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兴安伯,就这样落入了杨丰的魔爪……
钱得掏。
人也得跟着。
所以紧接着又是五辆装满白银的马车。
“往后排,往后排,隔着二十丈一辆,不要急,人人都有份,咱大明朝勋贵还有的是,今天跟着我的都是义士,义士就得有银子。那小娘子,就是你,上车,车上银子随便你扔,旁边看谁顺眼扔给谁,路边有寻常百姓家也往里扔。”
杨丰站在最前面马车上,踩着脚下堆积的白银,指着路边一个少女。
后者茫然了一下。
“把她抬上去!”
杨丰一指旁边俩悍妇说道。
悍妇眉开眼笑地抬起少女,在后者的惊叫中把她放车上。
少女惊慌地站在银子堆上……
“秀儿,赶紧扔啊,咱们今年就等你吃饱饭了。”
一个悍妇喊道。
少女瞬间清醒。
“三婶!”
她紧接着抓起一锭银子扔下去。
周围一片欢腾,然后那些街坊邻居们纷纷伸出手,喊着她名字,她这时候也兴奋起来了,说到底这座城市已经处于饥荒中,这里的粮食全靠漕运,现在到处打仗,漕运不可能及时,甚至都已经逼得重启海运,也就是沈廷扬搞出的。他在崇祯十三年带着几艘运粮船海运北上,全程仅仅用了半個月,其中航行仅十天而已,但因为朝廷内部斗争尤其是漕运总督朱大典反对,虽然已经证实可行,但至今也没真正开始。当然,也可能是南方官员们故意的,毕竟漕运不畅,就意味着北运米减少,而留在南方的米会抑制南方的粮荒。
南方也缺粮。
天灾又不是只北方。
但南方只是缺粮,北方可是饿殍遍野了。
至于京城虽然暂时不至于饿殍遍野,但粮价也早就超出贫民承受能力。
四五两一石已经是常态。
此刻看着一辆辆马车上的银子,周围百姓全都陷入疯狂,这很可能是接下来他们熬过最艰难的春天,挣扎着活下来的机会,这时候谁还管别的。
“那个小娘子,上去!”
杨丰指着另一个少女说道。
后者都不用人抬了,直接就以最快速度爬上马车,然后在周围百姓欢呼中,抓起银子往下扔。
紧接着杨丰又指定另外三个少女,负责另外三辆马车,至于他自己,依然坐在他亲人的五十斤大银锭上,拿刀削银子,就跟伊尔库茨克人冬天吃鱼一样,削一块随手向人群扔一块,后面马车上他亲人和兴安伯欲哭无泪,这一刀刀削的都是他们的肉啊,不过说到底也就五万两,还不至于让他们冲动。
再说冲动也没用。
这时候的勋贵不说当猪养,基本上也差不多了,当年他们祖宗横行天下,北扫沙漠南征大洋,现在他们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不过紧接着大批士兵出现。
两人立刻四只眼睛同时放光,眼巴巴看着人群后面的将领……
“看什么,过来领银子啊?”
杨丰喊道。
那些原本还想列阵的士兵,一下子就瞪大眼睛。
后面那五个扔银子的少女,俨然仙女般带着圣洁的光晕……
“快,拿下这贼人!”
后面将领举着刀喊道。
下一刻五十斤银锭带着破空的呼啸,犹如炮弹般掠过士兵,准确打在他脑袋,将领瞬间脑浆子都出来了,他顶着个烂西瓜一样的脑袋坠落马下。还没等他落地,士兵们就已经欢呼着蜂拥而至,直接融入了那些狂欢般的百姓中,可怜的彰武伯和兴安伯黯然低下了头。
“走,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杨丰扯着嗓子嚎起来。
周围很快就出现跟着学的。
然后好汉歌取代了他们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歌曲,在京城的街道回荡。
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向前,很快到达第三家倒霉的,这里甚至已经有大批得到消息的百姓在等着了,倒是大门紧闭,可以听到里面有忙碌的声音,应该是在堵门。这个是安乡伯第,靖难功臣张兴后代,目前的安乡伯是张光灿,原本历史上也是被李自成杀了的,或者也可能是刘宗敏夹死的。不得不说明年这天街踏尽公卿骨的盛况,如果不发生的话,还是太令人遗憾了……
“这就是你们找的忠义?”
距离不远的一处小楼上,一个红袍官站在杨观光身旁冷笑道。
而他们看着的地方,杨丰正试图举起一块巨石。
不过有点沉。
“给我鼓鼓劲!”
杨丰喊道。
“杨生员威武!”
……
周围一片喊声。
然后杨丰大吼一声,猛然将这块不下五百斤的巨石抱起,在周围发疯般的吼声中像那些大力士比赛的家伙般,一点点将其抱到胸前,然后放在上马石上,这才将其向上举起,俨然指环王里攻城的食人妖般走向前面墙壁。紧接着伴随疯狂的吼声,猛然抛向墙壁,青砖的墙壁瞬间被砸开一个大窟窿,下一刻早就准备好的青壮们蜂拥而上,伴着他们有节奏的撞击,本来就遭受重创的墙壁轰然倒塌……
“若非如此悍勇无敌,我山东早就被建虏杀成白地了,此刻别说他还是我山东世家子,府学生员,就算是妖魔,只要能继续保我山东不再遭建虏屠戮,那我们也照样认他。抢几个勋贵有什么大不了,几万两银子又算什么,诸城臧氏一门死亡过半,阖城被抢的银子上百万,只要别让我杨家再落得臧家这般下场,他就是妖魔我也认了。”
杨观光冷笑道。
他和张忻这些山东官员才不在乎呢!
抢勋贵?
抢的好啊!
要不是没有杨丰的能力,他们也都想一起抢呢!
这些勋贵是北方最有钱的一群人,也是最守财奴的一群,但凡他们真正忠心,能拿出点银子帮朝廷,说不定大明还不至于落到今天呢,现在抢他们的银子是大快人心。
那人阴沉着脸,看着杨丰带着军民从倒塌的缺口蜂拥而入。
里面一群原本守在大门处的家奴混乱地跑过去阻拦,但杨丰随手抄起一根原本用来堵门但还没用上的木头,横在胸前瞬间横扫那些家奴,紧接着跟随他的军民们欢呼着在家奴身上踩过。里面一个贵公子吓得抱头尖叫着,蹲在墙角恍如团起的狗,但杨丰直冲他身旁,掐着后脖颈就拎起来……
“说,银子在哪儿?啊,不对,这是土匪的台词,我可是秀才,汝可知白银何在?”
杨丰那肆无忌惮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同样肆无忌惮地哄笑。
“刁民,刁民!”
红袍恨恨地说道。
“刁民?
就算是刁民,他们又有何错?
这些勋贵世袭两百余年,军户于其不过奴仆,给他们耕种,给他们劳役,甚至女儿都得献给他们,太祖大诰尚在,若依大诰此辈无一得免,个个都得夷三族。当年太祖以卫所将领饿死军户,令其部下与之对枪,几百军户将其乱枪戳死,今日这些军户不过是抢他们些银子。
又算得了什么?”
杨观光说道。
此时杨丰已经掐着那贵公子,直接挂到了树上。
就是挂。
毕竟他也不能一直掐着,正好前面树上还有个断枝,于是就直接挂上了,然后杨丰很有秀才气质地坐在他对面,和颜悦色地与他讨论为自己申冤的问题。而此时一个老妇人带着一群家奴,在二门里走出,正在那里堆着笑脸,试图让杨丰放人,不过一听五万两也急了,直接坐二门处哭嚎。杨丰很不耐烦地拿刀给贵公子疏通了一下血脉,那老妇人瞬间清醒……
“快,快去备银子。”
她嚎着。
“简直纲常沦丧!”
红袍官愤然说道。
“纲常?
活着的才有纲常,死了的只是饿殍。”
杨观光说道。
他终究也是请崇祯搞士绅一体纳粮的,在这些问题上看的还算清楚。
这时候一队锦衣卫狂奔而至……
“陛下这就害怕了?”
他冷笑道。
崇祯……
崇祯的确害怕了。
说到底杨丰这画风他也很不适应啊!
“杨生员,杨生员,万岁爷有旨,召您入宫呢!”
上次带着杨丰进宫那内使,满脸堆笑地下马说道。
“呃,我沉冤未雪,依然还是待罪之身,实在无颜见陛下。”
杨丰坐在那里,看着正在运出来的银子说道。
“杨生员,陛下已知您冤情,召您过去正是要亲自为您洗雪冤情。”
内使赶紧说道。
说着他也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
“不去!”
杨丰很坦诚地说道。
“呃?”
内使愕然。
“请内使回去奏明陛下,咱们大明是有法律的……”
杨丰说道。
被他挂树上的贵公子忧郁了一下。
“作为一个有法律的国家,一切都得照着法律来,我受了冤枉,我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职鼓给事中接了状子,送进宫交给陛下圣裁,陛下指定刑部也罢大理寺也罢顺天府也罢,派有权管这种事的官员来审理,把人证物证列出来,把我的冤情审的明明白白,这才是陛下该做的。
陛下又不是审案的。
我这就是普通刑事案件,又不是什么谋逆作乱,就算管也是宛平县或者应天府。
怎么能劳烦陛下呢?
陛下何等身份,日理万机,怎么可能管我这种小事。”
杨丰理直气壮地说道。
所以你不劳烦他,就是气他是吧?一边说小事,一边去敲登闻鼓是吧?
内使腹诽着。
当然,看着正在运出的银子,内使也知道的确很难让他进宫,就这壮观场面,换他也舍不得离开啊!
“杨生员,陛下已知您冤情,用不着非去敲登闻鼓。”
他陪着笑脸说道。
其实这时候朝廷已经闹起来了。
以周延儒为首的朝中几个大员,如刑部尚书徐石麒,兵部尚书张国维等,都是要求立刻镇压,这是公然造反作乱,而且还是在京城,这都不镇压,朝廷威严何在?但山东和北直隶官员坚决反对,虽然他们的确没法给杨丰洗地,但却列举其悍勇之处,还说他会法术,一旦把他逼急了,有可能危及圣驾。
他们可是忠臣。
他们承认杨丰是作乱……
这地没法洗。
可是,他既然有能力在京城作乱,你们就不怕他闹得更大?甚至危及圣驾?这可是京城,就在皇城外面,他真要是被逼急了直闯皇宫,你们拿什么保护皇帝陛下?
双方吵的崇祯心烦意乱。
他真没想到这个混蛋这么狂暴,原本就是想坐山观虎斗,结果真闹起来,这个混蛋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哪怕他的头脑,也知道还继续放任周延儒,那结果就是杨丰把他的京城搞乱。就这混蛋的煽动能力,还有目前京城的情况,他在京城搞出一场大明版泾源之乱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到底这京城吃不上饭的太多了。他真要是带着这些刁民就是沿门勒索勋贵,那刁民们才不会管什么王法呢,都快饿死了,现在有个带着他们抢银子的,不干就是傻子了。
但问题是……
这如何结束,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这种事情开容易,想结束那得看杨丰玩没玩够的。
“不行,我就要去敲。”
杨丰笑着说道。
“杨生员,那小的带您去敲。”
内使赶紧满脸堆笑地说道。
“你带我去敲?你知不知道多少奸臣想害死我?他们已经知道我要去敲登闻鼓,肯定埋伏了刺客等着,只要我到登闻鼓院必然被他们谋害,你一个太监又保护不了我。我大哥彰武伯祖传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他还与其他几位侯伯交好,他们个个都是祖传武艺,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有他们保护我去登闻鼓院,莪才能放心。大哥,我的安全就靠你了,咱们手足至亲,你的武艺我的知道的。”
杨丰转头对着彰武伯一抱拳,很是郑重地说道。
彰武伯……
他拖着条受伤的腿,瘫在马车上笑的跟哭一样。
内使也笑的跟哭一样。
还他玛万夫不当之勇?
杨生员真幽默。
当然,他也知道,杨丰胡搅蛮缠的目的其实就一个,这是尝到甜头了,舍不得停下这样的快活,所以不把这些勋贵都抢一遍他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这样……
那关他屁事。
让这些勋贵自己头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