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九日。
一道惊雷在全国各地炸响。
“卖报卖报,北平最新消息。”
“以抗戰答覆侵略,用熱血衛國家!”
“我軍願與盧溝橋共存亡!”
战斗是七月八日凌晨打响的,军事委员会等国府单位自然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至于各大报社,即便有了消息,也要等到第二天,也是就是九日才能把消息刊印出来。
不过这般速度,总是比消息完全阻塞的民众还要快的。
随着各大报社九日的报纸出炉,日军进犯北平的消息也瞬间传开。
一时间,各地民众的呼声四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团结起来,一致抗日!”
而作为现在中国官方政府的领袖,常凯申于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十七日在庐山发表讲话,正式了国府对待华北之事的态度。
“北平若可变成沈阳,南京又何尝不可变成北平!”
“所以卢沟桥事件的推演,是关系中国国家整个的问题……”
“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迎战,而决不求战。”
“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惟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
此番讲话,总算是扫除了自“卢沟桥事件”以来全国上下对国府态度的猜测,彻底表明了坚持抗战的决心。
……
上海,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挤开拥挤的人群,进入了一处弄堂中,随后拐进了一户之中。
她警惕地扫视了身后,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这才有节奏地轻轻敲响面前的木门。
没等多久,就有人来到门前开门。
“如云?你怎么来了?”门内的张永梅一脸惊异,不过她没有让邓如云在门口停留,侧过身让她进来。
“走,到里面去说。”
虽然果党已经开过了五届三中全会,随着北平战火燃起,果红双方的矛盾算是被抛诸脑后。
但张永梅等意中人对于时常翻脸的常凯申政府,以及狠辣的党务调查处特务,还是有着十足的提防。
进到里屋,张永梅让邓如云坐下,为她倒上了一杯温水。
“怎么回事?”
“张书记。”邓如云从怀中取出一個布包放在桌面上:“我听说咱们上海地委要组织一支慰问团向北平送慰问品,这是我的一点积蓄,供组织上购买慰问品吧。”
还不等邓如云说罢,张永梅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这几日各条线上这样的同志,太多了。
张永梅展开邓如云带来的布包,里面的东西杂乱,有一摞面额不大的法币,还有几只成色一般的镯子、钗子。
其中让张永梅觉着最熟悉的,就是饰物之间一只透绿的镯子。
“如云,这镯子是?”张永梅小心地拿起镯子,问道。
邓如云倒是好像对张永梅的反应有所预料,她按了按张永梅的手掌。
“是我娘留下来的那只镯子。”
“这可不行,这是你娘留下来的遗……”
张永梅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担心会勾起邓如云不好的回忆。
“我娘会同意的。”邓如云冰冷的手掌握住张永梅抓那只手镯的手。
“共赴国难!”
看着女孩认真坚毅的眼神,看到那些七零八落摆放着的女儿家的贴身饰物,张永梅的眼圈不由地红了。
邓如云来到上海后,就被安排到沪西附近的窝棚区工作,那里有中国教育工作者联盟设立的一个幼儿班,免费招收自断乳到八岁德尔工人子女,进行卫生健康教育。
不过在幼儿班工作,邓如云基本上只能拿到教联发的一份满足温饱的薪酬。
而这次,她不止是将积攒下来的工资拿了出来,更是将先前的饰品,包括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都拿了出来。
“如云,除了这些东西,我还想把这块布巾留下来。”张永梅将那只透绿的手镯放了回去,说道。
邓如云投来了微微疑惑的眼神。
但张永梅没有说什么,她只是领着邓如云来到一处斑驳的已经有多处掉漆的衣柜前。
不过这处衣柜却与平常的衣柜有所不同。
衣柜对开的两扇柜门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了一把大大的锁,将衣柜柜门锁住。
这让这处衣柜透着种别样的神秘意味。
张永梅没说话,只是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了钥匙。
然后将钥匙插进了锁芯之中。
嘣!
随着锁舌弹出,大锁被张永梅取了下来。
柜门敞开,邓如云看清了柜子里的情形。
是荷包,有布包,还有竹篓……
柜子里面,放的是满满的,各式各样的包裹。
“这是?”
“这是同志们的包裹,都是想要送到北平去的,有钱、有镯子钗子、有布匹鸡蛋。”张永梅声音微颤地说道:“我都拜托他们把这些篮子、包裹留下来。”
“我不会忘记这些包裹,中国也不会忘记他们。”
张永梅握着邓如云有些冰冷的手掌,重复了她方才那句话:“共赴国难!”
“共赴国难!”
……
日本,东京,首相官邸。
“说说各位对现在支那北平发生事件的态度吧。”近卫文磨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是日本第34任内阁总理大臣,也就是内阁首相。
其实这位青年首相的上任,是被无数人寄予希望的。
因为这位拥有五摄家近卫氏高贵血脉的贵族,拥有着与各方各派势力所亲和的因素,所以才在日本国内政治势力的共同默许下接替了广田和林铣留下的烂摊子。
首先,他拥有五摄家的血统,天生就与贵族院的政党主义者们亲近。
但近卫其人在成长过程中,同样也受到了以军部为首的军国主义思想熏陶,所以与一些军部人物亦有往来。
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在发生京都二二六事件后,近卫便被人举荐过。但碍于当时的形势复杂,近卫对那次首相举荐表示了拒绝。
不过在广田和林铣十郎两任内阁接连垮台后,近卫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终于还是正式上台组阁。
不过这位刚刚上任刚满一月,年仅四十六岁的“青年内阁”现在非常头痛。
原因很简单,就是来自支那的消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日本方面仅次于天蝗的最高首脑,包括他在内的日本内阁,却是整个局势中最迟得知消息的一方。
直到七月八日战争正式打响了之后,内阁才收到了由支那华北驻屯军发回的消息。
林林总总的说了很多,但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我们动手了,暂时打不赢,拿不下北平城,需要国内支持。”
是的。
这次事变的发生,并没有经过以近卫为首的内阁讨论,就无比荒诞地发生了。
因为日本这个国家就有一个极为奇特的属性——屁股决定脑袋。
在军国主义的熏陶下,高层人物或许在行动上会有所忌惮而不敢施展,但那些下层的士卒、军官可不在乎这些。
所以可以说,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日本发生的主要事件,都是由被军国主义洗脑的,无所忌惮的日本士兵导致的。
包括在中国发生的事变,包括刺杀东北王,包括京都的二二六……
至于后期,则是因为这些无脑的大头兵经过这些胜利,逐渐步入了日本高层,才终于“改变”了日本屁股决定脑袋的传统。
近卫刚刚说罢,一个身形粗短的男人就接话道:“我认为帝国应该从支那东北迅速增兵到华北,就像1931年那样,逼迫常凯申政府退出华北地区。”
男人是现任近卫内阁陆相,外号为傻瓜元的杉三元。
不过其他几人对于他的话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自从支那的消息传回带大本营之后。
杉三元是最主张增兵华北的。
此次五相会议也是在杉三元的极力推动下召开,甚至于在内阁还没有下结论之前,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已经在他的责成下制定出了《关于华北作战的协定》。
“我认为杉三君这个决定不妥,我们应当要看到常凯申政府在华北地区面临军事冲突时的强硬态度,现在增兵无疑也会刺激到常凯申政府。”海相米内光正说道。
出于与陆军长久的不对眼,米内光正很自然地提出了与杉三元相反的慎重态度。
当然,这也符合海军的诉求。
陆军在朝鲜、支那东北屡建战功,这无疑会助长陆军的威势。
“米内君的意思是让帝国英勇的儿郎懦弱地带着同伴的尸体回到东京吗?”杉三元大声道。
“或是米内君还期望常凯申会同东北一样在华北退却?”
“要知道,就在昨日,常凯申已经在中国庐山发表了讲话,讲话内容中绝无半点退让之意。”
“而我帝国军队难道还要在这般状况下退却?”
米内光正不说话了,因为杉三元这句话分明将一个怯懦的大义压在了米内光正头上。
若是米内光正接了话,那明天他怯懦畏战的软弱态度恐怕就会在京都流传开。
“杉三君,如果增兵华北,你有多少信心可以解决北支事变?”一直坐在上首的近卫文磨插话问道。
“三个月,帝国陆军有信心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解决北支事变!”杉三元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那我同意增兵支那华北。”近卫文磨终于给出了态度。
杉三元目光移向藏相贺屋兴绚,见到对方也举起了手掌,便满意地点头。
现在是四相都同意了增兵华北的建议,就算米内那个海军马鹿有意见,也改变不了什么。
增兵华北,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