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师昭听了简直无语，“凭什么我家的园子，就连看都不必看了？！”

重峻笑道：“你家老大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建个府，那自然是不会违制逾矩的。我在宫里头那个笼子里出来，自然瞧不上别处。不说宫里，就是跟河间王府、京兆尹府那些比起来，你家这园子也差得远嘛！”

裴师昭听了，差点气得倒仰，“你不气我，就不会说话了是吧？！”

重峻笑眯眯的说：“没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一连串清脆的笑声。远远地就看到几个小丫头围在一起荡秋千。只见秋千架上，正有一个丫头越荡越高，裙琚飘飞，如同穿花蝴蝶一般。

重峻不由得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娘亲也像这样荡着秋千，在空中飞舞着，清脆的笑声，就如是她的翅膀，越得了宫墙。

她飞得很高很高，春天的阳光，就这样温柔的依偎在她的身上。她像一颗金色的流星，瞬间划过蓝色的天空，快乐紧紧的随着她的裙摆一起吟唱……

小丫头子们见他们俩过来，行了礼，那个荡秋千的丫头也赶紧跳了下来，瞬间就一哄而散。

重峻看着那个，本来热闹的不行，忽然就空无一人的秋千发愣，下意识的摸了摸打磨过的锁链。

裴师昭歪着头瞧了瞧，“你喜欢这个？”

重峻一听连忙说：“没有没有！”

“就因为这样显得很幼稚？”裴师昭笑道：“没什么，你想玩的话，我推你啊！”

“呃，不用了吧……”

见重峻嘴里说着不用不用，却不停的拿眼睛瞄那秋千架，裴师昭就拉了他的手说：“来来来，我家总算有一样东西，是叫你看得上眼的了，怎么能不试试！”

“哎呀，别拉我，我自己来！”

重峻坐上去，回头说：“你轻点推……”

谁知，他还没说完，裴师昭的手就用力往前一送。

顿时，一种力量从他的身后涌来。他一跃而起，飞入半空，又仿佛荡入了云霄里，然后飞下来，带着一股风。

裴师昭喊着，“飞啦，飞啦！还要再高一点吗？！”

重峻高兴的说：“恩，再高一点！”

“好嘞！”裴师昭也笑呵呵的回应着他。

“嗯，我又飞了……”

秋千越来越高，他们的笑声，也传出去，越传越远。

“娘，我也要飞！”

“好啊！”

丽妃喜欢打秋千。小时候，他看着娘打秋千耍，就时常也要玩。

开始丽妃不肯，后来等他五六岁大了，能抓住绳索了，就把他抱上秋千一起荡。

那时候，他还是众星捧月一般的秦王，他的娘亲，还是皇上最宠爱的丽妃。

从那以后，他经常都会和娘一起荡秋千。风吹着他们的衣摆，凤鸣宫的园子里头，回荡着他们的笑声。深宫寂寞，即使他母子二人那时万千宠爱在一身，荡秋千，也是他童年时，为数不多的快乐。

只是那时，他万没想到，那并不只是快乐这么简单，那基本就是，他仅剩的所有了……

仿佛一切，都是个令人心系魂牵的陈梦。往事历历重现，他不自觉的陷入回忆当中，回忆着那些，近年来，已经少去触及的细节……

那时他个子小，荡秋千的时候，脚总也挨不到地。虽说这样荡起来轻松，娘却也总是担心他，荡的太高了，会不小心给飞出去……辰光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他也在不知不觉中长高了，长大了。只是他没有飞出去，娘却走了……

“怎么了？！”

一下故意把秋千甩得老高，一下又故意飞快的拉他下来，再抖出去……裴师昭正闹腾着，忽然见重峻脸上泪光闪动，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把秋千放下来说：“你还会害怕吗？胆子怎么这么小？早知道不让你玩了！”

“呵！”

重峻听了，忍不住笑，“谁说我害怕的，你才害怕，你才吓哭了！汝阳郡主掉到御花园河里的时候，是谁吓得哭鼻子了？！”

“还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裴师昭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忽然叫道：“奥，你比我大两岁，明明一直什么都记得，那天……那天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小时候是认识的？害我出丑！”

“傻瓜，蠢材！”

重峻想起那天，裴师昭居然大言不惭，说要劫走自己的情景，不由笑骂道：“你会跟强匪攀交情，说是旧相识吗？！”

“这个不一定啊，看需要，如果能更方便脱身的话，也可以嘛！”

“我跟你不同！”重峻坐在秋千上，昂头道：“我喜欢自己解决所有问题，更喜欢看某些小蠢物吃瘪！”

又埋汰他……裴师昭有点无奈的挠挠头说：“那你刚才，为什么哭了？！”

重峻撇撇嘴，“谁哭了，就是不小心笑出眼泪而已啦！你没看见我一直在笑吗？！”

“是吗？”

裴师昭小心翼翼的又看了看他的脸，“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

“没关系，有也可以说给我听得。”

重峻咬牙道：“真的没有！”

裴师昭想了想，翻过秋千的绳索来，与他坐在一起。

重峻看了看他，索性靠在他肩头上。

裴师昭想伸手去搂着他的腰，还想问问，他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得。但是，前面不太敢，后面好像也不好。裴师昭只得作罢，默默的让他靠着。

过了片刻，重峻才觉得，这样都闷闷的坐着，看起来是不是怪怪的？他就坐直身子说：“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你刚才也没说话啊……裴师昭想是这样想的，当然不能直说。他顿了顿，就说：“我以后陪你一起荡秋千吧！你要是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来找我陪你荡秋千。

秋千在大树底下荡啊荡的，就把所有不高兴的事，都晃走了！让它们越飞越远，飘到天边上去，你就能一直这样高高兴兴的了！”

“这都是傻话，骗小孩子的，我才不信！”重峻嗤笑一声，道：“你以为这些年，我没再荡过秋千吗？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