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七十二章 瀚海侯(1 / 1)圆盘大佬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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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遵言和李光弼兄弟俩,已经在凉州为自己的父亲盖棺。

盖嘉运也露面了,说了一些节哀的安慰话。

那么接下来,李遵言就要回去了,他在家里排行老三,但事实上,大哥二哥都过世了,那么如今他们家,大事小事都要靠他顶门户。

历史上的李楷洛,一共有七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李光进,甚至都混到了太子太保。

但是这一世,别说李光进了,老六李光颜都没有生出来,而老五又是早夭。

也就是说,李光弼眼下就兄弟两个,他爹没有机会再给他生弟弟了。

李楷洛究竟是怎么死的,已经没有人会调查了,因为朝廷已经定性,认同盖嘉运的说法,坠马而死。

但是李光弼兄弟俩肯定是不认的,别人不知道他爹有多擅骑,他们俩能不知道?

我能趴在马背上睡一天一夜,怎么可能摔下来,还是被自己的坐骑踏死?

“就此分别吧,我要回去了,”

凉州城外,兄弟俩已经是一身素缟,李遵言扶着灵柩,吩咐弟弟道:

“万事小心,谨遵隋王吩咐,河西之地尽在老贼手中,将来涉险,变数太大,勿要莽撞。”

李光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兄长放心,隋王并非传言那样萎靡颓废,其人极有城府,心机深沉,圣人放心派他来,自非无因。”

李遵言点了点头,与弟弟挥手作别,带着人一路给他爹招魂,朝着关中返回。

李光弼一直目送着送灵队伍消失在天际线,这才回头望了一眼凉州城方向,带着随从策马赶赴鄯州。

他们兄弟俩是不会担心盖嘉运对他们下黑手的,因为没必要。

在别人看来,这个时候来凉州,无疑非常凶险,但李光弼心里很清楚,盖嘉运不会蠢到动他们俩。

而他这次来凉州,也带给了盖嘉运一封信,李琩的亲笔信。

大意是,李琩不久,会来凉州一趟,算是提前打个招呼,让盖嘉运做好心理准备。

李光弼不得不服李琩的胆量,换做别人,肯定是邀请盖嘉运去鄯州,而不是深入虎穴。

盖嘉运对此的回复也很简单,四个字:翘首以盼。

李琩西行,对外宣称是行政考察以及吏制考察,那么他肯定是需要走这个过场的。

那么边关什么方面的行政最重要呢?屯田。

屯田,就是军粮给养之田,直供军队,由国家直管的集体耕作制度。

藩镇地区从前常设营田使,专管这方面,如今嘛,节度使兼任。

大唐的屯田,共计九百九十二屯,司农寺的屯田每屯是三十顷,道、州、镇诸军每屯是五十顷,一顷为一百亩。

而全国屯田总量的三分之一分布在河西、陇右地区,其中陇右道的屯田共有172屯,主要集中在青海境内。

“陇右屯田,其实源自于隋炀帝,”

驿站内,李琩与自己的一众心腹开会,没有跟着杜希望返回河州的杜鸿渐详述道:

“大业年间,炀帝亲征并大破吐谷浑后,为确保西域之路通畅,由镇守河源、积石的刘权主持,在新置的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四郡周边开始了大规模的兴修水利,开掘新渠以屯田,我中原的一牛挽拉双辕犁、水浸种催芽、中耕锄草、施肥、除虫灭蝗、粟麦麻菽轮作倒茬等技术,也开始在河湟地区大面积推广,时至如今,以趋成熟。”

他来陇右半年,对这里已经是非常熟悉了,毕竟在杜希望帐内做事,能参与到几乎所有军政大事。

而杜鸿渐这个人也很有上进心,自然非常用功,只听他继续道:

“陇右屯田,其中临洮军30屯,河源军28屯,安人军11屯,白水军10屯,积石军12屯,绥和守捉3屯节帅兼任营田使,州、府、军设有知营田事,以理屯田诸事,每屯有屯官、屯副,以检选熟谙农事者为任,屯田的考课制度,按土地优劣、岁之凶丰分为上、中、下三等,多收者褒进,减产者滴治。”

“去岁陇右产粮四十五万余石,本来足以供应当地,但是朝廷规定,陇右的屯田自留三成,七成上交,输灵州,潜入黄河,入太原仓,以备关中凶年。”

最后,杜鸿渐喝了口茶水,道:

“屯田方面,这里实在没什么好查的,自安远门(长安西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间阎相望,桑麻璐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殿下一路所见也都看在眼里,皇甫节帅是个节俭的人,屯田之粮实实在在都用在了军中,绝无它途。”

李琩点了点头:

“擅挪军粮本就是大罪,皇甫是太子在陇右的脸面,营田方面,他绝对盯的很紧,又逢战事,口粮若是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但是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你辅助郭三郎郭子云,到各地军屯走一走,翻翻账目,意思意思就算了。”

“那么殿下来此,究竟为何?”杜鸿渐疑惑道。

眼下在座的除了程元振,都是自己人,有些人知道,有些还不知道,李琩眼下也就没必要隐瞒了,将盖嘉运的事情说了出来。

杜鸿渐嘴角一抽,面露惊骇,饶是他胆子够大,也是汗毛倒竖,只觉鸡皮疙瘩瞬间就铺满全身。

李琩之所以挑这个时间说,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以及足够的时间来消化,不然事到临头再说,怕他们慌乱失神,乱了阵脚。

杀一镇节度,这是什么差事?还是去河西?这与荆轲刺秦王,也没啥区别了。

杜鸿渐瞥了一眼淡定的程元振,心知这个没鸟货是知道内幕的,所以对方一点不觉惊讶,看样子这五百飞龙军,是圣人给盖嘉运准备的送葬队啊。

“此事万分凶险,我们是不是应该设法将盖嘉运诱至陇西?”武庆沉声道。

李琩微笑看向众人:

“你们觉得,盖嘉运会来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后,郭子云叹息一声:

“任何理由,人家都不会信,自然也绝不会踏足陇右,怪不得圣人会让殿下巡查陇右道,换成其他人将会更加凶险,李楷洛竟是盖嘉运下的手?实在匪夷所思。”

换别人来处理这件事,容易被盖嘉运蛊惑河西各镇将领,掀起大的风波,也就是像李琩这样的身份,陇右各镇兵马使,才不会那么容易被盖嘉运欺骗利用。

正如李林甫那句话,河西大多数将领,还是心向朝廷的,虽然里面不少都是盖嘉运的人。

但是他们依附盖嘉运求的是什么?还不是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那么这两样东西,是圣人能给你,还是盖嘉运能给你呢?

造反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一般都不会这么干,盖嘉运眼下都没到这种程度,他还有和朝廷周旋的本钱。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李晟是很早就知道的,所以今夜并没有感到震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子眼下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再加上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是干大事的,那么杀死盖嘉运,无疑是一件震撼无比的大事。

所以,他还很兴奋。

李琩笑了笑:

“等皇甫回来再议吧,我们是奉旨办事,不是自寻死路,有些事情还是要准备万全的。”

说罢,李琩看向程元振,道:

“因时制宜,在此期间,飞龙军由武庆接手,程内侍没有意见吧?”

你不让我跟着去才最好呢,程元振笑道:

“但凭隋王做主。”

西行路上,李琩无论任何命令,都是让武庆来传达各军,所以当下的飞龙军都知道,武庆代表隋王,也就不存在下令不行的现象。

不得不说,程元振也是个胆壮之人,人家自从接到这项任务,就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也难怪人家会在历史上唐代宗时期,与李辅国并称两大巨宦。

除了碎嘴之外,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

皇甫惟明从河源军驻地回来,已经是深夜了。

自从担任陇右节度以来,他也算是事必躬亲,兢兢业业,因为他想在陇右做出成绩,从而得圣人青睐,期盼能够返回中书担任宰相,成为太子在中枢的一道屏障。

节度使迁任宰相,是常例,圣人继位之后,大多宰相都有外任节度的履历。

最近的一个,就是牛仙客了,而牛仙客起家是边疆小吏,因此在中枢常常被人瞧不起。

以至于眼下的朝堂,很多人都抱着一种奇怪的想法:牛仙客都能当宰相?那我也能。

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人家还推行了和籴法,眼下的圣人,需要的是财政专家,不是军事专家。

皇甫惟明个子很高,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庞,在陇右这一年多,也晒黑了,不过这不影响人家是个大帅哥。

此人出身安定皇甫氏,也是名门望族,但他是小宗,皇甫侁是大宗。

“等了多久了?”

皇甫惟明回到节帅府之后,便见到了在此等候的族弟监察御史皇甫侁。

皇甫侁shen跟随皇甫惟明进去后堂,主动去端来一盆清水,递上擦脸毛巾,笑道:

“隋王得知你今天会回来,让我下晌便在此等候了。”

李林甫安排给李琩的六个人,每一个都有其作用,皇甫侁就是负责做李琩与皇甫惟明之间的中间人。

至于六人之一的安重璋,也就是李抱玉,安排他来可不是因为安思顺,人家这次来,是不会再走了,处理了盖嘉运,人家在河西有新的任命。

别看都姓安,但是安重璋与安思顺没有亲戚关系,都是昭武九姓之一的安国出身,但是安重璋这一支早在北魏时期,便已经在中原混的风生水起了。

所以两人见面之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都姓安嘛。

皇甫惟明接过毛巾,弯腰洗脸,道:

“他倒是挺着急,这种事情能着急吗?那个李光弼不是还没有回来吗?”

皇甫侁笑道:

“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我也是今日刚从隋王口中得知真相,右相安排我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干这种事情,看样子兄长是提前知晓的?”

皇甫惟明洗脸过后,端起茶水解乏,点头道:

“我能不知道吗?没有我配合,他能做成?但毕竟打出的幌子是巡查民政屯田,考核吏制,总是需要在陇右走走过场。”

“隋王也是这个意思,”皇甫侁道:

“但是他认为,这个过场,十日足矣,吐蕃虎视眈眈,河西防务吃紧,需要早做决断啊。”

皇甫惟明叹息一声:

“落至如今地步,何苦由来啊”

他这是在感叹盖嘉运,虽然两人在西北防务多有不和,以至于上升到了个人恩怨,但盖嘉运走到这种地步,他多多少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担任一镇节度,临渊履薄,事事都需万分小心,谁也不知道上面将来会不会找个理由,也把他收拾了。

所以皇甫惟明才想要做好任内的每一件事情,早早返回长安,只要在天子近前,遇到麻烦,也总是方便化解一些。

他已经干了一年半,节度使的任期最多三年,今年熬过去,他就可以上奏圣人,请求回京任职。

“他现在什么意思?是诱使盖嘉运来陇右,还是他去河西?”皇甫惟明问道。

皇甫侁道:

“隋王打算亲赴凉州,单刀赴会,但是陇右这边,需要在新城驻一新军,以给盖嘉运形成压力,迫其不敢放任胡来。”

皇甫惟明点了点头,与其说驻守军队是震慑盖嘉运,不如说是做给河西那些兵马使看的。

两地边境向来不会驻防大军,今次若是调兵进驻新城,河西那边的将领定然会私下揣测李琩之行究竟用意何在。

如果能够猜到李琩是针对盖嘉运而来,那么无论盖嘉运对他们有任何号令,这些人多半就不会遵从,那么自然将危机降至最低。

就是太过冒险,这个隋王胆子倒是不小。

“这么说的话,安西和朔方,是不是也有安排?”皇甫惟明道。

他只知道圣人有给他的密令,但不知道是否安西和朔方也有,不过眼下也大概猜到了。

皇甫侁答道:

“安西有,但是朔方没有,毕竟凉州以东便是灵武,朔方没有任何动静,也足以震慑了。”

河西的防区是比较尴尬的,基本就是甘肃,呈一条斜线,首府凉州就是甘肃的武威市。

这个藩镇是夹在安西、陇右、朔方中间,没有圣旨,压根不敢往东移动,动了就是造反。

往西和往南,是协防安西和陇右,但是眼下这两家,要把他围起来,基本可以说,盖嘉运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死是肯定要死的,但怎么将影响降至最低,就是李琩此行的目的。

绝对不能闹兵变,这是红线,否则就算李琩成功杀死盖嘉运,这也是一条罪名。

因为大唐对边军将士,向来都是安抚,没有镇压手段。

他们如果闹兵变,肯定有原因吧?人家要是说是被李琩逼的,李隆基很大程度上,是会处理李琩来安抚军心的。

他总不能将那么多将士都处理了,那样得不偿失。

“这个差事做好了,无疑威望大增,做不好,他回去长安恐怕又得夹着尾巴做人了,”皇甫叹息道:

“可惜了,我只能帮他,不能拖他的后腿。”

皇甫侁点头道:

“隋王与太子关系复杂,两人究竟是好是和,谁也说不准,咱们不能冒然行事,以免牵累太子。”

他这个人不算太子党,但是中立派的官员,就算明面上不敢与太子亲近,但又有哪个会不顾及太子的想法呢?

这是为子孙后代着想,也是为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

“你告诉他,七天后,我会让安思顺的莫门军北上,进驻新城,”皇甫惟明道。

皇甫侁愣道:“你不打算私下与他商议一下吗?”

“他有说过要见我吗?”皇甫惟明反问道。

皇甫侁摇了摇头:

“没有。”

皇甫惟明笑了笑:

“他让你来,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人家不打算与我商议,只是让我老老实实配合,这是要摆出一副凌驾于节度使之上的姿态,其实还是信不过我。”

信不过我说明什么?他和太子还是有矛盾。

其实李琩并不是信不过,他知道皇甫惟明一定会配合的,但是指点对方怎么配合,难以设想周全,不如直接给你题目,你自己去解题。

如何让河西诸将心生疑惑,背地里猜疑,李琩认为,皇甫比他更懂得怎么做。

至于不见面,皇甫倒是猜对了,李琩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老子比节度使高一级。

他必须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姿态,在陇右如此,河西也是如此,这样才能震慑诸将,给这些人的心理造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只有畏惧,才会心生胆怯,胆怯就会三思

大斗军乌怀愿、哥舒翰,宁寇军李朱师,玉门军张仁贤,莫离军傅光越,新泉军唐朝英,豆卢军能昌仁,健康军李广琛,以及张掖独立营、交城独立团、白亭独立团各主将。

这些人的身家背景,都是李琩接下来的日子要调查清楚的。

不能单听安思顺一家之言,其他人的想法,李琩也需要知晓,多方综合,才能对一个人做出大致的判断。

两天后,李光弼回来了。

“盖嘉运就在凉州城,只有长子盖擎、次子盖威陪在他身边,哦对了,还有一个小妾,”

李光弼将自己在凉州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汇报给了李琩。

包括盖嘉运平时除了喝酒就是赌博,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根本没有一点节度使的样子。

但是整个凉州城,上到官员下到平民,对其极为爱戴,所以李光弼认为,要是在凉州动手,怕是他们事后出不了凉州城。

盖嘉运有一个外号,叫做瀚海侯,其实他没有爵位,只有勋位,正二品的上柱国。

他的这个外号,源自于北庭都护府最精锐的瀚海军,是他一手创办的,不过他在瀚海军的嫡系,眼下都被带去了河西,比如乌怀愿。

人家的战功非常彪悍,前年于长安献俘赖着不走,原因其实很简单,不满意李隆基的赏赐。

俘虏碎叶国吐火仙可汗,偷袭怛罗斯城,生擒黑姓可汗尔微特勒,占领曳建城,使得西域处木昆、鼠尼施、弓月等部皆率众内附大唐,威震西陲。

可以说,西域前年那场大动乱,是人家一手摆平的,这样的功劳,却没有封爵,说明什么?

说明皇帝有意盖嘉运这一派的势力,由盖嘉运而来,也从盖嘉运而断。

勋爵是可以承袭的,没有勋爵,代表盖嘉运的子孙不会受到重用,那么盖嘉运一死,以他为首的这些骄兵悍将集团,自然树倒猢狲散。

与其说当时裴耀卿看他不爽,不如说裴耀卿是帮李隆基赶人家走。

当下的西北防线,盖嘉运做过碛西节度使,统领安西、北庭,做过陇右节度使,河西节度使,三大防区的一把手都干过,有多少自己人,数都数不清,此人在西北一带的威望,不做第二人想。

所以李琩终于反应过来,盖嘉运其实是对李隆基不满,而李隆基也清楚,所以才着急弄死人家。

裴耀卿漏泄中枢大事,连李琩都能猜到,李隆基和李林甫能不知道?

都特么在演戏呢。

功劳太大也是罪啊。

“他有六个儿子,除了长子次子,剩下的都在长安,”李光弼道:

“他未必舍不下,毕竟长子在身边,我们最好还是能将他诱出凉州城,否则是事成之日,多半也是身死之时。”

李琩面无表情的坐着,默不作声。

太艰难了我怎么揽了这样一件差事?

历史上负责与中枢唱双簧,弹劾盖嘉运的人叫做韦恒,是以河西黜陟使的身份巡查陇右的时候,弹劾盖嘉运恃托中贵,公为非法,兼伪叙功劳。

即使这样,仍然没有动了人家,直到丢了石堡城,整个陇右军心涣散,士气大跌,朝堂震怒,基哥这才将盖嘉运拿下。

没有大的过错做为正当借口,确实动不了藩镇节度。

凉州城不能动手,还能去哪呢?

诱使盖嘉运出城?人家的智商怕不是比自己只高不低,会上这个当?

李琩的心情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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