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重峻一提礼部官员们才想起,南宋正是结元抗辽这策误了才有亡国之噩。有那乖觉些的官员就想到,现今也有燕、赵两国。且大燕,正是重峻母妃的母国。
因礼部尚书许善思犯了事连累了礼部一批官员接连被查。此时礼部众人正是战战兢兢风声鹤唳之时。见重峻这位皇上钦定的亲王现挑了这等毛病出来考题竟然似有亡国之兆,岂非大误?诸人生怕又被见责治罪,顿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这时便有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越众而出声音清朗道:“殿下说得极是是我等思虑不周,这就从新拟过。”
重峻见了对面的青年,淡淡一笑,略点头道:“好。”
这个青年便是从翰林院临时拨来的翰林学士之一袁可章。
翰林学士的品级虽低却有起草诏书之责,能接触当朝政要机密有“天子私人”之称。
众人商量一番又出了几个题目皆不中意。那位暂代礼部尚书事的左侍郎焦孺就咳嗽一声,笑道:“殿下,微臣倒有一个主意。不如改议隋炀帝三证高句丽皆铩羽而归所为何事,殿下以为如何?”
重峻一听,顿了顿,渐渐就沉了脸道:“焦侍郎,你这是在影射我父皇吗?”
这时,焦孺就咳嗽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其实微臣以为,考题乃是考教学子之用,只要能甄别出,确实有真才实学的士子便可。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等饱读诗书,又何须如此在意,这题目是否吉利呢?!”
重峻冷笑一声,“所以,便可以隋炀帝这暴君含沙射影,对父皇大不敬了?”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焦孺此时能做礼部的代尚书,自然是有门路、上头硬,因此旁的礼部官员,就算明知这题目不妥,也不大敢出声。
袁可章见此情景,便道:“焦大人,皇上才要征吐谷浑,皆是我强而敌弱,附属之势,咱们就出这样题目,确实不妥,下官之意,还是再推敲推敲吧。”
“是啊是啊!”
“秦王所言极是!”
“焦大人,你素来见识极高,这一会子怎得不通透了?”
这风口浪尖上,谁敢惹事?袁可章这一领头,礼部众人皆附和。焦孺一看势头不好,就赶紧改弦易辙,附和重峻道:“殿下说得是,是下官一时想差了,还请殿下赎罪!”
“罢了。”重峻也并不想横生枝节,略点个头,也就过了。
第二天中午,裴师昭如常到老太太这边来吃中饭。
今日天气不错,裴师萱与裴师琪姐妹也都进来陪着老太太叙话。
正说着闲话,韦纯仪就进来了。
裴师萱与韦纯仪之间妯娌感情不错,往韦纯仪身后张了一张,便笑问道:“今儿个听说你兄弟进来了,怎么不见?”
那孩子可怜见的,素日长得单弱,心气却高,一心向学,逢年过节也不肯回来的。裴母听见说,想起韦纯仪兄弟往日的形貌,一叠连声的说叫快请进来。
裴师昭一听,登时叫道:“子舆来了,在哪里?我多久没见他了,可想得紧,嫂子你怎么还藏着他不叫我们见呢?!”
韦纯仪笑着应承了裴母,才转头与裴师昭道:“知道你们小弟兄几个好了!本是怕你们凑在一起搅闹,老祖宗嫌烦,这时候也耽误温书。既如此,我这就叫他进来拜见老太太罢了!”
不一时,韦纯仪果然带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哥儿进来,比裴师昭略矮些,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说穿得平常,却身段苗条,举止风流,正是韦纯仪的二弟韦应勤。
韦应勤落落大方的与裴母问了好,又分别与裴师萱姐妹见礼过了。他这才款款行到裴师昭面前,淡淡一礼,垂眸道:“裴……三哥,许久不见,你可还记得我吗?”
裴师昭忙携了他的手,一起坐下道:“贤弟这是说甚话来?!我等兄弟四人,自小一起长大,也算是义结金兰,比桃园不差了的情分。自你往应天书院求学,愚兄与薛柳二位兄长,何日不曾思念贤弟?!
只是,一来,愚兄等也往河东家学进学,道路遥远再者,应天书院乃是天下第一的学府,我等怎好随意去打扰?贤弟又刻苦,寻常年节也回来的少,才分开了这些日子!贤弟不信,可问问我大嫂,我们哪回过节,不与她念叨你几十个来回?!”
韦应勤闻听此言,心中一热,只觉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略略放下来些许,微带羞涩的瞥了裴师昭一眼。
“这位便是你成日念叨的韦子舆?这回可当真是比下去了!”
裴师萱看看韦应勤,又扫一眼裴师昭,与韦纯仪笑道:“怪道你素日藏得这么紧,原来令弟是这般人才!”
韦纯仪抿嘴笑道:“那可不,我家现有你这样嘴上混不吝的人在,自然要防范些!”
姑嫂两人互相戏谑了几句,裴母看着长得一把水葱般的孩子,心里高兴,也着实喜欢,夸奖几句,就叫闫嬷嬷送上见面礼。
因中秋将至,府中昨个儿就知道韦应勤要过来拜见老太太,这表礼是早就备下的。闫嬷嬷一听裴母招呼,就摆手叫老太太跟前的一对大丫鬟流苏、浣月送上两匹宫缎、一对“金榜题名”的赤金如意作为给韦应勤的见面礼。
韦纯仪便拉着韦应勤一起,行大礼谢过裴母。
裴母笑道:“一家人弄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起来!”
裴师萱便对着韦纯仪笑道:“怎得,老太太的礼,你这就心安理得的受了?!”
“可不是?”韦纯仪咳嗽一声,“祖母疼我,有些人羡慕不来!”
韦应勤面带微笑,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待着姐姐与裴师萱说笑,不插言不妄动,默默立在朱漆描金的雕花屏风前头,倒真有些玉树临风的劲头。
裴师萱一错眼见了,沉吟道:“令弟这形容,倒像一个人……”
裴师萱说着,情知不妥,便缩住了口。