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而色之一道,自是一贯不变,源远流长。
醉仙楼在京城自然是鼎鼎大名,在外城占地十余亩,半个王府大小,亭台楼阁皆有,甚至还是从西山运来的温泉。
还没到傍晚,楼前的平地就停满了马车,规规矩矩地停在马车线内,巡警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罚款。
勋贵高官别的不怕,唯独怕巡警罚款,去青楼被巡警罚钱,能被圈子里的人笑一整年。
高起元焦急地在楼外等候着,圆脸上满是严肃,圆鼓鼓的肚子似乎都瘪了许多,额头上满是细汗。
而高挑身材,书生打扮的朱逢春站在一旁,挥舞着纸扇,颇有几分淡定:
“高伯爷,舒王哪有那么可怕!”
“户部那些当官都在督察院,是皇帝和内阁点的头,舒王只是个打头的。”
高起元闻言,斜瞥了他一眼:“舒王还是宗人府的左宗正,爷能不怕他?”
“再者说,你若是那么淡定,怎么会有今晚的宴席?”
听到这,朱逢春也只能歪了歪嘴:
“别提了,从宫里得了消息,皇爷大怒,咱这些皇商都是靠皇爷吃饭,饭碗都快没了,也得低头呀!”
“别小看舒王。”见朱逢春一副嘴上认输,心里却不屑一顾的模样,高起元忍不住道:
“人家前头遭了刺杀,扭头就扫了宛平,如今在陛下面前受宠,去管海关怎么办?”
听到海关这两个字,朱逢春立马就正经了许多:“你说的没错,舒王指不定兼得什么差遣,到时候成了咱的顶头上司,关键时候卡一下,就倒霉了!”
高起元嘿嘿一笑,心情缓解了许多。
对于部分皇商来说,海关是其命脉所在,朱家尤其如此。
从南洋低价进口粮食,夹带一些东西这是惯例,但要是碰到舒王,那就只能坐蜡了。
他甚至想到,如果皇爷让舒王主持内务府,那就拿捏皇商的生死了。
“你说,舒王到底是怎么个章程。”这时,朱逢春耐不住性子了:
“户部一窝端,好家伙,就剩一个尚书和主事,太狠了。”
“不知道!”高起元头都不转:“这一场宴,就看能把这位爷伺候好了,不然,嘿嘿——”
朱逢春顿时后悔多问,想给自己两巴掌,越说越紧张。
就这两人吹着冷风,双股被冻得颤颤时,终于看到了马车。
“等等,怎么是三辆?”
朱逢春识得舒王府的标记,但仍旧被这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震惊到了。
“自舒王被刺杀后,就谨慎了许多。”高起元随口解释,然后迫不及待的来到马车前等候。
第一辆马车?不是。
第二辆马车下来了个干净俊朗的年轻人,着宝蓝色长袍,戴着金钗,不是舒王是谁?
“殿下,您慢着点!”
高起元忙凑过去,搀扶起来。
朱敦汉瞥了一眼大腹便便的高起元,微微颔首:“高伯爵怎么有空请我喝花酒?”
“我戒了多时,要不是看在璟国公府的面子,我还真不想来!”
高起元闻言,浑身一颤,忙陪着笑:“您训的是,瞧我这记性,把这都忘了,真是该打。”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却没碰过一下脸。
“二爷,朱逢春给您请问安了!”
朱逢春忙俯伏下拜,弯成了弓型。
朱敦汉一瞧,眼睛就眯了起来:“起来吧!”
行如此大礼,仅次于跪拜,这代表着是皇家的家奴,那么不是宦官就是皇商了。
皇权是主干,皇商就是藤蔓,两者不可拆分。
所以立宪派很厉害,看到了根本,限制皇权,皇商自然就弱了。
高起元搀扶着舒王入了醉仙楼,找个江南风情的小院。
侍女丫鬟是江单衣薄衫的江南样式,各个杨柳细腰,婀娜多姿,透着一股娇弱美。
稀奇的是,院中竟然还有荷花盛开。
有钱人的世界,日夜供暖罢了。
“让他们都出去吧!”
朱敦汉进房间,就见几个娇媚的男、女在旁伺候着,他心底顿生恶心,直接摆摆手。
高起元使了下神色,几人全部离去,只剩下三人。
没了女人暖和气氛,顿生几分冷意。
朱敦汉也不想啰嗦,直接道:“说吧,本王时间紧,正在调查那起火案呢,没时间在这吃花酒。”
“陛下震怒,杀人挖心的心思都有了,这可是储粮,要是都烧着了,京城指不定多乱,甚至连陛下也得饿肚子!”
皇商势大,那是整体来看,官僚们无从下手,但其却可替代的。
皇商动不了,就动某几家,一鲸落万物生,一群小皇商们可是非常有上进心的。
只要取消其皇商的身份,再大的势力也会被群狼撕咬坠落,
这就是皇商的命门。
朱敦汉看得清楚明白,皇商从来不是一个整体,只有面对利益受损时才会集体出动。
单一的皇商,其实不足为虑。
“四大粮商嘛,其实我觉得太多了,两大,或者一个皇商也不错。”
朱敦汉笑着,却话语却透着扎心刺骨的凉意:“再不济,内务府再挑几个出来,毕竟几百个皇商,总有想出头的。”
朱逢春面色不变,但眼皮却不可抑制地颤动着,他知道,这很有可能会成真。
高起元忙堆起笑,给舒王倒了杯酒:“正巧,我这是想着您老辛苦了嘛,特地找了朱逢春这家伙过来,免得您受累。”
朱逢春见缝插针,立马道:“二爷,我家虽然没什么势力,但对粮仓了解一二。”
说着,他拍起了胸脯道:“您放心,明天就有两家粮商认罪,他们负责销赃,起码能有百万块家产……”
就在他等着舒王的笑容时,却见那张俊脸上毫无波澜,眼眸之中甚至还能看到嘲笑。
“什么时候,帝王的愤怒就那么不值钱了?”
房间内气氛立马凝重起来。
所幸还有高起元在,他忙拍了下朱逢春的脑袋:“你是鲸油糊了心?”
“说出来,谁信呢?”
朱逢春低下头,他就知道这一关不好过。
他不怕首辅降罪,就怕舒王给皇帝进谗言。
“三百万——”
“八百万!”
舒王笑吟吟地端起酒杯,慢慢品尝起来,吐了一个让朱逢春吐血的数字。
要知道,朱家一年毛利也才四五百万,交了上供和承包,打点等杂费,落在口袋里也才两百来万。
除去花销,这八百万,可是家里十年的存留,可不得是大吐血。
“另外,我还需要你们家主自投,放心,只是流放到南洋,不会死人的。”
“殿下——”朱逢春实在压抑不住愤怒,咬着牙,感觉自己的杀意在肆虐。
交了八百万还要流放南洋,太过分了。
谁知,舒王却晃了晃酒杯,轻轻道:“放心,四家粮商,谁也跑不了,都是这样的要求。”
听到这,朱逢春蓦然心里好受了些。
见朱逢春低头不语,朱敦汉也知道自己把人逼迫狠了,毕竟他可是来双赢的,不是结仇。
他走近其身边,低声道:“笨,家主的位置又不是定死了。”
朱逢春立马恍然,谁知耳边又听到恶魔低语:“作为条件,每家送一百万过来。”
“另外,每家交公四百万,另外四百万入内城,这是平息陛下的愤怒,给你们保命用的。”
言罢,他就不再理会二人,潇洒地离去。
女色?他现在只想搞权与搞钱。
虽然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四大粮商抄家灭族,但不现实,皇帝也不会允许。
妥协,这就是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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