。
“不说是吧,上竹夹。”曾兴昌凶戾的眼神中折射出一丝狂热的神情。
刑讯科的队员们立刻将用竹子串成的竹夹拿了上来,套在了已经血肉模糊的男人手上。
曾兴昌扭过头拿毛巾擦了把汗,然后亲自来到审讯椅的一边,和另一边的刑讯科队员使了个眼神。
竹夹骤然收紧!
“啊!”
刺痛的感觉瞬间让处在半昏迷状态的男人清醒过来,随后就是十指连心的痛感,他只感觉手指上的关节都要被坚韧的竹子生生夹断,更可恶的是这个疯子一样的老东西。
年纪大了有些使不上劲的曾兴昌竟然用脚蹬在审讯椅上,好让自己更能使上力气。
嘣!
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那一根夹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的竹子竟然直接断了,导致没吃住劲的曾兴昌差点一头撞在身后的队员身上。
“真踏马晦气。”曾兴昌厌恶地挥了挥手,让那股血腥气散了散:“把竹夹撤下来吧,换烙铁。”
“我……我说。”
曾兴昌眉头一皱,把想要脱口而出的“你现在还不能说”生生咽了下去。
“肯交代就好,让顾组长来问吧。”
顾子安看着眼前刚进来还没有一个小时就已经血肉模糊的男人,心底也是莫名有些恶寒,好在曾兴昌是自己人。
“姓名,代号,包括隔壁那家伙的一起说了。”
现在交代的是在住所被队员们抓到的日谍,而在酒楼枪战后被擒的日谍还没有交代。
“我叫池田翔,代号孤峰;他叫高桥雄太,代号水牛。”
“你们隶属于哪个组织?上级是谁?”顾子安再问道。
“我们隶属于外务省,直属于上海领事馆一等秘书岩井佑太。”池田翔回答道。
顾子安一愣,立刻急声问道:“你说你们的直属上级是岩井佑太?他也在南京?”
池田翔一交代,顾子安就反应了过来。
因为刚才经过凌群的复述,顾子安分析出来高桥雄太应该是要在酒楼和人接头,而高桥雄太在发现一队的跟踪队员后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开枪引起骚乱就更能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池田翔好像被顾子安的问题问懵了,努力想要睁开已经肿胀的眼睛看看顾子安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高桥今天要去做什么,他只说是他的私人事宜,我们和岩井大人是通过电台联系的。”
顾子安紧盯着池田翔模糊的脸庞和手上的动作,他是完全有可能用说谎来掩护那个神秘的上级的。
人在说谎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以及肢体上的动作是会配合着语言完成表达的,就比如最常见的眨眼睛的频率加快、肢体无意中向后退。
可是这个池田翔在说话的时候肢体的动作却没有什么异样。
他说的是真的……那问题是出在高桥雄太那边?
和他接头会面的人到底是谁?值得他用自己的命来为之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