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比之鄯州,景象要萧瑟很多,毕竟这里属于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
气候干旱,植被自然不会繁茂。
但因其地理位置特别特别重要,所以历史上是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大凉、西夏的都城,有西北首府之称,实为天下要冲,国家藩卫。
如果说陇右、河西、安西,大唐只能留下一个,那么肯定是河西。
一个地方的崛起,往往符合当下的社会条件及历史走向。
后世的武威,名气不大,与其它的西北城市一样,默默无闻,隐入尘埃。
但是在武则天时期,大唐的所有城市当中,洛阳第一,扬州第二,凉州第三,被称之为三甲。
是的,就在几十年前,凉州的繁华甚至一度超过了长安。
为什么?大唐对外贸易的经济特区,河西走廊贸易中心,北方佛教中心城市之一,长安在西北最大的屏障。
所以凉州之繁华,对于没有到过这里的人来说,绝对会惊掉他的下巴。
正因为如此重要,所以节度使入朝拜相,多出自河西。
盖嘉运是一个非常潇洒的人,打仗的时候狠得一批,目前为止可以说战无不胜,但闲下来的时候,也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玩女人是一把好手。
岑参在历史上曾经有一首《玉门关盖将军歌,可以说为盖嘉运这辈子做了一个总结:
勇猛盖世,军功彪炳,生活奢华,骄盈跋扈。
九月初十,李琩带队进入凉州城。
在这里见到的胡人面孔,远比中原人来的更多。
他这个级别巡查地方,没有什么隆重仪式,也没有什么列队欢迎,没有谁会欢迎上面派人下来查他们。
而上面派到地方搞巡查的,也一般都很低调。
但是李琩这一次很高调,他穿着自己的亲王服,配金鱼袋,身后的飞龙军在城外全部配甲,威风凛凛的一支骑兵大队,就这么张扬跋扈的进入了凉州。
是的,非常张扬,京师来的自然瞧不起地方上的,何况还是禁军,一个个高坐马上,目中无人,俯视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赤水军盖威,见过处置使,请容末将在前带路!”一名颇为威武的中年人,带着一队人马赶来,朝李琩行礼道。
李琩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皱眉道:
“本使来的路上,听说赤水军已经调走了,你在军中担任何职,为何没走?”
盖威笑道:
“末将担任赤水军讨击使,因要留下接待使君,所以并未随军换防。”
“赤水军换防何处?”武庆沉声发问。
盖威笑道:
“驻扎祁连城,协助陇右防御吐蕃。”
李琩懒得在大街上跟对方闲扯,摆了摆手示意盖威带路,毕竟他要见的是盖嘉运。
凉州节帅府的规模,是鄯州的三倍多,这可不是盖嘉运修的,而是牛仙客。
事实上,节度使在地方,生活都比较奢侈,不止他们俩,王忠嗣在朔方也一定过的有滋有味。
当一个人拥有享受的权力,很难不去享受。
节帅府外,盖嘉运远远看到李琩的队伍走近,带着身后一众将领走下台阶,边往前走边揖手道:
“盖某何幸,竟然在这西北之地,得见隋王,怪不得凉州城今日的太阳升的那么早。”
都言盖嘉运跋扈,但人家明显比皇甫惟明更客气,这两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一个刻板正经,一个泰然自若。
李琩也远远的下马,携众人步行而来,揖手道:
“凉州之盛,盖帅之功,今日叨扰,少不得要在这里盘桓几日,倒是给盖帅添麻烦了。”
“哈哈”
盖嘉运仰天一笑,豪气干云,上前拉着李琩的胳膊就往帅府方向走:
“别说数日,隋王就是不走,盖某也不会觉得麻烦,只会高兴,酒席已经备好,愿与隋王一醉方休。”
接着,他又朝次子盖威道:
“将隋王带来的儿郎们,安顿在驿馆,顿顿要有酒肉,饿瘦了一两,我割你的肉补上。”
盖威微笑点头。
程元振一愣,本来强作轻松的脚步为之一滞,本能的看向李琩,内心喊道:赶紧拒绝啊,狗贼是要将咱们的人支走。
其他人的内心也多多少少出现一丝惶恐,人家刚上来就断你的手脚,真要在帅府内发生异变,那不是笼中之雀吗?
李琩笑了笑,朝武庆道:
“带儿郎们去吧。”
武庆的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闻言点了点头了,带队跟着盖威走了。
节帅府大堂,本来是议事的地方,庄重威严之地,喝酒本该有别的去处,但是盖嘉运的大堂,眼下的布置跟宴会场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李琩扫眼一看,就知道这里不是专门为他布置的,而是平时就是这副景象。
盖嘉运的个头,与皇甫惟明差不多,但是骨架非常大,肩宽体阔,肌肉虬实,双目深邃,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割一般,黝黑的脸庞仿佛野猪皮一样坚硬。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硬!
盖嘉运发现李琩一直在打量厅内的布置,见状笑道:
“盖某人平日喜乐舞,帅府内其它地方都不够大,所以便将前堂做为排练乐舞的地方,倒是让隋王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你这不是跟基哥一个德行嘛。
长安教坊眼下比较盛行的《伊州大曲,就是盖嘉运整理之后,献给李隆基的,历史上还传到了日本。
人家也是粗中有细,细中有精啊。
谁能想到模样看起来这么粗犷的一个大汉,对乐舞有着极深的造诣。
几大碗烈酒下肚,盖嘉运盯着李琩的眼睛,笑道:
“鄯州情形怎么样了?皇甫还是像从前一样,夜不能寐吗?”
李琩愣道:
“他还有不寐之症?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初到鄯州的第一天,见过他一次。”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盖嘉运豪气的再饮一碗,擦嘴道:
“他还是太年轻了,如果能在陇右再呆上个三五年,就一切都想明白了,那时候就会像我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一觉睡到大天亮。”
说罢,盖嘉运扫视了一眼厅内正在互相敬酒寒暄的两派人,淡淡道:
“盖某知道隋王要来,所以早早便将他们都叫来了,方才没有为隋王引见,是觉得没有必要。”
李琩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没有必要?”
盖嘉运笑道:
“隋王难道不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吗?陇右的莫门军已经进驻新城,与凉州相隔一百八十里,两日可至,你在害怕什么?”
好家伙,遮掩都不遮掩了,开门见山是吧?
李琩笑了笑:“盖帅这么问,你又在害怕什么?”
盖嘉运坚硬的脸庞挤出一丝苦笑:
“我害怕什么,隋王心里一清二楚,盖某命不好,偏偏在这种敏感时期,李楷洛又死在我这里,朝廷怎能不生疑呢?就连那个李光弼,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恐怕都想杀了我,清者自清,我也懒得跟他解释。”
李琩点头道:
“关于李楷洛的死,朝廷已有定论,圣人对你还是信任的,并没有怀疑你。”
盖嘉运叹息道:
“圣人对盖某恩重如山,虽死难以报答,只是如今的朝堂奸佞横行,难保不会迷惑圣听,盖某这里有一份万言书,请隋王返京之后转呈圣人,盖某是罪是功,皆在此书之中。”
李琩点了点头:
“一定帮你带到。”
像盖嘉运这种起家军伍之人,不是说他不够聪明,而是他身处的环境,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跟中枢不在一个档次。
一辈子都在军中,没有体验过立身朝堂的那种感觉,根本不知道长安那帮人有多阴。
李琩看得出,如今盖嘉运还寄希望于能够挽回李隆基对他的偏见,以为朝廷对付他,是李林甫和裴耀卿的意思。
大错特错,功臣在皇帝眼中一文不值,而当功臣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需要奸臣站出来,帮皇帝处理掉功臣,背这口黑锅。
别说你万言书,就是十万字百万字,李隆基都未必会看一眼。
“中书门下有令,着我协防陇右,派遣赤水军调防安人军驻地,我没有听,”
盖嘉运正色道:
“而是将赤水军调至祁连城,如果安人军方向有变,赤水军可随时南下,切断敌军退路,与安人军内外夹击,任谁都会认为这才是最好的部署,但中枢却背道而驰,是他们不懂吗?不是的,他们那帮人脑子里不想着怎么击退敌军,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削夺我的兵权,好像我比吐蕃的威胁更大一样。”
李琩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
“盖帅多虑了,他们没有这个意思。”
盖嘉运笑了笑,举杯与李琩又饮了一碗,道:
“他们平日所饮,皆为佳酿,不像我这里的酒,像西北的烈风一样,如火如刀,盖某的性子也是如此,我虽耿直,但那帮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那个裴耀卿,担心我将来入朝为相,顶替了他,处处给我穿小鞋,我都能想到,他在圣人面前不知说了多少谗言诬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琩笑道:
“是盖帅想的太复杂了。”
盖嘉运咧了咧嘴,突然岔开话题道:
“秋日山禽正肥,明日隋王与我一同出城狩猎如何?”
站在李琩背后的李晟一愣,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内心紧张到无以复加。
他听李光弼说起过,凉州城绝不是动手的地方,那么明日出城,是否算一次机会呢?
李琩微笑点头:
“我不胜酒力,盖帅今日可不能将我灌醉了。”
盖嘉运哈哈一笑:
“不胜酒力四个字,盖某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了,隋王是个有节制的人啊,好,今日只是小酌,等明日狩猎归来,你我再一醉方休。”
李琩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被盖嘉运喝光的三个酒坛子。
你管这叫小酌?
大厅内,歌舞升平,汉胡掺杂的乐工舞伎,正在下方表演着盖嘉运最喜欢的《伊州大曲。
此曲需乐工四十八人,舞伎十二人,怪不得人家要在帅府的大堂设宴,其它地方确实放不下。
郭知运在担任陇右节度使的时候,为李隆基献上了凉州曲,盖嘉运献上了伊州曲,这两篇舞曲眼下在教坊都是经常会表演的曲目。
宋代洪迈《容斋随笔记载:今乐府所传大曲,皆出于唐凡此诸曲,惟伊凉最著。
可见伊州曲和凉州曲在华夏乐府之中,也是极具盛名的。
古伊州,就是后世的疆新哈密地区,所以今天献艺的舞伎,都带着点西域风情。
她们口中吟唱着的,是几篇诗歌,伊州曲有采诗入乐、因乐为诗的特征,这是李隆基同志改进创造的。
“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余。”
“征人去日殷勤嘱,归雁来时数附书。”
这是王维的伊州歌,与其它歌曲一样,大多描述的边疆征战,别离思念之情,其音调凄楚悲凉,使人惆怅感慨。
乐舞是情感的表达,容易与人们内心深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感,形成共鸣。
所以当乐舞开始之后,大厅内两个派系的人所呈现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河西诸将这边,有人面色肃然,隐有悲怆,有人闭上双目,乐声与情感在体内碰撞,他们对于这种带有边塞情怀的乐曲是有共鸣的。
不像李琩这边的人,看的是舞,听的是乐,没有感情。
“隋王在宫里,见过表演伊州大曲吗?”盖嘉运换了一个坐姿,专注的欣赏着下方的舞乐,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李琩闻言道:“自然是见过,但与你这里的略有不同,总觉得教坊的伊州曲少了些什么。”
盖嘉运苦笑道:
“牧羊驱马戎服,边关思乡故土,这才是伊凉大曲,长安的那个变了味了,也是,他们不懂的,不过那些诗人们,却不失为我边疆儿郎的知音。”
说着,盖嘉运以手托额,喃喃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君莫笑君莫笑他们豪饮是对酒当歌,我们还得担心君会笑。”
“胡地迢迢三万里,那堪马上送明君。异方之乐令人悲,羌笛胡笳不用吹。坐看今夜关山月,思杀边城游侠儿此生未能与孟襄阳把酒畅饮,实为生平憾事。”
李琩一副恍然的样子,点头道:
“我知道区别在哪了,一个是惆怅沉重,一个是典雅雄壮,一个多为离愁别绪,一个多为豪情壮志。”
盖嘉运哈哈一笑,拍掌道:
“总结的好,隋王是懂乐舞的,也懂我边疆儿郎,你若出任节度,要比很多人强上不少。”
李琩笑了笑,连称过誉。
他其实一直都在打量着河西诸将的方向,他想试一试,自己能否在这些人当中,猜到哪个是哥舒翰。
其实很好认,因为王维认识哥舒翰,还有一首《送高判官从军赴河西序。
是的,哥舒翰做过长安县的判官,也是那个时候与王维认识,毕竟大家都爱喝酒。
但是李琩不认识哥舒翰,因为哥舒翰的出身,进不了他们那个名士小团体,也就是偶尔跟王维喝顿小酒。
王维对哥舒翰的容貌评价为:身长八尺,眼如紫石棱,须如猬毛磔。
这就很好猜了嘛,紫色瞳孔,胡须坚硬如铁像刺猬,大高个。
李琩的目光锁定在一个人身上,侧身朝盖嘉运道:
“那个哥舒翰,是你一手提拔的?”
盖嘉运摇了摇头:“是王倕带出来的,盖某惜才,所以委以重任,怎么?隋王认识?”
李琩笑道:
“我说不认识,盖帅恐怕不会信吧?”
“不,我一定信,”盖嘉运道:
“此人还不够资格让隋王认识,虽然听说他在长安也不失为一名仗义豪侠,但还不够格与亲王结交,我看重他,一来是有真才实学,再者,王摩诘的朋友,品性应该不会差。”
哥舒翰的亲爹哥舒道元,曾担任过安西副都护,赤水军使,也就说,赤水军里面有人家爹的老部下,所以盖嘉运才会安排对方进入赤水军,因为适应起来会很快。
在哪有门路关系,你最终还是得走这条路,祖孙三代草烟人,一家四口力电人,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你在其它行业就不了业啊。
哥舒翰其实是想从政的,因为他知道从军是个苦差事。
奈何没路子,在长安兜兜转转几年,结交这个,结交那个,只混了一个判官,觉得自己太屈才。
所以最后还是回来了,老老实实继承他爹留给他的人脉遗产。
“隋王若是对这个人有兴趣,我叫他过来,方便隋王问话,”盖嘉运道。
李琩摇了摇头:“没兴趣,就是觉得相貌奇特而已。”
“番将嘛,如今在西北不稀罕了,”盖嘉运道。
既然聊到这个,李琩便顺口问道:
“盖帅觉得,任用番将,利弊几何?”
盖嘉运想都不用想,便脱口而出:
“利大于弊,以夷制夷嘛,我是赞成朝廷这么安排的,就比如这个哥舒翰,他来自西突厥突骑施部落,如今这个部落在伊犁河一带的突厥部落当中,已经势微,很多依附大唐,离强合弱嘛,所以安西和北庭的军中,很多将领都来自突骑施。”
李琩笑道:“如果不是番将,而是番帅呢?”
盖嘉运一愣,皱眉沉吟片刻后,沉声道:
“番人为副,可尽辅佐之能,若为主,则恐有播迁之祸,他们的想法,和咱们不一样,只可用之,不可予之。”
李琩淡淡道:
“我来之前,朝廷有一项任命,升平卢为节度区,原兵马使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看样子盖帅还不知道吧?”
盖嘉运顿时一愣,惊讶道:
“安国粟特人,在河北为帅?有范阳在,平卢升府意义何在?”
李琩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盖嘉运双目一眯,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任用番将,是因为我大唐边疆多设羁縻都督府州,羁縻,怀柔也,多引其土酋,许以厚禄,为的是纳入朝廷管理,安国之人在河北担任节度使,不会是李林甫想出来的吧?”
“真不知道,”李琩道。
你就跟我装傻吧,告诉我这个消息,又不说清楚,吊人胃口的感觉很爽吗?
盖嘉运冷哼一声。
眼下的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就是番帅,羌族出身,还是盖嘉运一手提拔起来的。
但是李琩西行之前,李林甫私下里告诉他,夫蒙灵察的任命,就是朝廷分化盖嘉运与夫蒙灵察的一种手段。
因为盖嘉运一直都想兼任安西,以夫蒙灵察为副,毕竟安西是他起家的大本营。
但是朝廷这边肯定不愿意这么干,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安西节度人选,于是便干脆玩了这么一招,将夫蒙灵察给提上去了,并且明说了:给你升官,盖嘉运不同意。
两人就这么产生了嫌隙,本是一对出生入死的老伙计,眼下来往却少的可怜。
盖嘉运也因此对朝廷的怨气越来越大,李楷洛之死,就是他发给朝廷的一个警告。
接风宴结束之后,李琩被盖嘉运连番热情挽留,住进了节帅府,身边只有李光弼、李晟他们四十来个人。
飞龙禁军所在的驿站,距离此处足足三里地,一旦有事,根本来不及救援。
而同样留在帅府的程元振,心态已经崩了。
他从前外出办事,地方官见了他,都是献媚逢迎,客气恭谨,但是今天不一样。
那帮河西悍将,没一个拿正眼看他的,这样的形势,很难不让他心生胆怯。
所以等到大家都被安顿好了之后,他又赶紧离开卧房,去寻李琩的住所,商议对策。
“我们阿郎已经睡下了,”守在门外的李无伤道。
他身边一共四个人,到了半夜会与李晟带着的人换班,是李琩的夜间守卫。
程元振偷瞥了四周一眼,心急道:
“他怎么睡得着啊?让我进去。”
李无伤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我们阿郎交代了,明日还要与盖帅出城狩猎,要养好精神,不准旁人打搅。”
心真大啊你们打算明天动手?程元振试探道:
“有什么安排,你们得跟我说啊。”
“没有安排,”李无伤面无表情道。
程元振还是不死心,硬是在门口纠缠半天,还故意大声说话,期盼着吵醒李琩,好喊他进去。
结果闹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睡吧睡吧,反正要死也是一起死,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
程元振叹息一声,不甘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