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龙身穿黑甲,面色冷峻地站在城门之上,目光远远地望着落尾寨的方向。
宋会长站在一旁,上气不接下气地叙述着刚才的遭遇,他身上血迹斑斑,显然经历了一场激战,身后跟随着四五十名疲惫而凌乱的士兵。他显然已经被王姑娘击败,但好歹把一半的溃兵带了出来。
听完宋会长的叙述,郭俊龙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痛恨一闪而过。
他吩咐马尾带宋会长下去休息,紧接着转身对无双公子说道:“张公子,我接下来会带领所有战兵前往落尾寨。我需要你坚守西城门,同时借给我二十把长矛。铁粉帮全身披甲的士兵不多,长矛比铁锤更好用,这些人平时都练过长矛。”
“这里是街道,我的战士铺开后,对方的人数优势是发挥不出来的,我可以借助步兵方阵直接碾压过去!”
无双公子本想劝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转头向城墙的另一侧喊道:“鹰眼!”
很快,一个红皮肤的强壮游牧人战士快步跑了过来。郭俊龙凝神观瞧,只见这游牧人看上去十分懒散,军械装备吊儿郎当地挂在身上,倒是很符合未来镇士兵的整体气质。
鹰眼跑过来后,对无双公子挑了挑眉,然后轻佻地问道:“公子,什么事啊?”
无双公子丝毫不以为意,他详细地将郭俊龙的要求传达给了鹰眼。鹰眼抬头看了郭俊龙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郭俊龙从鹰眼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锐利的凶光,看来这人也是一员悍将,无双公子的手下人才济济啊。
随着准备工作就绪,郭俊龙大声对城下的士兵们命令道:“箭头,将铁锤替换为友军的长矛,全连披甲,保持巷战推进阵型,半小时内在城门口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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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粉帮的四当家锄头坐在落尾寨附近的军阵前,悠哉游哉地扣着嘴里的黄牙。一个长发男子正在他的面前敲击着某种打击乐器,嘴中还在唱歌,听起来有点像说唱,但又有点像鼠来宝。
锄头的心情非常不错,不时地随着节奏点头。
半晌,他抠出了不少食物的残渣,随意地招了招手,身旁的兵丁见状,便主动弯下身子,让锄头把手在自己的帽子上来回擦了一擦。
那兵丁见锄头擦完了,又谄笑着俯下身子为锄头捶腿,一边捶腿一边说道:“四当家,对面那姓杨的挺能熬啊,既不入寨,也不撤退。”
锄头得意洋洋地说道:“熬呗,俺可不怕熬。说书的唱曲的咱都有,除了有点缺女人,这里和家里又有什么区别。熬上十天半个月,这天地可就变了。他现在想走都不能让他走了。”
说到这,他再次一巴掌拍开士兵说道:“说了,别他娘的挡着老子看戏。”
那长发男子见锄头听得认真,唱得更加卖力了。锄头侧耳倾听,突然抬起手,示意男子停止说唱。
那男子立刻就闭上了嘴,然后有点害怕地低声问道:“大佬,咩事啊?”
锄头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你这曲儿怎么还带回声的呢?”
男子闭目细听,果然从西边的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踏步声音。
很快,远方连滚带爬地跑来一个人。这人一路不停地跑到锄头身边,慌张地说道:“四当家,我家王姑娘传话,砂石帮出事了!那小玉龙带着新生军从西门过来了,马上就到!”
锄头闻言霍地站起身,招呼几个手下一路推开人群。手下们匆忙跟随锄头跑到了房子边,齐心协力地将锄头托上房顶。
从房顶俯瞰,只见西方的街道上整齐地走来一群战兵,他们身披全身板甲,彷佛一片银色的洪流般奔腾前进。
最前排的是刀盾兵,这些人的盾牌由木头制成,边缘和关键部位零星地包裹着铁片,盾面上的纹路与铁皮的颜色隐约勾勒成了五官形状,既像猛兽,又像恶魔。
这些盾牌并成一排,分毫不差地向前推进,起伏的盾面犹如猛兽正在呼吸,距离越近就越是震慑人心。
第二排是长刀手,这些人从块头上看就十分强壮,他们右手稳稳地托着长刀,刀背轻轻搭在肩上,步伐整齐的踏步而行。
随着队伍的行进,金属的刀锋从不同角度依次反射出寒冷的光芒,这些光芒连成一线,如同一条银色的光河在队伍当中流淌。
第三排是长矛手,他们手中的长矛如同一片茂密的森林,随着队伍的接近,森林震颤着向前逼近,矛尖不由自主地沁出了点点寒光。
这群板甲战士就像一台精密打造的方形杀戮机器,矛尖与刀锋组成了机器的锐利爪牙。如今,这台杀戮机器正在一丝不苟地向锄头和铁粉帮推进而来。
锄头感觉的心脏都停止了几秒,但很快镇定下来。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向手下大声命令道:
“留一半人继续伪装,千万别让砂石帮的杨老板看出破绽。其他人跟我一起,誓死阻击小玉龙!”
“弩兵呢?赶快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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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犹如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射向二连的方阵,新生营二连的战士们伴随着有节奏的哨音,步伐整齐地迎着箭雨推进。
铁甲摩擦声、踏步声与哨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最有气势的铁血进行曲。
郭俊龙身披黑甲,腰间挂着铁锤,背后还配备着一把类似短戟的特殊武器。他的前方是二连的方阵,后方是警卫排的方阵,左边是二连长箭头,右边是督导员吴兴。
吴兴刚刚动员完毕,站在郭俊龙身边还显得有些紧张,不停地用眼睛瞄向郭俊龙。
但箭头却根本不受任何影响,他大声指挥倒:“弩手到两侧抛射还击!”
弩兵们早已调整好射击角度,听到命令后立即松开弩机,一阵阵破空声响起,密集的箭矢如流星般飞射而出。但己方的人数远少于对方,飞射过去的弩箭远不如对方的箭雨那么有气势。
又是一阵密集的弩箭袭来,二连的战士们仍然步伐坚定地向前迈进,密集的箭雨与铁甲相撞,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这声音如同为金属踏步进行曲中加入了激烈的伴奏,一时间变得更加激情澎湃起来。
三十步。
郭俊龙身材高大,勉强能够眺望到前方敌人的举动。敌人似乎害怕被自己和杨老板前后夹击,因此正在紧张地组织队伍,准备向他们发起反冲锋。
这正合他的心意。
在激烈的对射中,两侧的弩手有几人中箭倒地。由于甲胄精良,箭矢入肉不深。这些人在警卫排的掩护下迅速从地上爬起,匆忙捡起地上的兵器。
他们满身灰尘地集结在红旗之下,咬牙切齿地等待着再次出击的命令。
与此同时,对面敌人刚刚调整好凌乱的阵型。我方的箭雨显然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使得他们整顿阵型颇为费时。铁粉帮似乎已经组建好了督战队,郭俊龙依稀看到有敌人的战士被杀头祭旗。
郭俊龙悄无声息地从后背取下那把“短戟”,紧握在左手中,同时右手拔出腰间的铁锤。
吴兴注意到郭俊龙的动作,想要对箭头说些什么,但郭俊龙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箭头指挥。
郭俊龙心里很清楚,在这里也不过是个增加士气的吉祥物,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干扰到一线将领的任何作战计划。
二十步。
距离逐渐拉近,我方军阵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似乎感染到了敌方。他们的普通士兵不愿面对刀锋和长矛,于是不得不将最精锐的披甲战士调至最前线。
这一动,阵型又开始出现了混乱。一时间,敌方的呐喊声与喝骂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我方整齐划一的金属踏步声所掩盖。
敌方开始有飞斧和标枪投掷过来,我方出现了更多受伤倒地的士兵。吴兴有些按捺不住,开始在方阵左右两侧来回移动,大声鼓舞着前方的战士们。
“稳步前进,保持阵型!如果觉得敌方人多,就用余光看看身边整齐划一的战友,我们的人也很多!”
“对方都是面黄肌瘦的无能之辈,我们一个人能打他们十个!”
“不要忘了训练时的动作要领,巷战推进,一哨一动!一哨一动!玉龙将军在看着你们!”
吴兴每喊一句,班长排长们便跟着重复一句。突然,两声短促的哨音响起,郭俊龙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等待着箭头接下来的命令。
箭头还是忍不住地撇了他一眼,然后大声命令到:“全体立定!”
话音刚落,金属交响乐般的踏步声戛然而止。战士们整齐划一地挺立在原地,紧接着齐声发出震耳欲聋的“杀!”
就连敌方似乎也被这声怒吼所震慑,战场上竟然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郭俊龙抬头观瞧,敌方前排的精锐战士们正在面面相觑,只有少数散兵游勇还在投掷标枪和飞斧。
十步。
“刀盾下蹲!”
箭头又是一声命令响起。刀盾手们纷纷前踏一步,半跪下蹲,一手把盾牌戳在地上,另一只手举刀敲打了一下盾牌,集体喊了一声“杀!”
“长刀准备!”
第二排的战士们闻声而动,他们改单手扶为双手握,并左前右后地向前踏出半步,恰好与后方的长矛手形成交叉缝隙。
与此同时,他们双手高举长刀护在自己面前,伴随着整齐的踏步声,发出震撼人心的第二声“杀!”
这一刻,银光翻转,仿佛要将一切敌人斩于刀下。
“长矛放平!”
第三排的长矛兵顶着不断飞来的武器,齐刷刷地后撤一步。他们身体转向右侧,行云流水地把长矛放平。伴随着这套动作的完美结束,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杀!”
那长矛放平的动作是如此的利落,以至于矛尖还在半空中微微震颤。这些战士的长矛训练十分严格,他们的左手在前稳稳地支撑矛杆,右手在后紧紧地握住长矛尾部,确保每一寸长度都得到有效利用。
郭俊龙再次抬头观瞧,此时双方距离之近,已经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对方脸上的惊惧神色。
所谓的精锐战士也不过如此。
这第三声怒吼竟然让对方开始出现了后退的迹象。敌人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压力了,震天的鼓声终于开始响起,前排的精锐战士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咆哮起来。
战场上喊声大震,铁粉帮的战士数量是二连的十倍之多,一时间敌人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汹涌而来。
郭俊龙的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敌人,十步的距离很快就被拉近,第一排的刀盾手已经做好了迎接撞击的准备。
最前方的敌人端着长矛,在距离两三米的地方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后的战友们推着他继续向前,他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平衡,身不由己地向前趔趄。
这一动,便一头撞上了我方前排的矛尖。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这仿佛是血腥战斗的前奏。紧接着,更多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很快就连成了一片。片片的红雾在金属洪流中不断升腾,如同被银色大堤阻挡住的血色浪花。
郭俊龙的身高比箭头高一些,因此看得更加清楚。他见此情景心中一动,大声对箭头说道:“我们的长矛比对方的长!”
箭头听罢,毫不犹豫地吹响了一声哨音。
这哨音一瞬间就激活了二连战士们的肌肉记忆,第一排的刀盾手毫不迟疑地前进一步,盾牌如猛兽般向前顶去,紧接着,第二排的长刀手垫步前劈,刀光翻飞,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齐刷刷地向前砍去。
第三排的长矛手也不管看不看得到人,紧随其后地垫步戳刺。一时间长矛如林,盾牌后无数的矛尖如同毒蛇吐信般前刺而出。
“杀!”
所有的战士齐声呐喊,无论是战场还是训练场,他们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铁粉帮前排的精锐们刚刚被撞歪盾牌,便立刻遭到了刀砍或者矛戳。一时间,形态各异的肢体碎片在血雨中四散纷飞,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少甲胄覆盖率低的精锐被直接砍下头颅,有的甚至连半个肩膀都被削去了。还有人被长矛刺中了胸腹,痛苦地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二连的战士们带着面甲,犹如无情的机械一般,看不出任何表情。面甲上,空洞的眼眶部位深黑一片,惶惶中犹如死神的使者。
还未等惨叫声消退,队伍中的第二声哨音响起。二连的战士们毫不犹豫地重复着前面的动作,整齐划一地前进、攻击、防御,犹如一部精密的机器在高效地运转。
远远望去,他们的方块队列已经在中间略微凹陷进去,却如同金属的巨口般在不停地撕咬着前方的猎物。
“杀!”
猎物的动脉再次被咬破,飞溅的肉块与汹涌的鲜血再次成片地喷涌而出。铁粉帮前排的士兵们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终于崩溃,他们拼命地后退,不计一切代价地试图逃离这恐怖的战场。
但这不是一望无垠的沙漠,而是狭窄拥挤的街道。后排的敌军士兵们什么都看不见,还在盲目地向前不停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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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粉帮的队伍一片混乱,锄头站在队列中间,大声呼喝着自己的亲兵。可战场上的声音实在嘈杂,没人听得到他在说些什么。
突然,锄头感到前面的亲兵开始挤压自己的身体,他熟练地一个巴掌拍了上去,大声骂道:“别挡着老子看戏!”
这亲兵堆起谄媚的笑容,回头试图说些什么。可挤压的力量却越来越大,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锄头的脸色憋得通红,他试图挣扎,但四周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洪水般无法抗拒。他的内心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感让他一瞬间就慌了神。
周围到处都是惨叫声,锄头也想惨叫,可任何气体都无法被吸入胸膛。挤压的力量越来越大,他惊慌地感到了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响。
四周嘈杂的声音开始忽近忽远,他试图掏出匕首捅死周围的人,可现在他的手臂根本无法移动。
周围的声音开始失真变形,锄头愈发地惊慌。一时间,他感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他大张着嘴巴,如同离了水的鱼般试图呼吸,可四周的挤压似乎把他胸中最后一丝气体也压榨干净了。
锄头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骨骼传来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起来,一种难以忍受的憋闷传遍全身。
终于,咔嚓一声巨响,他的胸前传来一阵剧痛,五官顿时扭曲成了一团。
锄头的脖子上青筋四起,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他的眼前越来越黑,看到的最后一丝画面是那个谄媚亲兵的回眸侧脸。
这个亲兵的脸上舌头极长,满脸通红,眼球诡异地突兀而出,耷拉下来的帽子上还挂着些许食物残渣,显得阴森又滑稽。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锄头的脑海,随后,他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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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连的战士们杀都杀累了,铁粉帮的士兵们才终于发现事情不对。
一瞬间,他们炸了的蜂窝般夺命而逃。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逃兵吗如同万猪奔腾,没头没脑地左冲右突,不顾一切地远离新生营的战士。混乱中,一旦有逃兵不慎倒地,立刻就会被后面的战友践踏而死。
箭头拼命地压制着兴奋地情绪,从容不迫地吹响哨子。二连的战士们仍然保持着稳定地步伐向前移动,但明显感觉到步履轻盈了许多。
吴兴兴奋地大声喊道:“以后自由城的最强军队是谁?”
战士们一边走,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应道:“是我新生军!”
“我新生军威武!”
“威武!”“威武!”
“我新生军必胜!”
“必胜!”“必胜!”
“帮派渣滓,我们一个打十个!”
“打十个!”“打十个!”
郭俊龙笑呵呵地跟着队伍前进,脚下滑腻一片。对面还有杨老板的军队,这些铁粉帮的逃兵除了投降,根本无路可走。
不久后,对面果然响起了喊杀声,杨老板不负众望地抓住了这次机会。那些惊慌失措的逃兵冲击着铁粉帮留下来的士兵,导致留下来的士卒也陷入了混乱。
很快,铁粉帮的士兵们纷纷缴械投降。许多与二连交手的兵丁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甚至无法发出清晰的语言,只能发出模糊的咿呀声。
二连的战士们和杨老板的佣兵们从东西两头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彻底控制了局面。
郭俊龙则带着警卫排前去迎接杨老板。杨老板提着短矛,满脸血迹,但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他看到踏步而来的黑甲战士,连忙把短矛交给卫兵,抱拳拱手道:“玉龙将军真的是名不虚传啊。”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敬畏。
郭俊龙推开面甲,面带笑容地调侃道:“怎么样,杨老板,你的投资可还值得?”
杨老板哈哈大笑,正要恭维几句,却看见一个黑衣盗贼从远处狂奔而来。
这盗贼似乎受了伤,跑得狼狈不堪。他神色急切地跑到郭俊龙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那王姑娘带着人从北门逃掉了,我们没拦住!”
“什么!”郭俊龙瞬间大怒,“她竟然还有脸逃!她逃到哪里去了?”
“看上去像是砂石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