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车嘎吱嘎吱地在昏暗的街头拐了个弯,一个漂亮的甩尾消失在了街头,也消失在了几名英军呆滞的视线之内。
然后啪叽,那人力车夫就摔了个狗啃食,好悬把陈述和小莲都给摔下去。
“师傅,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吓的,腿腿腿,腿软,站不起来了。”
说着还回头四处张望。
“他们应该看不见了吧?”
“看,看不见了,师傅,干得漂亮。”
说着,陈述也用手捂住了自己乓乓跳的胸口大喘气。
是挺吓人的。
车夫瘫坐在地上笑着道:“呼~,还好,我没给咱中国人丢脸。”
二战后,南洋华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其实二战之前面对嘤国殖民者的统治他们大多都挺甘之如饴的,
毕竟实话实说,起码狮城这地方的华人过得还凑活,至少没搞过大屠杀啥的,也没人为的制造过饥荒,
相比于他们在其他东南亚乃至南亚做的那些事,英国人已经非常拟人了。
狮城本身是世界第六大港,英国人在远东最核心最重要的战略据点,
说直白点,就算都是当狗,他们当的也是最舒服的那只狗,甚至不乏有人为此骄傲,对英国人也是真忠心。
然而二战时,狮城地区整整十二万的英军,十二万人啊!
日不落帝国的远东重镇,两天都没坚持住,几乎打都没敢打,拍拍屁股就走了。
由于南洋华人早期一直支援国内抗日,所以日军登岛之后对南洋华人极其残忍,
如狮城,短短三年间人口从六十多万被杀成了四十多万。
即使是绝对数量上,这屠杀规模也仅次于南京了。
将近三分之一人口被屠,这几乎就是家家户户都有死人了。
南洋人对英军的失望也到了顶点。
南洋这片地方,马来人多是伪军,华人多是游击队。
他叔爷,他爹,他姑父,这种这个级别的产业大亨也都是买了枪械真钻树林子跟鬼子干的。
这般干了几年,还真把鬼子给干出去了。
结果鬼子走了,英国鬼子居然还有脸回来?!
屎壳郎戴面具你臭不要脸的。
本来,南洋的鬼子到底是被谁干出去的还可以说是一笔糊涂账,
结果很快祖国那边就传来消息,祖国人把镁国人也给干出去了。
如此以来,当地华人的心态可马上就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社会思潮,如果是在日军占领之前,绝大多数的华人是不会有‘不能在英军面前丢脸’的想法的。
丢了就丢了。
洋大人面前咱们哪有脸啊。
客观来说,狮城华人所做的工作在那些鬼佬眼里应该依然是低贱,甚至下贱的。
但是马华中学,中学联合会,以及他的南洋大学,都是这个时期陆续创办起来的。
南洋大学的两千万真的是卖钩子的钩子钱,
这年代黑街上的妓女有将近一半都是人妖,萨瓦迪卡那边都是跟狮城学的。
前脚卖钩子,后脚捐学校,这就是这个时期的南洋华人。
心里都特么憋着火呢!
这一代大家卖苦力,卖皮肉,卖钩子,大家都认了,但是下一代,亦或者是再下一代,华人早晚是要站起来的。
………
回家后,他也没跟老陈说,想来想去,却是换上了他因为嫌热,几乎从没穿过的唐装。
认认真真地挽好了袖口,挂了熏香,带了帽子,这才命司机开车送他去了夜巴黎。
夜巴黎的位置距离英军基地不远,门前的这一条街叫黑街,可谓是鱼龙混杂,倒也热闹非凡。
入目处尽是混乱和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烈的气味。
街尾还有一些大排档、杂货铺、车行、饭店什么的,再往前走一些就尽是花枝招展了。
只要看到一名白皮肤的英军走在大街上,立刻就有无数不知是真女人还是假女人上前将其团团围住,
任他左拥右抱,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使尽十八般手段只求仨瓜俩枣小费。
越是靠近基地的方向,醉醺醺的鬼佬和莺莺燕燕的华女就越多。
大街上干什么事儿的都有,姑娘们也穿的愈发的衣衫褴褛。
跟萨瓦迪卡似的。
这条街上最亮,最繁华,每一个站街女都不逊色于电影明星的地方,就是夜巴黎了。
他也很纳闷,一个基本只服务于嘤国人的夜总会为什么会起个名叫巴黎,不叫个夜伦敦之类的。
车子停好,很快便有小厮上前开门,也有身穿旗袍,身姿曼妙的姐儿或有意或无意地往这边凑,
见下来的是个华人,还都不认识,顿时都有些惊奇之色。
用英文道:“少爷您好,您平时是说英文还是中文?”
陈述则是用中文回道:“古德爵士请我来的。”
“啊~,您,您是古德先生的贵客,小雪小花,快,快领路。”
很快,两名美女便将他领去了舞厅最佳的位置,他也看到了那位瘦骨嶙峋的爵士先生,此时身边同样是搂了两个旗袍妹子。
一名保镖上前先是在他身上好一顿摸,确定没带武器才放他近前。
古德:“下边的人不会做事,听说是在马路上截了先生,十分抱歉,按照你们中国人的礼数,我要请你,应该是要下拜帖的”。
“爵士您客气了,这里是南洋,是您的地盘,也不是中国,倒也不需要依咱们国人的礼数。”
古德听后哈哈大笑,请他在自己身边坐了,只一个眼神,一旁便有舞女为其倒上了一杯烈酒: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传统,我要找你谈事,应该请你喝茶才对,
只是我不太喜欢中国茶,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烈酒,音乐,还有美女。
这个世界是向前发展的,中国以前可能曾经确实很强盛,但那些旧的东西早就已经过时了,这些,才是现在世界的潮流。
我听说陈二公子,在镁国待了十几年才回来,这威士忌,喝的惯吧。”
这年头高档夜总会里唱的都是爵士乐,而且音箱分布合理,倒也并不耽误客人们谈事说话。
陈述端起杯轻轻抿了一口,笑着道:
“喝的惯,平时我还挺喜欢喝威士忌的,但是这会儿恐怕不太行,我啊,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来之前本来正打算吃呢。
威士忌这个酒太烈,我空肚子喝的话一会儿就该出洋相了。”
说着将酒杯放下又问舞女道:“有没有吃的东西,我得稍微垫吧一口,肚子里有点东西就能喝酒了。”
“您要吃点什么?”
“最好,是能有点苏州船点啊什么的中式小吃,当然,要是没有的话……
像是炸鱼薯条什么的我也能吃,虽难吃了一点,但主要是为了填一下肚子好陪爵士喝酒么,味道不重要。”
吩咐完转头笑着问道:“爵士您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古德爵士依然笑呵呵地一副绅士模样:“也给我上一份薯条,呵呵,正事不急着说,陈,做人要懂得享受生活。”
说着朝舞女区的位置指了一下:“先挑两名陪酒吧,这里的姑娘都非常不错,
哦,我非常的喜爱你们中国的姑娘,温柔且顺从,上帝啊,这是我在南洋这地方唯一称得上好的事物了。”
陈述却是转头问道:“我不太喜欢华人陪酒,有白人么?”
“啊?白,白人陪酒?”
古德爵士依然很乐呵地道:“那要让陈先生失望了,我们英国的女人,是不做舞女的。”
陈述倒是很想说,诺曼底登陆的时候你们英国女人也没少卖春勾搭美军,
但真要这么说话,那就不叫打机锋,而是叫找收拾了。
问一旁舞女道:“有倭国的女人么?你去帮我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