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点点风沙,怒号着掠过砂石寨的上空。在砂石帮的居民区,晾晒的各色衣物在风中翻飞,如同一展展破败的旗帜。
玉龙工厂的厂房上顶着一个迎风而立的巨大的风车,风车旁还有一个看上去就十分沉重的飞轮。在狂风的推动下,风车缓慢地旋转,飞轮则在阻尼作用下缓缓积蓄着动能。
郭俊龙紧盯着风车与飞轮,心中默默估算着飞轮的动能储存周期。过了一会儿,他心中有了答案,便迈步踏入了工厂。
工厂内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最外面的区域是成品包装作坊,三名学徒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刚刚制成的产品。
这些产品被各式布匹遮盖了起来,一排排地摆在桌子上,挤得满满当当。盖住这些的产品的布匹也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布匹的边缘位置也被叠得四四方方,显得里面的产品十分神秘。
郭俊龙好奇的走了过去,随手打开一个麻布,里面居然藏着一个硕大的木盆和几只精致的木碗。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揭开了一个绢布盖头,一个闪闪发光的铜盆赫然摆在眼前。
郭俊龙皱了皱眉,挨个掀开各类布匹查看,发现布匹下面居然全是各式各样的盆子和碗。这些器皿大部分是木制的,还有四个是铜制,最里面居然还有一个铝制的。
看着这些整整齐齐、熠熠生辉的器皿,郭俊龙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怎么全是盆子?
他继续往里面走去,第二个区域是粗加工作坊,几个学徒正在汗流浃背地打造铁板、粗棍等金属原材料。再往里走是精加工作坊,两台车床正在轰鸣作响,工人忙碌地拉动绳索,为车床的飞轮与齿轮积蓄能量。
董金锤正在全神贯注地操作车床,旁边的学徒毕恭毕敬地为他打下手。郭俊龙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只见董金锤手法娴熟地将一块圆圆的木墩固定在车床的主轴上,木墩随即飞速旋转。紧接着他仔细地挪动着刀具,木屑与刨花四溅,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的小木盆便诞生了。
董金锤早就发现郭俊龙了,他是特意为了在师父面前表现自己这一手。做完后,董金锤学着郭俊龙的经典动作拍了拍手,把木盆放在了郭俊龙的面前,然后恭敬地向师傅问好。
郭俊龙拿起来简单的看了看,点了点头,董金锤立即换上了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看着董金锤洋洋得意的样子,郭俊龙心中五味杂陈。稍作犹豫,他还是问了一句:“外面的那些盆子都是你做的?”
董金锤的表情更加得意了:“当然!师傅,咱的手艺还可以吧?咱现在可是自由城有名的大师了,人送外号‘金盆董’。”
郭俊龙斟酌着言辞,试探性地建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尝试一些新的创作方向?其实,这个车床车珠子也非常好用,我记得,咱们工厂的定位是奢饰品制造...”
董金锤故作谦虚地弯下腰,表情写满了“我很骄傲,但我要谦虚”的样子,低声说道:
“师傅,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咱们的车床是靠人力驱动的,车珠子消耗的动力实在太大,需要靠很多人不停地拉动麻绳才能维持飞轮的转动。咱们就这两台车床,产能不太跟得上。”
“而且我对自己车珠子的手艺实在没啥信心,一天下来也做不了几颗珠子。更何况,珠子还需要打孔,一旦打歪就前功尽弃,实在是太麻烦了。”
“做盆碗就不一样了,做一个就是一个。而且我这做盆的手艺可是您亲传的,不管是什么材料,上了我的手就那么滴溜溜一转,一个盆子就成形了,效率高,质量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咱金盆董的大名就是这么打出去的。”
“贵金属的盆子那也算奢饰品对不对?现在的自由城里,谁不知道咱家的盆碗是顶级的,从帮派大佬到普通百姓,都喜欢用咱家的产品。我正准备把业务范围扩展到桶和杯子呢。是不是很有梦想?”
郭俊龙的嘴角又抽动了下,低头思考着对方的话。自己倒不是看不起盆碗,主要是这种东西的利润远远不如珠串。
工厂现在的产品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郭俊龙亲手制作的奢侈品,每一件都精雕细琢,很多甚至是用金属丝精心编织的,无法假手他人,但利润却非常可观。
另一类则是董金锤带领团队批量生产的,郭俊龙不在时,工厂就靠他们运作。如果能生产珠串,工厂的利润至少能提升一万黄币。
看来,必须提高产能,增加设备了。现有的两台车床显然不够用,而且还需要添置打孔设备。
他带回来了很多古代零件,而且打孔设备的轴承和刀具可以用机械臂的零件来改造,这样既精密又可靠。工厂顶部的风车大约三四天就能蓄满一次动能,届时可以利用风车提供的动力来驱动刀具旋转。
想到这里,郭俊龙拍了拍董金锤的肩膀,鼓励了几句,然后转身走进了工作室,开始准备设计自己的图纸。
郭俊龙坐在工作室的绘图区中,一边拿起炭笔构图,一边思索着未来的发展。没有足够的战兵保护,即便只是想在工厂里安心做工都变得如此艰难。
希望自己的兄弟们能够带出一支强大的队伍吧,尤其是那个三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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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酒馆一楼的会议室内,书生们围绕着三花鬼,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科长,我觉得,我们可以和战士们这样说:落尾帮的恶行累累,必将受到天谴。而我们新生营则是正义的化身,战士们都是正义的使者,因此我们必将战无不胜。”
“不不不,我认为我们应该强调新生营的勇猛传统,鼓励战士们继承这一传统,奋勇向前!”
“在激励的同时,也要有威慑。若有人退缩,应严惩不贷,以警示他人。”
“你们说的都不对,人都是自私的,没有好处谁也不会拼命。我们应该多提官职和赏赐,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够了!”三花鬼突然怒吼,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围的书生和侍从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当兵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三花鬼失望地看着这群学生,既烦躁又沮丧。这时,一个细眉细眼的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试探着说道:“科长,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哦?”三花鬼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男子,“你叫刘辉子对吧?说来听听。”
刘辉子被点到名,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眯眯地说:“科长真是好记性,连我这种小人物的名字都能记住。您不仅在武艺上出类拔萃,看来在御人之道上也是游刃有余啊。难怪能当上我们督导科的科长。”
三花鬼有些吃惊,没想到这群书生里还有这种人。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而是直接示意对方说正事。
刘辉子见科长不为所动,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说些有建设性的话。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说道:“当兵自然是为了吃饭,拿刀自然是为了杀敌。”
“我觉得当初玉龙将军的方法就很好,我们就直接告诉战士们,那落尾帮迟早会打过来,要把他们的钱币、粮食,乃至身边的一切全部抢走,让他们继续去当流民。战士们都会珍惜现在的生活,告诉他们有人要破坏,他们就会拼命。”
三花鬼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一样的,当初的敌人是掠夺者,战士们都知道他们的残暴。但这次的敌人是落尾帮,大部分战士没接触过他们。”
刘辉子突然换了一副卑微的姿态,把手伸出来正反翻了个面,然后低声说道:“科长,实不相瞒,咱老刘以前是跑江湖的牙行,惯于把一分货吹成十分真,但总有人会上当。这都是民间的智慧,可以借鉴一番。”
“玉龙将军当然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不会对士兵撒谎。但这些士兵懂什么?字都不认识,大部分人当兵真就是为了吃饭,报仇雪恨那都是吃饱了之后才会考虑的。在士兵们眼中,咱们都是文化人,咱们口径一致地宣传落尾帮的恶行,他们怎会不信?”
“人人都信,人人都这么说,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而且只会越传越夸张。真有不信邪的刺头,我们直接将他开除,外面想参军混口饭吃的人多的是。”
“再说那落尾帮本来就很残暴,咱们可以在队伍中寻找被落尾帮欺压过的新兵,让他现身说法,我们再根据这新兵的亲身经历编制一套话术,既能揭露敌人的残忍,又能宣传我们新生营的伟大形象。如何?”
三花鬼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刘辉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他当机立断地说:“你赶紧起草一个方案,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完整且成熟的话术。”
“我稍后会去松果儿那里,从今天开始,你们每个人都要参加新兵的诉苦会。我还会安排你们住进军士班里,与他们共同生活、共同训练。这样的话术脚本需要不断地丰富和完善。”
“一个月后,我们就在这里进行考核。你们需要逐个向我讲述,必须讲出感觉来,情绪不到位的,我就取消你们的一切待遇,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