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行动四组一二两队的正副队长都到了顾子安的办公室里。

“左明把你们抓捕女日谍的过程简单讲一遍。”

由于凌群跟着顾子安跑去北平执行任务，所以在搜捕过程中是全程由二队负责的，一队完全没有插手。

左明起身将整个搜捕过程简述了一遍。

“都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刚才从柯队长的陈述上来看，后面逃掉的这个女日谍应该就是这支日谍小组的负责人了。以日本人对情报系统的严苛要求，谍子之间是几乎不可能有交流的。”凌群简单陈述道。

“而且能干净利落地把人处理掉，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绝对是一個非常狡猾的对手。”

顾子安点了点头，左明、贺绚乃至一队的队长邓云良却都有些吃惊。

刚才凌群的这番话虽然是正常的客观评价，但不要忘记凌群可是一队的副队长。

站在竞争者的角度上，能公平公正地陈述观点，就已经是态度鲜明地表达了立场。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二队这次的行动过程中还是有失误的，比如我在带队向上搜捕的过程中没有在公寓门口留人封锁，让日谍从容地脱身离去，对于这点我请求组长予以惩罚。”左明有些愧疚地说道。

其实他当时的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相当一部分队员被分散在了各个路口，防止公寓楼内发生激战后日谍逃出第一层包围圈的情况出现，但这就导致了左明当时带着的人手不够，让他没有在公寓出口处留人。

“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团结意识。”顾子安一针见血地说道：“一队除了凌群被我带到北平去执行任务，剩下的人可都是在的，如果两队一起出马，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吗？”

“大敌当前，行动的时候不要有太多花花肠子，要学会团结合作。”顾子安语气颇重地训斥道。

“是！”在座四人都起身敬礼。

“好了，坐下吧。”顾子安挥了挥手：“贺绚、左明指挥失误，罚俸一月，记过一次。以后要切记这次教训，勿要再犯。”

“是。”

“接下来我们就会一会这个神通广大的女日谍。”顾子安指着办公室角落堆放着的几个箱子：“从发现尸体的房间找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说罢他便带头起身，走向几个箱子，凌群等人则是紧跟其后。

“这是你们二队搜出来的，说一说都有些什么东西。”

顾子安蹲下身子，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女性常用的化妆品。

“我们从房间里搜出了一部分女性化妆品，有美奇唇膏、牙粉、雪花膏，还有迪安牌的胭脂，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了一些不属于胭脂颜色的涂料，我认为是日谍用来化妆的玩意。”

正说着，顾子安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没有标签的木制圆盒，盒子有差不多巴掌大小。揭开盖子，里面是分成了好多份的粉状涂料。

并且颜色确如左明所说，并非是常规女性所会使用的胭脂之类化妆品的颜色。

顾子安用手在一个褐色的涂料里摁了摁，指肚处的部分就变成了常见的古铜色皮肤，不过在光下还是能看出其颜色比之正常的古铜色要深一些，想来还需要再搭配一些浅色的涂料。

“还在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短刃一把、手枪一把、子弹二十发。都被藏在了柜子的一个暗格里面。”

顾子安揭开那个放着凶器的箱子，只是看了看就把视线挪开了。这些东西是随便一个日谍身上的标配，从这上面怕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再有就是我们从房间里找到了部分书籍，还有一些报纸。”左明看着顾子安的表情，继续说道。

“书籍？报纸？”

顾子安打开第三个箱子，里面果然放着一些书报，最上面两三本是书，下面摞起来的则是报纸，而且看样子报纸的数量还不算少。

“都是哪种报纸？”顾子安伸手将报纸从箱子里抽了出来。

由于电台的目标太过明显，且价格过于昂贵，所以就算是日本的特工也不会达到人手一部电台的配置，而是为一个小组配置一部电台用以和总部联络。

情报小组内的上下线之间则是会通过死信箱、暗语、接头等一系列方式来完成情报的传递。

其中暗语这一种方式里就有利用报纸传递。

传递情报的一方通过在特定日期、特定栏目发布看似无关的内容，但接收情报的一方可以通过密码本来获取其中的信息，从而完成情报的传递。

这种没有接触、危险性小的情报传递方式最先为红党使用。后来发现的日谍也逐渐学会了这种方式。

“有《金陵日报》《金陵晚报》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报，几乎把整个南京城的报纸全都聚齐了，没发现什么规律。”左明苦恼道。

在二队失利后，他不是没想过从日谍房间里发现的物品中找到线索从而再次锁定其位置。

可是真正了解过之后，左明才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女日谍的谨慎程度。

枪身上的铭牌被除去了，短刃是随处可见的样式。本来他寄予厚望的化妆品则是南京城里常见的品牌，整个南京城几乎有几千个女性在用着同样的化妆品。

倒是那个美奇唇膏是高档的美国货，但是到百货大楼一问，这款唇膏南京还没有货，只有可能在上海有货或是从国外直接买回来。

至于报纸，则是一点规律都没有。有的是上个月的晚报，有的是这个月的日报，还有充斥着各种花边新闻的小报，让人完全是一头雾水。

顾子安翻看着手中的报纸，确实像左明所说，几乎囊括了整个南京的所有报种，完全不符合传递情报的情况。

日谍总不能传递一次情报就换一个报种吧，这反而容易引起有心人的关注。党务调查处不就一直在关注南京各家报纸的刊印情况，想要找出红党人在报纸上传递的情报的痕迹。

“书呢？书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顾子安放下报纸，从箱子里拎起一本书来。

“书都是从开明书局里买到的，我已经派人守在书店周围了，到现在还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顾子安听到开明书局，就知道这条线索几乎查不下去。

开明书局可是民国文字行业里数一数二的存在，最出名的无疑是由叶圣陶先生编写，丰子恺先生绘图印出的开明国文课本。

该课本几乎在全国范围内通用，这足以看出开明书局的雄厚实力。

但这也成了顾子安他们查案的阻碍，因为开明书局一年卖出去的书可海了去，要想精确查到这几本书是从哪家开明书店卖出去的、什么时候卖出去的、买书人的样貌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那个谨慎的女日谍不会不知道她的这几本书落在了军情处手里，依照其小心行事的作风，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开明书店了。

思考了半晌，顾子安吩咐道：“贺绚，你带几个人去上海查美奇唇膏的方向，一队从日谍安全屋的邻居关系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至于开明书店……就先盯着吧。”

“就先这样，把放着枪的那个箱子抱出去吧，剩下两个都留在这，我再想想。”

“是。”

柯鸿才把装着武器的箱子抱起，这些在行动中缴获的日谍使用的枪支武器是需要上交给总务科登记，然后再由装备科进行处理的。

之前是二队一直以顾子安还没有回来为理由暂时留在了四组，现在顾子安说没用了那就可以直接送去处理了。

走出办公室，左明迈了几步又突然顿下，转过身迎上了在他后面的凌群和邓云良两个人。

“邓队长，凌队长。今天感谢两位了。”

凌群笑了笑：“左队长，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同志，互相说句公道话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个女日谍听起来确实挺邪乎的，动作麻利，心狠手辣，思维缜密。我觉着我们应该是碰上了个硬茬。”

“不管怎么说，今天确实是谢谢二位了。这样吧，等抓到了这个日谍，我请二位喝酒，我记得凌队长是湖南人，刚好我知道城里有家菜馆是专门做湖南菜的，到时候我请两位去尝尝。”

凌群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