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的一刻，司令部中众人皆是立刻绷紧了神经。

经历了多年军旅生涯的参谋们都能听出来，这应该是日军舰炮的声音。

日军要发动白天的攻势了！

司令部里的参谋们也立刻忙乱了起来。

留守在司令部的史习之手中握着图上作业的铅笔，目光凝重地注视着摊开在桌面上的地图。

与张本尧相同，他的心里也是忐忑的，既想要趁这次机会抓出日谍，同时重创日本航空队；但又不想身边认识的人成为汉奸内鬼。

所以他心里可以说是既想又不想听到那条信息。

不过，情报终究还是来了。

“科长，刚刚日军飞机出动了，目标是我们的炮兵阵地。”情报参谋急切的声音顿时将指挥所里一众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炮兵阵地，那可是今天第一军反扑的关键一环，结果炮火还没响起，就被日军航空队给扑灭了？

没有了炮火支援，日军冲锋的时候，就难以给予足够的压制，打不散日军的冲锋，让日军有序地撤回去，那后续的乘势反扑也就遥遥无期了。

想到这，指挥所里的几个参谋不禁露出失望神色。

“戴春风的特务大队是干什么吃的！我们的重炮团这几天都在修整，新的炮兵阵地自从选定之后就没开过火。结果现在要派上用场了，却被日本飞机轰炸，我看这就是被日本人的特工队给找到了位置！”一个参谋不由怒声道。

在淞沪大战开启之前，处于交战区的民众被国府组织着提前撤了出来。

后续大战愈演愈烈，战火也由一开始的部分城区，发展到整個租界以外的区域。

所以就有大批的SH市区民众从市区逃出，来到郊区暂居。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往南京去，或者说国府为什么不把这些难民往安全的地方运送？

那是因为战争期间，中国本就不多的运输线路几乎被全部征用来运送士兵、武器到上海来，再加上日机的肆意轰炸破坏，很多运输线路即便处于全天候工作都完不成军事任务。

那运送民众的事情只能往后推。

只有少数私家车辆载着人跑到了南京去，大量的普通SH市民只能待在上海郊区，等待着战争结果。

不过人一多，管理就是难事。

即便很多民主组织安排了人帮助国府安置战争难民，可也有些抓襟见肘。

而上海郊区后线这样的杂乱情况，就给了日本特工队一定的机会。

在上海民众撤出市区的时候，相当一部分日本侨民受日本特高课的组织，组成了日本特工队，跟着难民来到来到了上海郊区。

这些日本侨民，在一些退伍士兵的带领下，活跃在国府军队的后线，干一些侦查国军军事调度，侦查重要单位位置，伺机破坏铁路沿线的活动。

而第九集团军司令部参谋们经过几次讨论，都认为重炮团几次位置无缘无故的泄密，应该就和活跃在后线的日本特工队有关。

这些特工队，主要是交给以军情处为主组建的江浙行动委员会负责应对，所以这名参谋才会怒骂军情处的特务大队。

听到这名参谋的话，其他几个参谋也或多或少地埋怨起军情处的特务大队行动不力。

“好了，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我去通知司令，你们立刻就现在的情况准备应对方案。”史习之一拍桌子，沉声道。

“是！”

……

咚咚咚！

靠近门口的军情处队员回身将门打开，把史习之迎了进来。

“司令。”

张本尧没有回话，只是挥手示意他凑近点，小声说话，免得打断了顾子安。

“那个间谍动手了，我们观察到从日军舰队上起飞的日机，目标就是我们设下的假炮兵阵地。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六十六军的那个团应该已经和日机交上火了。”史习之凑到张本尧身边，轻声说道。

说罢，他看向围在蹙眉的顾子安身边的一众军情处队员。

“再过半个小时，六十六军的消息应该就会传回来了，要是再抓不出人，恐怕会惊了日谍。”史习之语气忧虑地说道。

“别着急。”张本尧安抚着史习之：“我看这小子应该能把人抓出来。”

史习之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眉头紧皱的顾子安。

司令之前可是对军情处不怎么感冒的，没想到这么一会就对这小子这么有信心。

顾子安这边倒是不知道史习之所思所想，他的脑海中正在复盘凌群等人汇报上来的所有情况。

外出的几人没问题，去宿舍的没问题，食堂的厨子没问题，难不成不需要人离开司令部指挥所，日谍就能把情报传递出来？

或者，并不是参谋们出了问题，而是司令部里的日谍能潜入指挥所里，窃取情报？

想到这，顾子安又微微摇了摇头。

司令部指挥所门外可是有警卫看守，除了参谋们以外，应该没有人能进入。

难不成，错漏了什么环节？

顾子安脑海中回忆着昨晚在暗中观察指挥所时所见的情况。

突然，一道视角定格在他视线中。

“垃圾篓！”

顾子安骤然起身：“情报很可能是从垃圾篓传出去的，抓捕清理司令部垃圾篓的那个清洁工。”

围在身边的凌群等人愣了一刹，旋即反应了过来，立刻冲出了休息室。

等候在一旁的张本尧和史习之也是一怔，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颊。

张本尧起身来到顾子安身边：“子安，你确定是清洁工吗？”

“应该错不了。”顾子安分析道：“既然日军已经入了咱们织下的网里，那说明情报已经传递了出去。”

“外出的参谋没有嫌疑，离开指挥所的几人也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在想，会不会这次的信鸽和我们以往常规思路所想不同，他是可以进入指挥所的。”

“可是清洁工在指挥所清理垃圾的时候，是有警卫看着的，按理说他没法窃取到机密的情呀。”站在张本尧身后的翟一奇立刻说道。

如果真是清洁工有问题，那他们负责警戒的警卫团是负有一定的责任的，起码一个警戒不力的责任是要担上的。

“如果指挥所里有他的内应呢？”顾子安反问道：“只要内应将情报用密语书写，扔在垃圾篓里，那就算是警卫守在清洁工面前，那也看不出来。”

“你是说司令部里面还是有他的内应？”张本尧立刻抓住顾子安话里的要点，问道。

“应该是有的。”顾子安解释道：“就如刚刚翟团长所说，如果没有内应，那清洁工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情报的窃取的。”

“那应该是方孔道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史习之开口道：“他是管理司令部后勤的参谋，不止清洁工，食堂的厨子这些也都是他安排的。”

显然，张本尧也是想到这个人，面露惋惜神色。

“先盯上这个方孔道，等清洁工那里开口了，再行动拿人。”顾子安很快下命令道。

“是！”

……

司令部后勤人员的住所。

“老王，今天司令部已经打扫了吧，我这刚好买了二两酒，整了点小菜，到我屋里喝两口。”食堂的厨子跟清洁工老王说道。

“不了，昨天晚上枪炮声震得我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现在有点感觉了，我去睡一觉。”清洁工王鲁笑着婉拒道。

“咱都在这地方待了多久了，还不适应。”厨子叨念了两句：“那行吧，看来是你没这口福了，那我就自己享用了。”

“呵呵，下次，下次我准备酒，我请你喝。”

“那行！”

和厨子打过招呼后，王鲁就走进了他的房间里。

司令部因为临时修建，房间有限，所以大多是两人，甚至多人一个房间。

但王鲁这却是个意外，他是一人一个房间。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整天清理司令部，身上总有味道，其他后勤人员不愿意和王鲁住在一块，所以王鲁就得以住进司令部后院角落里的一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