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这户人家还没有招到女工。”柳英楠眼角有着明显的倦意，但一回到车上还是立刻汇报道。

一天下来坐在车里的顾子安都感觉到深深的疲惫，更别说四下奔波的柳英楠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个了吧？”

黄凯将手中的报纸翻了翻：“是的，我们手里报纸上的所有招工告示都查过了。”

顾子安伸了个懒腰，一整天坐在车里也是极其劳累的一件事情。

“那就回处里，和一队二队那边汇总一下，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出这只狐狸。”

狐狸是四组给消失的日本女谍编码的代号。

轿车很快就返回了特务处，顾子安注意到院子里邓云良那一组和左明那组的轿车都已经回来了，凌群那组的车则是还没有回来。

“你们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果不其然，左明和邓云良正在会议室等着他。

“组长。”左明迅速起身汇报道：“我那边还好，几個地址都在一块，所以行动上就方便了好多。”

他负责的是《金陵日报》，作为一个南京城里的知名大报，能花钱在上面刊登信息的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这些人的住址也大多集中在南京的一些高档的小洋楼附近。

所以左明的小组并不用绕很远的路去一家家找位置。

“我这边也算顺利，招工告示倒是不少，可是因为薪酬的问题，招到人的却少了不少。”邓云良说道。

“那行，我们坐下来歇一会，顺便等等凌群吧。”顾子安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几人坐下。

没过多久，汽车的声音就在院中响起，而后就是一路小跑的脚步声。

“组长，我回来了。”凌群很快敲门进来。

“坐下慢慢说。”

端起茶杯喝光了里面温热的茶水，缓过气来的凌群才说道：“我们这边的三十五户都已经查清楚了。”

“好，那我们先研究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调查出来的情况。”顾子安见人到齐了，说道。

在座的四位立刻坐直了身子，等待着顾子安下面的话。

“现在把你们每组拍摄的照片拿出来。”

由于顾子安叮嘱，所以几个调查小组都在半天的任务结束后专门派人把胶卷送了回来。所以说现在除了今天下午刚拍摄的照片还没有洗出来之外，其他的照片已经在各个小组的组长手中了。

凌群等人顺从地把照片拿了出来，只不过还不清楚顾子安要怎么做，于是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顾子安。

“你们把手中照片里你们觉得长相貌美的女子找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剩下的照片留在手中。”

顾子安的命令一下，凌群几人顿时有点懵，可是顾子安也没有要解释的迹象，于是大眼瞪小眼的几个人只好默默地翻看着照片。

不过一开始大家还有点放不开，是凌群开了个头扔出一张照片，其他几人这才有样学样地做起来。

“组长，找完了。”

顾子安扫了扫四人面前的桌上，已经有不少照片了，其中以凌群和左明面前的照片最多，加起来足足有十多张。

不过这也是正常现象，对于南京城里的政商们来说，家中的佣人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自己的面子，找个长相磕碜的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同样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豪门大家里常常会出现主人和下面女佣发生奸情的事情了。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女佣环绕在旁，有几个人能坐怀不乱的。

“把你们手中剩下的照片转一圈。”顾子安手上示意着：“然后下一个人也做同样的动作，注意不要把照片的归属弄乱了。”

凌群几人都愣住了。

过了片刻，左明才将手中的照片交给他对面的凌群，同时又接过黄凯递来的照片。

就这样，四摞照片很快就转了一个圈，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人手上，不过手中照片的厚度肯定是变薄了。

“把手里的照片收起来吧。暂时来说，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些放在桌上的照片。连你们这帮糙汉都看不上眼的，我想那些官老爷、商业大亨们的眼光应该不会这么差。”

“现在把她们对应的雇主信息找出来。”顾子安一边笑着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国府官员，至于商人先放过去。”

这时候凌群他们才知道顾子安下这道命令的原因。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负责的仅是他们四组一个行动组，如果要全部监视的话，人手未免太过紧张了，还是要把重心放在目标更大的官员身上。

照片中是个看上去最多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虽然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朴素，但清秀的面容却是为衣服增色不少。

“组长，这是这个女孩的雇主。”凌群将翻了一阵，就将顾子安手中女孩雇主的信息翻了出来。

“宁庆生，卫生署下属的中央医院的副院长。时年47岁，留德回来的医生，一个月前家中招了女佣，薪酬一月三十元……”顾子安将资料的内容翻阅过，而后把照片和资料放在了一起。

几人努力之下，很快就把被挑出来的照片与其雇主的信息放在了一起。除掉一些商人之外，还剩下了十一人。

“这些家伙还真是有钱。”顾子安冷哼一声：“这个财政部的科长，女佣一个月足足有五十元，这都快赶上大上海百乐门的舞女的包月费用了。”

会议室里几人都默不作声，这种事情在国府中很常见。

明面上说是女佣，实则可能就是借着名头养的情人。这在国府官员中已经成了一种风潮，倒是哪个家里没有几个貌美的女佣却会被人说是古板。

起因则是常委员长在新生活运动中提倡了国府官员要努力践行一夫一妻，引领着中国向着世界接轨，逐渐废除一夫多妻的封建荼毒。

虽然名头上只是建议，但真要这么想的话，恐怕政治生命也就延续不了几天了。

而养女佣，也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表现了。

“分一下监视目标，凌群手里的这五个归一队。”顾子安给众人分配着任务：“邓云良手里的两个给黄凯，黄凯总共负责三个。”

“剩下左明这里的三个归你们二队。”

“我们的主要目标是这些政府官员本身，主要观察他们有没有大笔的消费行为和举动，次要目标是照片上的这些女人。盯梢的过程中一定要万分小心，一定注意不要惊了目标。”顾子安又叮嘱了几句才算结束了会议。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昨天下午的照片也全部洗了出来。盯梢的目标多了四个，一队和黄凯带领的三队各分走一个，剩下的两个则是交到了二队手中。

去上海的贺绚在电报里面说唇膏那里找不到线索，顾子安就决定先让他回南京来，毕竟现在二队剩下的人负责五个目标的监视还是有些紧张。

顾子安这边忙活得热火朝天，詹子墨那边同样是满头大汗。

“我们已经知道你是红党的地下分子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不然我让你没好果子吃。”

“相反，只要你告诉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大富大贵，无忧无虑，至于你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对待悔过之人是很宽容的。”

詹子墨对面，一道血肉模糊的人影蜷缩在墙角，身上的长褂已经变成了一条一条，还浸染着已经干了的褐色血迹。李默费力地倚着墙壁坐起来，淡笑着直视詹子墨，也不说话。

詹子墨被他这般不屑的笑容激怒了，顿时朝着蜷缩的李默又狠狠踹了两脚：“玛德，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还能硬几天。”

出了监室，詹子墨的小弟立刻凑了上来。

“队长。”

“那些学校的学生还在闹？”詹子墨眉头紧锁地问道。

他们将李默抓回来的第三天，这件事就在学生中开始流传，随着几天时间的发酵，李默被抓的风波也越来越大，学生们开始在国府行政院门口游行、静坐。

据说还有一个上海有名的律师特意跑到南京来为李默打官司。

“还在闹，而且人数越变越多了。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的李默被抓的消息，我们行动的时候明明动静很小。”

“队长那里有什么反应。”詹子墨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队长？听说队长好像是有任务，今天就带着人去上海了。”身后队员一愣，眼珠子转了两圈才回答道。

“什么！？”詹子墨惊道：“有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玛德！被坑了！”

詹子墨猛然醒悟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整个行动队最高的领导人是他，人也是他抓回来的。

如果能从李默口中拷打出有用的信息，那上层或许还会保下他，但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来，那承受着舆论压力的处长并不介意把一个副队长扔出来缓解学生们的情绪。

“跟我回去，一定要把他的嘴撬开！”詹子墨气急败坏地折返回监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