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军情处。

戴春风办公室中。

“有孤鹰的消息吗？”在刚看过的一则文件上签过字后，戴春风将文件放到批示过的一堆上，头也不抬地问道。

只是办公室里一时间静悄悄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回声。

戴春风粗黑的眉毛一紧，抬起头来巡视一圈，这才发现毛秘书并不在办公室中。

他从桌头拎起话筒，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

戴春风是有个秘书室的，但秘书室里和他对接的只有毛秘书一人，其他秘书的任务只是完成毛秘书分配下来的事情，所以并不会陪在办公室中。

短暂的十几秒钟过去，电话那头被接通了。

“喂，我是戴春风，齐五去哪里了？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毛秘书在电讯室，我马上去通知。”

“电讯室？他在电讯室……”戴春风的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因为他记起好像是他安排毛秘书去电讯室的。

为的就是如果上海的孤鹰小组有电报传回的话，要第一时间拿上来，不能有半点耽误。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通知他了。”

戴春风将话筒按回到机座上，眼神疲惫地望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一点三十二分。

现在是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三日，凌晨一点三十二分。

已经不知不觉坐了许久的戴春风索性趁这个机会起身，伸展了伸展疲惫的身躯。

他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让一股清冷的夜风吹了进来。

茫茫的夜色，再加上天际边挂了好些天的乌云，愈发显得阴沉了。

戴春风望着夜色，莫名地叹了口气。

上海的局势，就同这阴云密布的天色一般。

已经按耐不住的日军重演了一次发生在东北、华北的事件。

日本海军陆战队一名中尉队长大山勇夫在八月九日驾车直闯上海虹桥机场，在多次警示未果后，被守卫机场的国府守军乱枪击毙。

这无疑是给上海上空的战争阴云更加一层。

军委会已经决定向上海地区再次增兵，据军情处沈阳站的电报来看，驻扎在大连的关东军似乎也有要开拔的动向。

至于增兵方向，也是上海！

当然，军事上的事情，也涉及不到戴春风。

他关注的，是孤鹰小组发回那则情报的准确性。

顾子安分析出来的，日军会选取杭州作为轰炸目标的作战计划他已经上报给了军委会。

可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军委会上的几位军方大佬都要求他给出一個准信。

到底能不能确定，日军目标就是杭州！

戴春风知道那几位火烧眉毛的大佬并不是鸡蛋里挑骨头，而是因为国府的战机委实匮乏。

华北要顾及，上海要顾及，如果在杭州再分摊一部分力量，很可能几处都捞不着好。

所以他们才希望军情处能给出一个准信，这样国府空军就可以集中力量给日本的航空队予以一定的打击，不说彻底消灭，也能让其伤筋动骨。

不过面对这种追问，戴春风却没法给出准信，只能说是有所猜测。

这可让他受尽了几个平时看不惯的军方大佬的嘲讽。

说他的军情处竟然靠猜测来对战局起作用，这样的情报机关莫不如不成立。

理亏的戴春风也没法反驳，只能默默承受。

所以回到军情处后，他就让毛秘书去电上海的孤鹰小组，命令他们尽全力查明日军航空队的目标所在。

只是，这则电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回电。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第一刹听到脚步声的戴春风疑惑地朝着房门外看了一眼，等到确认他并没有听错后，才有些激动地扭转身子。

果然，随着一阵轻声的敲门声过后，毛秘书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手中就拿着一张电文纸。

“处座，孤鹰小组电报。”

“确定地点了吗？”戴春风立刻追问道。

孤鹰小组是由毛秘书直接掌握的，他同样有着密码本。

“确定了！杭州！”

“杭州！日军的轰炸目标是杭州！”听到毛秘书的答复，戴春风都不由地重复了一句。

“电报给我，你马上去准备车，我们去军委会！”他接过毛秘书手中的电报，旋即转身来到办公桌前，拎起了话筒。

疾跑上楼的毛秘书刚喘了几口气，便再次小跑出去，准备汽车。

而戴春风则是拨通军委会的电话。

十分钟后，那辆凯迪拉克打着车灯一头扎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同样留在军情处中的顾子安看着朝着军委会方向而去的轿车，也轻声叹了口气。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夜风猛烈，吹开了顾子安办公室里本就开着缝隙的窗户，吹得有点老旧的窗叶飒飒作响。

山雨欲来！

……

东京，首相官邸。

“杉三元，你这个愚蠢的马鹿！”米内光正身体前倾，恼怒地盯着陆军大臣杉三元。

这一次的日本国运博彩大会，谈论的议题便是发生在中国上海的情况。

“长谷在电报里已经把情况说得很明确了，现在我们能在上海和中国军队形成对峙局面，那是因为我们先期做的军事堡垒的原因。”

“如果我们现在撤出堡垒，露出放弃上海的意图，那谁能保证支那军队不会趁机出击，到时候帝国勇士的面前是支那人，背后是黄浦江，该怎么办？”

“还是说你杉三元能够保证支那军队不会趁着我们登船的时候进攻？”米内光正一连串说了好一通。

只不过这次换成杉三元不在乎了。

被困在上海的是海军陆战队，又不是他下属的帝国陆军，这种问题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保证支那军队不趁机进攻？

北支那都已经打到昏天暗地了，怎么保证？

“我没法保证，我又不是常凯申。”杉三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行的话，也可以让我们海军的健儿们游到船上，毕竟你们海军的水性不是很好吗？”

“舰艇拉开足够的距离，这样就不用担心支那军队的火炮了。”

“杉三！我要和你决斗！”听到此言，米内顿时怒不可遏，感觉血液直冲大脑。

好在一旁的贺屋拦下了米内光正，不然五相会议上海军大臣和陆军大臣大打出手，这传出去可是丢整个内阁的人。

“不管陆军支不支持，我们海军是一定会增兵上海的！”被劝下来的米内光正坐在椅子上，愤愤道。

坐在上首的近卫文磨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他当然是个军国主义分子，但是他同样是个经济学方面的专家。

近卫和藏相贺屋是知道国内的经济情况的。

即便现在已经启动了战争状态下的经济体制，但国内的经济情况还是不允许多线开战。

本来他接任首相的时候，是想着适当性压制军部激进的想法，通过步步蚕食的方式侵略支那。

可没想到，他刚刚上任，和他亲近的军部就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陆军能不能出兵上海？”近卫看向杉三元，轻声问道。

米内光正说的是没什么道理的，在上海的海军陆战队是大概离撤不出来了，只能增兵上海了。

如果能趁机占领支那的经济中心上海，或许也是一步不错的棋。

杉三元听到近卫的话后，沉思了片刻：“朝鲜可以调动几个师团，京都也有守备师团，至于这支部队的司令长官，我推荐……”

只是没等他说完，近卫文磨就插话道。

“那就组建成上海派遣军，由……松井实根担任司令长官。”

“他毕竟是陆军大的攻坚专家，在上海这种城市战中更能发挥他的优势。”

松井是皇道派成员，在35年的军务局长永田被刺杀案中被牵扯，因此离职。

不过因为二二六事件落败，皇道派的势力急转直下，这家伙也没有了复职的机会。

但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些皇道派军官受到了近卫的青睐，因为他可以借助这些人的力量在军部中钳制统制派的行动。

所以这次有了机会，他就将松井推了上去。

和近卫站一边的贺屋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米内则是不在乎这些，只要陆军能出兵上海就行，所以他也举了手。

这样加上近卫的一票，此事就毫无疑义地顺利通过了。

杉三元也只能接受上海派遣军司令官不是他推举之人的事实了。

“此次增兵上海，帝国要趁机击溃支那军队的主力，争取一举解决支那事件！”

“皇国兴废在此一战！”近卫文磨站起身来，振臂说道。

“皇国兴废在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