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根据地,日夜兼程赶到这里的高奇文正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
得到并确认了李默被抓走的消息之后,高奇文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电台可以与根据地联络的他只能选择了走运输公司的渠道,坐着卡车亲自到距离南京最近的根据地来向他曾经的上线农夫同志发报。
可电报发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应,这让高奇文不由得有些焦急。
农夫同志应该是收到了电报,但是为什么没有电报发回来。
李默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承受住了敌人的拷打吗?还是出现了更糟糕的情况?
就在高奇文焦躁的时候,他的房间门被敲响了。高奇文立刻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就是前几天接待他的团部政委。
“高同志,有延安的同志到我们团部了,说是想要见你。”
高奇文眼睛一亮:“赵政委,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见。”
赵政委立刻将高奇文带到了团部。团部的土炕上早就有一个中年人在等着了。
“农夫同志!”高奇文见到中年人,几乎惊呼出声:“您怎么来这里了?”
他刚才没见到人的时候还以为是农夫同志从延安派来的同志呢,没想到竟然是农夫同志亲自来了。
但惊喜并没有在高奇文脸上停留多久,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农夫同志亲自来到这里,这会不会意味着南京的情况已经变得很糟糕了。
难道李默叛变了?交代出了南京地委的同志,导致南京地委组织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农夫同志看到了高奇文突变的脸色,解释道:“我这次是因为去北面安排任务,途中收到了电报,又去了一趟上海,回来的时候刚好顺路,就过来看看你。”
听到这番解释,高奇文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南京的情况怎么样了?”高奇文不禁问道。
这几天在根据地里,高奇文获取信息的渠道就只有团部的电台,而农夫同志也没有给他发电报,所以一见到人,他就情不自禁地询问起来。
“李默同志已经救出来了。”
农夫同志的一句话算是让高奇文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多亏了你情报及时,我让南京负责学生工作的同志组织学生运动给党务调查处增加压力,又去上海拜访了史律师,今天她一到南京,党务调查处那边就把人放出来了。”农夫说道。
“不过李默同志身上的伤很严重,恐怕要多将养些时间。”
“史律师,是民国二十二年帮助我们搭救上海地委施义同志的史律师吗?”
这件在上海开庭审理的案件当时在全国激起了很大的波浪,因为当时正处在地下工作艰难无比的时刻。在这一案件上的胜利让无数地下工作者而感到振奋。
农夫同志笑了笑,并没有开口承认,反而是提起另一件事。
“虽然李默同志被营救出来了,但是经过这次这件事,恐怕他也不能在南京地委工作了。我准备让他先撤到根据地来养伤,等到过几年身体恢复了,党务调查处的特务对这件事忘记了之后再安排他回到城市去。”
高奇文想了想,也认可地点了下头。
李默这一次虽然被党务调查处释放了,但也基本上被确认了红党党员的身份。这对于地下工作者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而且他也需要养很长时间的伤,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南京地高官的职务了。
“所以我考虑再三过后,决定让你来接任南京地高官的职务。”农夫同志继续说道。
“因为东北的沦陷,我们的很多同志都去了东北组织抗联,对抗着日本人。同样北平那里也需要我们的一些同志,所以我现在没有一個合适的老同志安排去南京地委,所以可能要你兼任两个工作。”
高启文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上的信任的。”
听到高奇文同意了,农夫同志的脸上绽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看电报里你说李默同志被党务调查处抓走的消息是东风同志提供的?”农夫问道。
“是的,是东风同志通过纸条的方式把信息告知我的。”高奇文说道。
回想起曾经见过东风同志第一次传递给高启文的纸条上横平竖直宛如印刷出来的字体,农夫心中就不由地对这位神秘的东风同志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他在纸条上是怎么说的?你能写下来吗?”农夫伸手示意一旁的警卫员拿出纸笔来。
高奇文眼珠子转了转,努力地回想着。片刻之后,他才拧开钢笔帽,在纸上飞速写下记忆里的内容。
“金银街柳苑巷23号李默同志系为党务调查处监视,速速联系撤离……”农夫的目光随着高奇文的笔迹低声道。
“农夫同志,东风同志传信的内容就是这些。”高奇文又核对了一遍,肯定地说道。
“好,这张纸我留下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高奇文笑道。
农夫同志将钢笔和剩下的纸交还给警卫员,至于那张写了字的纸则是小心地叠好,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
“奇文啊,你是唯一和东风同志有过接触的人,你对东风同志的身份有什么猜测?你觉得他是可靠的吗?”
高奇文一点也不奇怪农夫同志的好奇和怀疑。这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地下工作者该具备的品质。他和李默同志当初也对这两个问题有着无尽的好奇。
毕竟东风同志太神秘了,组织上没有过任何记载,东风同志本人也没有透露一点关于他的情况。
要不是到现在高奇文都没有被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抓捕的事实摆在这里,再加上东风同志多次对南京地委的帮助,高奇文也不敢拍着胸脯为东风同志做保证。
“我刚开始接触东风同志的时候,就和李默同志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当时觉得东风同志应该是潜伏在警察系统里的,而且他的潜伏职位很高。因为他对我们在警察系统建立的运输渠道很了解。”高奇文讲述着当时他和李默得出的结论。
农夫反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高奇文顿了一下,说道:“现在我更觉得东风同志应该在国府的情报机关里潜伏。”
农夫赞赏地点了下头:“说说你的判断。”
“主要是李默同志被捕的这件事,如果是警察,就算是某个警察分局的局长或者是南京警察厅的某个处长,他们也全然没有机会了解党务调查处的行动。所以我怀疑东风同志应该在军统局里面任职。”高奇文分析道。
“而且这样一来,东风同志能够了解我们运输线的理由也找到了。”
“如果东风同志真的是军统局的人,那南城警察局的情况他也可以全盘了解。那些警察看到军统局的证件恐怕会怕得要死,不管问什么都会交代的。”
“那你觉得东风同志是在徐可均的一处,还是戴雨农的二处?”
面对这个问题,高奇文思考了良久,才说道:“我认为是在党务调查处。”
党务调查处,也就是徐可均掌控的一处了。
“为什么?”农夫又问道。
“主要是东风同志对李默同志这次被抓的提示。据我所知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两处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互相交恶。”
“如果党务调查处有这样一个行动,是一定不会让特务处知晓的,而东风同志能够及时提醒莪们,那就说明他一定知情的,那也只能在党务调查处里了。”高奇文说出了他做出判断的理由。
农夫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不管怎么说,东风同志都是我们南京地委中一位非常重要的同志,你要担任南京地高官之后一定要保持好和他的联络,尽量争取能和东风同志见到面,但是也要得到东风同志的同意才可以。”
“我知道的,我会加强和东风同志的联系的。”高奇文应道。
“那好,我明天就要回延安了,李默同志到根据地的转运就交给我们吧,现在有民众的声音,国府那边不敢太过分的。你要尽快地返回南京,接手李默同志的工作。”农夫嘱咐道。
“尤其是之前你没有接触过的工作,要尽快地熟悉情况,让南京地委尽快地恢复正常工作。”
“我明白了。”高奇文点头道。
让赵政委将高奇文送回去,农夫同志又不禁拿出口袋中的那张纸条。
“系为党务调查处监视……速速联系撤离……”
“东风同志,你可真是神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