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掀开了帘子,孙玉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田润叶和田润生。
孙玉亭住的那孔窑洞是孙家以前的祖宅,离田润叶家不远,旁边便是陈文轩姥爷孙德才的住处,只不过几十年过去了,早就坍塌了,可惜了这片好崖势。
孙玉厚送完孙玉亭正好遇到朝外走来的田润叶和田润生,一问也知道两人是来自己家,便一起过来了。
对于文轩救过福堂女儿这件事,孙玉厚也听到了,看着眼前客气的田润叶,孙玉厚也笑着没有说话。
下午从自己父亲那里知道陈文轩还有这样一层亲戚,原来以前也是田家仡崂的,田润叶原本抑郁的心情也好了些,感觉自己和陈文轩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振奋起来的田润叶忙活了一下午,知道晚上吃过饭才将手中的棉布鞋赶了出来,知道陈文轩今晚在玉厚叔家吃饭也有些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害怕一个人上门有些突兀,田润叶拉着润生又从菜地里摘了些时令的蔬菜,才平复了心情大胆的过去。
屋里的陈文轩白净的脸上因为喝了酒有些晕红,整个人端坐在炕上笑眯眯的,让田润叶的心有些砰砰然的,原本想要说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
害羞的将手中的菜提溜了一半放了下来,田润叶压了压下面的那双棉布鞋,笑着说了句。
“我爸让我送些蔬菜过来,让你有时间和少安哥一起过去吃饭。”
便拽着田润生出门了。
一旁的田润生觉得自己就像個工具人,毫无感情的被摆弄着,不过谁让这是自己的亲姐了。
田润叶的这一番操作,也让屋里的几人偷偷的笑着,这田福堂家女子的心思,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
又坐了会,看了下时间不早了,陈文轩便笑着和孙玉厚说着先回去。
听着陈文轩的话,孙玉厚将床上睡着的孙少平叫了起来,招呼着和少安一起将陈文轩送回去。
夜晚的川道黑漆漆的,外地人不熟,不小心并不安全。
不过转而想到了,自己母亲的交代,让陈文轩等一等。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孙玉厚转身来到了最里面的,从一个隐秘的大柜子中掏出一个一尺半大小的檀木箱子,吹了吹上面不多的灰尘,孙玉厚抱着走了过来说道。
“文轩,这是你姥爷留下来的。”
“当年我二爸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了,后来收拾的时候我们也不懂便将一些东西都规整在一起,原本有很多的,不过几年前有的没留下,只剩些书本被藏了起来。”
“你带回去,留个念想。”
看着眼前的檀木箱子,孙少安也有点意外的问着。
“大,这个我们咋不知道了?”
听着少安的话,孙玉厚笑着说道。
“这些有啥要知道的,就是些书,而且要是被人知道了,也是个麻烦。”
“文轩,你带回去的时候,找个地方藏好。”
从孙玉厚手中接过箱子,陈文轩掀开上面的锁扣,轻轻的扫了一眼,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
看了一眼孙玉厚,陈文轩笑着说道。
“放心吧舅,回去我会好好藏起来的。”
“好,那你回去慢点。”
出了双水村,三人走在黄原上,今夜明色清冷,几颗赤裸裸的星星可怜巴巴的挨着冻,发着瑟瑟发抖的微弱光亮,黄原毕竟迈入了一年的深冬了。
三人都吃了些酒,走着夜路并不觉得寒冷,身体火热的,似乎有着无穷的精力。
在这夜深人静孤寂的黄原上,孙少平也问着自己心中的疑问以及大城市的模样。
陈文轩的回答很简单,好好读书,只有好好读书,以后会有机会去看的。
尽管现在上课课本上的知识教的少得可怜,教材也是油印的手抄的并不完整,但却是唯一可以获得的知识。
月色静悄悄的,三四里的路,走的很快。
因为明天还要上工,回到屋里,两人喝了点水便准备回去了。
从一旁拿了个手电,陈文轩塞到了孙少安手里,叮嘱着回去慢点。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陈文轩才关上门回到了屋里。
桌子上那口檀木箱子静静的放着。
箱子看起来有些岁月了,上面曾经精致的花纹也变得暗淡模糊。
刚刚在孙玉厚那边,陈文轩简单的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些了然。
朝窗户外看了一眼,陈文轩掀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轻轻的拿了出来。
满目的都是书籍,或许是一直放着从来没有拿出来,有些回潮,有的地方有些破损了。
一本本的小心揭开,都是一些古籍善本。
一册咸丰八年仁济医馆刊本的《妇婴新说不分卷》阐述了处理妇儿疾病的法则,并对产妇的顺产、难产附图解说明。
一卷光绪四年刻本的《洗冤录详义》,应该就是宋慈的那个洗冤录了罢,里面除了校录书中原文外,每段在眉注还增加了小标题,作者根据实物重新绘制全身骨骼解剖图,并附说明。
里面除了这些还有民国印刻的如《心经》、《红楼梦传奇》。
这些书籍年代晚,看情况当年都是大规模翻刻的,值不了什么钱,陈文轩准备留着没事的时候看看,做个念想。
“咦!”
将所有的书籍都拿了出来,箱子最下面的一层或许因为年代久了,一层隔板破了一块,露出了最下面的夹层,里面一个黄色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出现在陈文轩眼前。
小心的在箱子里摸索了一会,陈文轩才找到了夹层的暗扣,轻轻一扣,从外面将那一层隔板抽开,接着一个小的一尺长,五公分高的小匣子便掉了下来。
如果不注意,谁也不知道这个檀木箱子下面还镶嵌着一个小巧的匣子。
打开小匣子的盖子,陈文轩将手中黄色牛皮纸包裹的像是卷轴一样的物件拿了起来。
入鼻一股经年许久的霉味,不过牛皮纸包裹的很严实,小心的揭开,越往里越干燥,陈文轩提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了。
陈文轩很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被自己那素未蒙面的姥爷包裹的这么严实。
将卷轴轻轻的在桌子上铺开,陈文轩的眼睛也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