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一下火车,顾子安便能感觉到凉意袭来,空旷的站台上还不时有凉风吹过,更带走下车旅客的一丝暖意。
“果真是北方的四月啊。”顾子安呢喃道。
他和凌群顺着出站口走出,眼神则是在人群中梭巡,很快锁定在一个青年身上。
“北平的天气可真凉快啊。”顾子安凑到跟前,说道。
“那也比不上北平的酸梅汤凉快,尤其是城墙根儿下的老胡家酸梅汤,那可是北平一绝。”那名青年眼神中透出一丝惊喜,但嘴上则是好似不相识一般。
“是吗?那我可要多尝尝才好。”
对过暗语后,青年一招手,示意顾子安两人上车。
车上,青年笑道:“站长让我来接人的时候还说是熟人,我还好奇是谁呢,原来是顾组长您。”
顾子安同样对这个杭州特训班的优秀学员靳承宣同样有深刻的印象,笑道。
“我也好奇呢,为什么电报上就说来人我认识,原来是你……不过这次你可跑不掉了,我得从乔站长手上把你讨过来执行这次任务,也算了我的心愿了。”
靳承宣知道顾子安所说的是在杭州时他拒绝顾子安的事情,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顾组长说笑了,您手下精兵强将多的是,怎么会少我这么一個小喽啰。”
“几个月不见长进了不少啊。”顾子安调侃道:“都会婉言拒绝了。”
靳承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话是指靳承宣当初在杭州特训班的时候,连个拒绝的借口都没怎么想,就直言拒绝了顾子安的事情。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车子很快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中。
凌群被另外的北平站队员领去休息了。
而顾子安则是被靳承宣引到了一处房间前。
“北平这地方日本人的眼线耳目众多,所以我们的办公大楼只是明面上的。”靳承宣解释道。
他敲响一间不起眼房间的房门。
“站长,顾组长来了。”
“请进。”
顾子安推开门,见到了一个面白无须、身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
北平站的站长乔光弼。
顾子安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几条信息,并和面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对上了号。
乔光弼,洪公祠特训班出身,跟着处座最早起家的一批人之一。
论资历,这位应该也就比严休、谷博文、傅乐安差一点。
论能力,杨冠之前的情报科第一干将,就是这位。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能力和资历,才会被处座安排在现在局势最复杂的北平来。
不过还没等顾子安说话,乔光弼倒是率先开口。
“都听说顾组长是英雄少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乔光弼操着一口地道的北平官话说道。
“乔站长谬赞了。”
“顾组长请坐。”
两人寒暄几句就对坐在桌前。
“顾组长喜爱喝什么茶?”
“客随主便,全凭乔站长吩咐便是。”顾子安笑道。
“那可不行,我要是招待不周了,岂不是让严科长说我太过小气,没有好生招待他手下的干将。”乔光弼笑着从一旁的盒子中取出一个小罐子。
“听闻顾老弟是上海人,那就喝绿茶吧,龙井怎么样?”
“没问题。”
得到顾子安肯定的回答,乔光弼动作娴熟地从小罐中取出茶叶放入茶壶,随后将一旁备好的热水注入壶中。
然后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一杯泛着馥郁香味的茶水
“没想到乔站长还精通茶道。”看到乔光弼有几分炫技意味的动作,顾子安也自然不会吝啬好话,夸赞道。
果然,乔光弼听到顾子安的话,脸上的笑容愈发自然了。
“只是寻常无事时喜欢喝几杯茶罢了,谈不上精通。”
两人有来有回聊了几句,倒是更熟络了许多。
“这次暗杀任务的目标是谁顾组长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顾子安点点头:“知道,南京航空委员会第一处航政科的科长郑志学。”
“我也不瞒顾老弟,此次只听说南京要来人的时候,我当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老弟你们。”乔光弼诉苦道。
“南京不知道我们这里行动的压力有多大,加上南京还要不让此事牵扯到我们身上,此事难度更是再上一层。”
“实在不是我们懈怠敷衍,是此事难度颇大,实难办到。”
“乔站长放心,我此次来北平,就是为了这件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有机会解决郑志学此僚。”顾子安宽慰道。
“有顾老弟这话,我就放心了许多。”
顾子安缓缓说道:“不过我有些好奇的是,这件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着急。”
虽然顾子安只执行过一次锄奸的任务,但之前也时常听许康乐、凌群等人说起过锄奸一事。按照军情处往常的惯例,锄奸任务通常都要搁置一段时间的。
但这次除掉郑志学的任务却是十万火急,甚至在北平站未有建功后,处座还特意将顾子安从南京派了过来。
顾子安对这件事是颇为费解,但也不好当面询问处座,于是一直忍到了北平这才开口问起乔光弼来。
听到这个问题,乔光弼的脸上就像便秘了一样,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本来这个任务交到我们北平站手里时,我们还是想着依靠以前的套路来做,先晾几个月再动手。”
“你应该也知道,这些汉奸刚从南京逃出来这段日子是相当谨慎,日本人也最看重这段时间。”
顾子安点点头,叛逃的这些人都担心特务处追杀上门来,所以叛逃的前一段时间都会很小心谨慎,而且日本人最先接收这些人的时候也会注意保护。
如果你连叛逃者的生命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以后还有谁会投靠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警惕性会渐渐降低,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天天贴着钢板睡觉,枕头下面还放着上了膛的枪的这种生活的。
“可这个郑志学他不消停啊,在日本人的撺掇下在报纸上发表什么家天下的论断,说航空委员会明面上是由委员会主任掌管的,实则是由宋秘书长掌管的之类的话题。说国府就是委员长大权独揽,说委员长是下一个袁慰亭。”
“顾老弟,你说说他这不是自找死路吗。”乔光弼一脸无奈地说道:“前段时间处座催促之时,我都想要组织人扮作胡匪去强攻了。”
宋秘书就是委员长之妻,宋家三小姐。
在航空委员会成立之时,宋三小姐就在委员会中担任秘书长一职。
这个职位按照规程来说,是位在航空委员会主任之下的。
但规矩是对守规矩的人而言,而非对立规矩的人起效用。
所以航空委员会的大小事务实则由秘书长决断的。
不过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可就不美了。
郑志学此番在日本的撺掇下将此中内幕曝出,还在日本人的帮助下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委员长饱受非议,那肯定会招到委员长的怒意。
暗杀行动加快进程就是体现之一了。
顾子安也是一脸无言,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这个郑志学,自己找死,还非要给军情处搞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了解了大概情况的顾子安点点头:“乔站长放心,让莪先了解了解情况,万一有比强攻更好的方法呢。”
比强攻更好的方法?
乔光弼苦笑一声,只当是顾子安不了解情况,这是在安慰他。
“那就要麻烦你了,靳承宣是我们站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刚好和顾组长你也相识,就让他配合你们,具体的情况让他和你介绍。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就和他提,他做不到的让他来找我。”
“好!”顾子安手掌下切,做出一个手势回道:“多谢乔站长的大力支持,我一定想办法把郑志学这颗毒瘤除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